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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红丝误悬 > 第8章 8

第8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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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掉毛掉到整个狼瘦了两圈的苍越孤鸣入夜时分期期艾艾地踱回寝殿,绡帐内,北冥缜已经恢复了鲛人形态,他刚换上寝衣,银雪色夹杂银蓝深靛的长发随意用一枚金环扣在肩头。看他掀帐而入,北冥缜向他行了一礼,苍狼急忙拦住他,在他对面坐下,看他衣着单薄,脱下身上大氅拢在他肩头,“苗疆冷得很,你伤还没好,着凉就难办了。”

北冥缜许是刚喝过药,周身一股清苦的味道,鲛人恢复能力极强,他左手的绷带已经拆了,指间银雪色,透明的泛着珠光的蹼鳍不再是刚捡到他时破破烂烂的样子,已经开始愈合,从指根撕开的那几处,也长出了新的细弱鳍骨。

到现在苍狼都觉得,北冥缜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鱼。

他是见过鲛人的,其中就有鲛人之长,号称鲛人绝色的欲星移。但在他看来,与欲星移那身华美异常,可以时刻在阳光下变幻颜色,宛如万色归空一般的银鳞相比,一身雪色,某些角度才能看出一线银蓝的北冥缜,更能吸引他的视线。

捡到北冥缜的那天,在皑皑霜雪上,他以为自己触到了溶溶孤月。

北冥缜应了一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长发间露出一弯细白的颈子,指头拢着身上漆黑大氅,越发显出指尖一弧孤白。

“呃我……”

“陛下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苍狼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北冥缜想了想,说道:“我早上说的话,我今天仔细又想了想。似有不妥,还想和陛下说明一下。”

“……苍狼。”苍越孤鸣柔声道。北冥缜愣了愣,狼王那双靛青色,仿佛最昂贵宝石一般的蓝眼睛温柔地凝视他,“亲近的人都唤我苍狼,你也这么叫我吧,我也不想殿下来殿下去,我能叫你阿缜么?”

在此之前,只有一个人这么唤他。

母妃和父王唤他缜儿,兄长们唤他缜弟,再往下的弟弟们唤他王兄,只有北冥异,在他鬓边软软唤他阿缜。

他和狼王一般,黑发蓝眼,唤他阿缜。

北冥缜顿了顿,闭了下眼,轻轻点了点头,“那……苍狼,我……很慎重地在考虑你的求婚,但是我想和你说明白,我并不想从你的求婚中得到什么,海境的事是海境的事,北冥家的事自然是北冥家的人来收拾,我从没想过要借助你的力量。”说到这里,他放在膝上的手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衣服,与坚韧异常的鲛绡不能相比的苗疆布料,在鲛人可以撕开鲨鱼的尖锐指爪下毫无悬念的破开了五个大洞,鲛人尴尬地松开手,看了苍狼一眼,随即飞快调开视线,那隐藏在雪发之内,只露出微微一点儿的耳鳍尖上有一层微弱的薄红。

“……”苍狼伸手,默默撩起大氅一角,盖住了他腿上的破洞,北冥缜似乎因为过于紧张没有注意到这点,他语速飞快地道:“我、我愿意考虑你的求婚,是因为、因为你是条好狼!”

“……”苍狼似乎能理解下午御兵韬的心情了。

这个遭遇如此多灾难,却还是如此耿直的男人啊。

他到底是怎么想他的呢?苍狼现在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想留下这尾鲛人,在自己身边。

他起身从衣橱里拿出一套玄色衣衫,递到北冥缜手中,这套新衣比之身上的丝缎寝衣略为粗糙,却更为贴肤,北冥缜接过来的时候指尖不慎戳中,他以为衣服又要被他弄坏了,结果一看,衣服纹丝不动。苍狼道:“这是拿我的毛纺的,你放心,世上没太多东西能毁坏它。”

北冥缜点点头,松了口气,本来立刻要换上,却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顿了顿,抬眼看向苍狼,苍狼也愣了愣,随即意会,飞快地红着脸迈出绡帐,他背对绡帐,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他清了清嗓子,“……我的求婚确实唐突,我今天下午也仔细想了想,我想,嗯……以结婚为前提,我们不如先……相处看看?”

北冥缜换好衣服,嗯了一声,听到绡帐内寂静,苍狼重新进去,看着裹在一身玄色寝衣里的鲛人,内心生出了一种不自觉的心满意足。

这尾雪白美丽的鲛人,在他的王国、他的寝殿、他的绡帐之中、被裹在他的味道里。

他在北冥缜对面跪坐下来,“我的提议,阿缜意下如何?”

北冥缜点点头,迎着他的视线,应了声好。

他本来还有一件事应该要告诉苍狼的,但是被那双温柔的蓝眼睛凝视,他忽然就觉得明天再说也不迟,他今天心力交瘁,只想在这个让他有安全感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苍狼看他面上涌起困意,也换了寝衣,伸长手臂把他揽入怀中。

北冥缜有些意外地看他,“苍狼?”

