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他却抓不住。

夜色很美，繁星点点，这个夜晚和之前那一年的夜晚似乎没差别，又似乎不一样。

门口来了两个人，他们跟张起灵说，他可以去见她想见的那个人了。

张起灵被带去了一个封闭了多年的房间，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白玛并没有完全醒来，但也没有完全死去，当藏海花的药性退却，她就是真正的死去了。

蓝影跟在后面，她并没有进去，而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张起灵坐在白玛的身边，看着这个是自己母亲的女人。

她很漂亮，脸色苍白，张起灵的五官和她非常相似，一样的精致漂亮。

张起灵静静的坐着，他感受着母亲的呼吸，听到了她的心跳，他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多了一丝欣喜，他在期待母亲的醒来。

一夜一天过去了，白玛的脸庞恢复了轻微的血色，她并没有醒来。

张起灵呆呆的坐着，他的眼里，没有了光，显得有些死寂。

房间里很安静，静的只有呼吸声。

张起灵缓缓抓住自己母亲的手，她弯下身去，把脸靠近了自己母亲的手臂，母亲的手带着温热。

他没有动，这个姿势他保持了一天一夜。

两天过去了，白玛依旧没有醒来，她的脸色慢慢退却血色。

蓝影静静的站在院子里，他两天没吃没喝，他一直静静的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这样的张起灵她的心在难受。

他在悲伤，他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她感受到他的心在痛。

蓝影的手紧了紧，然后抬步走进去。

张起灵挺直了身躯，他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不放，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心里涌入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堵在心里发慌，他试图抓住她的手，用来堵住这股难受的情绪。

她来到白玛身边，把一直投在张起灵身上的目光转向了这个躺着的女子，她依旧漂亮，只是她快死了。

蓝影伸出手，将手搭在白玛的肩膀上，释放自己的能力，一瞬间好似有什么力量通过她的手窜进她的手臂，强大的力量让她的心脏被好似被一只巨大的手捏住了心脏，骤然疼痛，脸色一变，血气上涌，喉间一腥，她快速压了下去，收回手，她的胳膊已经僵硬了，没人知道她的整只胳膊里的细胞全死了。蓝影用另外一只胳膊抱住这个胳膊，宽大的衣袖挡住，不让张起灵看到。

他专注的看着白玛，似乎并未看到她的异样，张起灵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的眼里一片死寂，没有希望，没有光，一片虚无。

看着这样的张起灵，蓝影决定在试一试，她不想看到张起灵变得虚无缥缈。

蓝影伸手，再次释放自己的能力，一阵疼痛向她袭来，这次她没有放手，而是任由那股力量杀死她的细胞，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的细胞不断地死去又重新长出来，疼痛和死亡的气息让她眼前发黑。

“官儿……”微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微弱到几乎不仔细听就听不到。

蓝影心中一喜，她醒了？

收回手，开始为自己修复受损的细胞。

白玛此时也睁开了眼睛。

原本有些晃神的张起灵感受着手中微弱的颤动，楞楞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眼睛很美，熠熠生辉，望向自己的目光，温柔似水，好似能包容一切。

张起灵张嘴，好似要说些什么，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发不出声音。

“官儿。”轻柔的声音充斥在耳边，白玛努力扯出一抹笑，脸色苍白，她太虚弱了。

“真好。”她的泪水从脸上滑落。

张起灵僵硬着嘴角，想要勾出一抹笑，可是他笑不出来。

白玛的眼神一直看着张起灵，不曾移开。

“官儿……”似乎是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白玛的眼神充满眷念。

“母亲…”张起灵的声音暗哑，微微颤抖，不复往日平静。

白玛的眼神看向了蓝影的方向，她的眼睛又微微睁大，似乎要努力的看清她。

蓝影蹲下来，同样温柔的看着白玛，白玛似乎想要伸手，可是她的身体虚弱无力。蓝影将自己的手放入白玛的手中。白玛看着蓝影，又看向了张起灵。

“官儿，要幸福。”她的生命已经到头了，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的脸上带着欣慰，似乎完成了什么心愿一般。

