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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3章 市井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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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环往前跨了一步,在我和玉芝前面站定,面色如常,语气也如常。

“钱已经送去给那位大师了,是么?”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嗯,嗯。”

“既给钱了,可有约了他来作法的日子?”

老板眼神躲闪,顿了顿,又颤抖道:“还没嘛。”

“那想必是要再去一趟的。”

“咋的了。”

“下一趟,带上我们的人一起去。”

“啥子嘛。”

“我会让曹大哥来这里守着,他是上过战场的,能几天几夜不睡。也就是说,你们若想私下偷摸溜走,绝无可能。”

老板忽然挠了挠头,讪讪道:“哦,我忘了嘛,约好日子了……”

“是哪一日?”

“呃,啥子……后天!”

“好,那便单独带我和曹大哥去一趟。这会子……大约等一刻钟吧,曹大哥回来,就可以出发了。我问问大师令郎的病情,再问问价钱。若数字对不上,余下的钱要如数还给我们。”

老板面露难色,继而点头:“好嘛,等你们姓曹的客官回来了,就来找我们。”

碧环眨了眨眼,“不,我们就在这里等。”

我很快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我们走了,老板可能提前去串通大师,让他虚报价格,事后两人分账。

老板怒道:“客栈啷个多客人,老子做生意嘛。”

“不过一刻钟。有什么要做的,知会我一声,我帮您想办法。”

老板冲老板娘吼道:“问你哈,屋子都擦完了?”

“哦,差两间。”老板娘的语气弱了下去。

碧环立马应道:“去擦也无妨,只是我们须得保证您没把钱揣袖子里跑了。请容我搜身,得罪了。”

碧环说着,玉芝立马撸起袖子配合。

一个负责头脑一个负责气势,真是分工明确相辅相成。

老板娘又摇摇头,赔笑道:“都是今晚没人住的,不差这会儿。我们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哈……”

老板终于蔫了,伸手不知从哪里拽出一个布包狠狠扔来,“钱还你们嘛!”

碧环凝神点了一遍数,“缺一个银锭,十两的。”

“你讹人是啷个回事嘛,我简直活天冤枉!”

“不给也好,只当食宿钱了。后一个月内,我们日日都是三间房加一日三餐。这么算起来还有余下的,就当是我们姑娘发慈悲,给令郎治病的。不必再来找我们收钱,也别想来赶人。横竖你们两个人的蛮力加起来,抵不过一个曹大哥。”

玉芝在旁边打辅助:“啥子人嘛,还钱还要藏。再敢偷钱老娘给你一耳屎!”

老板还要犟嘴,老板娘已满口应下,倒地磕了一个响头。归功于碧环的强大理论和玉芝的强大气场,这场争辩以我们的胜利告终。

-

一刻钟后,没等到曹四回来,反而等到了更糟的消息。

出去找曹四的碧环回来告诉我们,水芸中途病情加重,又送回医馆去了。

而我这边,玉芝也开始通体发烫,疲乏无力,和水芸先前的样子别无二致。

我又想起老板娘的儿子兆哥儿,想起大师的那些话,说什么钓鱼遇上疟鬼……

疟鬼会不会跑到客栈里?

老板和老板娘那边,我们无心再僵持,必须早做决断。该怎么应付呢?玉芝那样我肯定学不来,那就学碧环吧。于是我酝酿许久,冷淡又不失客气地留下一段话:

“你们下回找那位大师,定个时间叫上我们,我们带钱。届时给不给钱,给多少钱,待我们问了病症和疗法,自行决定。”

-

晴空已被染上浓重的夜色,街上行人稀少,医馆却灯火通明。门前檐下的黑漆匾额上,“回春堂”三个真金字赫然在目。

水芸和玉芝双双倚在墙边,碧环坐在边上看顾。曹四正在里间由一位郎中问症。

那郎中看着年纪不大,却颇为老成,给曹四把脉后面色凝重地叹道:“你是第六个了。”

意思是,曹四是今日第六个同样症状的病人。

曹四干净的脸上生出几道褶皱来,写满了愧疚和忧愁。他是我们这里唯一的男子汉,所以一直把照顾大家的责任扛在自己肩上,现在却有心无力。

“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生病了。”我冲三个病号笑了笑,“闲着也是闲着,只管休息就是了,有我照顾你们。”

周姓郎中慢慢走来,“几位姑娘,这热病易传染,不宜走动过多。医馆后面常年铺着一些席子,你们瞧……五位已经病倒了三位,倘若无力再回去,可以去那里歇息。没病的两位戴好面纱,注意距离。”

碧环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姑娘,回去的路您还记得么?这里怕是腾不出人手来伴您回去了……”

我却摇摇头,“我不回去,我也可以照顾你们。”

她当然不同意,围绕着“主仆有别”说了一大通话。论口舌,我不及她。论执拗劲儿,她却不如我。于是一番拉扯后,她妥协了。

-

我煎起药来比碧环更加娴熟。火星子在干柴上蔓延开,药吊子里头咕咚作响,我手执木柄白绢的团扇,把火势控制在与药吊子底等大的圆圈里。

五碗药端进去,给两边的陌生病友分完后,我才在碧环身边跪坐下来。

她一边喂药一边说:“想不到郡主竟会煎药。您原是金枝玉叶的主子,只负责喝就可以了。这等事情奴婢也不是不会,就叫奴婢学着做吧。”

我低声提醒她:“你叫我什么呀。”

“是奴婢忘记了。姑娘,白姑娘。”碧环歉然一笑。

白是我师父的姓。

我师父是个匠师,能画图纸,能兴土木,能建楼房。天底下匠师海了去了,能做设计的却不多见,不仅要有一颗包罗万象的脑袋,还要有一双灵巧的手。

师父和我无关血缘。但在我被沈家抛弃的人生前十三年,他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了照顾他亲生女儿的心情,我只喊他师父。实际上,所谓师父,亦师亦父。

小门小户的人家,煎个药当然不在话下。我不仅会煎药,还会下厨,缝补,砍柴,洒扫……总之,下人要干的我都干过,闺阁小姐该学的那是一点没学。

我问碧环:“你从前在府里是做什么的?想是没经手过煎药的事情,不熟练也没什么。”

碧环答:“奴婢是厨房做采买的。”

“那后来跟了我,又是为何?”

“太妃当时挑人,不拘等级。姑娘没打理过家务事,兴许不知道里头三六九等怎么分。咱们做采买的个个有银钱经手,必须是十分信得过的人。奴婢一家子都是王府的人,根就生在王府里,自小便知要忠于一主,绝无二心。兴许太妃就是看上了奴婢这个吧。”

话语间,三个病号都喂完了药。我留下一句“出去走走”,便独自起身,往医馆后面的方向走去。

有话不能直说的感觉真叫人不适应。这是我第一次用言语试探一个人,收效尚可——做采买,一家子都是王府人,忠于一主,被母妃挑中……

-

医馆前门临街,后门开在幽僻的深巷,跨出来便是一片黑暗。身侧高墙耸立,粗粝的青砖都被抹上了夜色,沟渠里水流得安安静静。寒气席卷而来,我在衣衫里缩成一团。

我不断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碧环在老板和老板娘面前,冷静沉着,但又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其实也是个温和纤弱的女孩子,个子也不高,嗓门也不大,却在那一刻有着震慑四周的气场。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气场?

我知道,这不拘身形,不拘音量,要的只是一样东西——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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