她死了，死的很安详，她是笑着的。

蓝影陪在张起灵的身边，张起灵看着白玛走向荒芜，她的身体慢慢冰凉，变得僵硬。

这一切太过于短暂，短暂到还没有感受到白玛的气息就已经失去。

这也是蓝影第一次看到了生命的脆弱，她看着白玛的死去心里同样在悲伤，为张起灵而悲伤，他还没好好感受母爱，还未来得及明白。

张起灵依旧一动不动的握住白玛的手。

他这样的状态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好像不会安慰人。

良久沉默。

上师的到来打破了这片沉寂。

他们带走了白玛的身体。

张起灵依旧一动不动保持一个握住的姿势，但是被握住手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蓝影蹲下身，握住张起灵的手，温柔着说：“夫君，她已经走了，她见到了你，见到了一个有心会想的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张起灵置若罔闻。

“已经过去三天了，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了，夫君，我担心你。”

蓝影不想看到这样悲伤的张起灵，她觉得这样的她让她的心窒息，让她觉得自己被万蛊噬心都要疼。

张起灵的脸色苍白，他的嘴唇也是苍白的，他是血肉之躯，她可以不吃不喝可是他不行。

蓝影走上前去抱住他，他的身体一片冰冷。

张起灵任由她抱着，过了一会儿，他挣开她的手起身离开。

他的脚步虚浮，他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蓝影担忧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又回到了那个院子里，拿起了石头和凿子，继续漫无目的敲敲打打。

蓝影站在他的身边，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眸光担忧而心疼。

想了想，蓝影决定给他给他炖药膳，转身离开，找到一个小喇嘛，她问了一下厨房在哪里。

等她将药膳炖好之后去找张起灵，推开大门，蓝影看到他在大雪中坐了下来，蜷缩成一团，她将托盘放在地上，跑过去，将他扶起来，紧紧抱着他。

“夫君，你还有我，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蓝影落泪。

他没有任何反应。

不一会儿，蓝影就感觉到有冰冷的水珠打在她的手背上，一滴一滴。

他哭了，蓝影的心越发抽痛。

他这样的难过，她做错了吗？她以为白玛醒过来，张起灵会高兴，他那样的期待，她不忍心看他失望，可是，她却忘了，失去时也是痛彻心扉，让一个人有心…是为了伤害他吗？

雪下的很大，寒风凛冽，似乎也在为张起灵而悲伤，蓝影用自己的宽大袖摆为他遮蔽寒冷，她却感受到了他的身体一片火热，他发烧了？

蓝影扶住他的身体退开一些，却看到他的脸色一片潮红。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如今又在冰天雪地里受冻，他在强大的身体也受不了。

蓝影看着他的眼眸，比冰雪更冷凝，他的眼里有水色，像一个迷失方向的人。

或许是他紧绷的精神撑得太久了，此刻已经晕在了她的怀中。

蓝影架起他的胳膊，将他一步一步扶到了房间里。

张起灵好像又瘦了，之前她好不容易给他养回来的肉也没了，他长高了，他的身体肌肉纤维密度惊人，因此他比旁人重。

蓝影将他扶到床上，让他躺下，房间里有火炉，很温暖。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他的眉头微蹙。

蓝影叫来了小喇嘛去打热水熬药，然后又让人打来凉水。

“他发烧了，这些天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又不曾好好进食，他的身体负荷到了极限，好好休息一阵，将了温就好了。”

小喇嘛带了医师过来，医师配了药，然后惊奇道：“ 他的意志力太强大，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好几天，这才病倒了。”

蓝影点头，这一点她知道。

小喇嘛端来了水盆还有毛巾。

“接下来，只需要给他不停的换水敷额头，降了温就好了，辛苦你了。”

蓝影点头道谢。

他们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张起灵。

蓝影拧干手帕，给他擦嘴，他脱水严重，嘴唇已经起皮了，她用水一点一点给他占湿，温润嘴唇。

然后有拧干毛巾，敷在他的额头。

“夫君，是我让你痛苦了吗，短暂的拥有然后迅速的失去和从不曾拥有过，哪一个更残酷？”她喃喃自语，她自己也是一个不懂感情的人，她不曾体会过那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