他笑着未答,把他整个人裹入怀中。

苍越孤鸣想以人的姿态,把这尾鲛人拥入怀中。而当北冥缜触到狼王胸口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他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被苍狼包裹着。

鲛人的脸一下红透,但是他没有动,他只是蜷了蜷身子,在苍狼怀中沉沉睡去。

而当鲛人沉入睡梦的时候,梦境之海的彼岸,有人睁开了双眼。

北冥异梦到了他的阿缜。

北冥异梦到他的阿缜行在一片雪原之上,背对着他,任凭他怎么呼唤,嗓子都咳出血,也没有一丝一毫动摇的越走越远,直到被风雪吞没。

“……”他无声无息地醒过来,凝视着帐顶鲛珠,感应到他的视线,鲛珠慢慢明亮起来,他嗤笑一声:这无处不向鲲帝讨好的海境。

新任的年轻鳞王捂着脸在床上静静地待了片刻,掀被下床,离开王宫,赤足走入天牢。

看守的狱卒战栗的跪伏在地,北冥异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轻飘飘,一道单薄的鬼魂一般来到天牢只有他能进入的最深处。

无数重法阵中心,银发的鲛人之长欲星移,被八十一条悬天锁扣住所有灵脉,悬于空中,脚下与头顶两个封灵阵日夜不停,抽干他身上所有妖力。

北冥异淡漠地看着他,欲星移微微抬眼,对着他笑了一下,鲛人的声音虚弱无力,“……锋王殿下,逃走了对吧?”

这就是他从小就讨厌欲星移的地方。

这个鳞族的师相,拥有几乎洞察一切的智慧,他甚至于疑心,自己对北冥缜的龌龊心思,欲星移早就了然于心,只是没说而已——对他来说那不重要。在精于计算,一切皆可拿来交易的欲星移心中,唯一超越所有,他可为之牺牲一切的,只有上代鳞王北冥封宇,他的父亲,呵,父亲。

——可那又怎么样呢?欲星移算尽乾坤,最终没算到自己倒在对付地门一役,在他的王最需要他的时候沉睡,待他醒来,却回天乏术,只能强行启动生涂之阵,将濒死北冥封宇和北冥华封入,自己却力尽被他生擒。

北冥异在这场争夺海境王位的内乱中学会了两样至关紧要的东西:

第一、不要相信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第二、智者是个工具。

帝王不需要和工具比拼才智,他要学会的是驾驭工具,使用智者,而非被智者使用。

北冥异外袍散开,堪堪滑落肩头,露出其下雪白的中衣,他足尖一点,飞到与欲星移一般高,双手捧起鲛人的面孔,眷恋地看着他一头银中带蓝的长发。

所有鲛人中,欲星移与他的阿缜发色最像,大概是因为阿缜的母亲瑶妃与欲星移菲薄的血缘关系。

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欲星移。轻柔的用指尖把黏在他嘴角的一缕发丝轻轻顺开,像是完全没听到欲星移的话一样,温和的道,“师相,俏如来离开海境了。”

欲星移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仿佛中原领袖同时也是他的师侄,墨家钜子的名字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冲击。

“我拿回始帝鳞了。”

这句话终于让欲星移心内浮现一点疑惑。

始帝鳞是海境的王骨,数年前被中原借走对抗魔世之祸,虽然灵能强大,不过在海境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途,甚至于都没有历代鳞王相传,可以镇压波涛的海王戟有用。

北冥异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过了片刻,他忽然笑开,“哦……”他意味深长地退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欲星移不知道始帝鳞的秘密。很好,非常好。

鳞王心情不错地眯起眼睛,唤来自己的谋士伴风宵,“继续派人上岸,把朕的鳞后找回来。切记,绝不可让鳞后受伤。”

说完,天色已经微明,北冥异回转寝宫准备召集大臣议事,伴风宵领命退下,唤来自己的心腹,与欲星移同为鲛人一族的青年一字一句地下令,“绝不能让北冥缜活着回来,记住,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绝不能让北冥缜活着回到海境,不然他们谁都活不成!

千雪是在安葬完毕幼儿之后的第二天凌晨回来的。

赤红色的巨狼满背星霜,站在寝殿跟前痛快地抖了回毛,化成人形钻进去,刚掀开绡帐一角,就看到侄儿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盈盈地看着自己,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千雪定睛一看,北冥缜裹着一袭用苍狼的毛织成的寝衣,缩在苍狼的怀中,兀自沉睡。

海境的三皇子短短数日脸上就多了些肉,不再像之前皮包骨头,瘦到清苦。

千雪心里哟~~~~了一声,特别识相的倒退出去,赶到御膳房,亲自端了膳桌,再回到寝殿的时候,苍狼已经换了衣服坐在帐外,帐内影影绰绰,北冥缜似还在睡。

“阿缜现在受伤虚弱,能睡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噢哟,阿缜都叫上啦?千雪把自己的膳桌摆好,抓起胡麻饼啃了一口,他素来豪爽,从不讲究什么虚礼,又从还珠楼那么老远的地方跑了一夜回来,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自顾自地吃起来。

苍狼一贯纵着他,这等换个地方就是御前失仪的罪过,他一点儿不在意,反而挽着袖子给自己叔叔盛了碗牛乳肉糜粥。

几碗粥灌下去,千雪满足地哈了一声,他摸摸肚子,看向苍狼,“啥情况?和叔叔我说说?”

苍狼有点害羞,他咳了一声,言简意赅地道:“我(在并不知道的情况下)向阿缜求婚了。”

老实狼就这么让人料不到!

千雪第一反应是,之前是东瀛的那个雪女,这回是白抛抛的鱼老三,苍狼啊,你该不会就喜欢这个色儿吧?

昔年苍狼落难的时候,多得一个名叫雨音霜的东瀛雪女搭救,他就对人家倾心相许,结果最后整了出成亲之日,人家相好的把姑娘带走的事儿,为九界话本领域贡献了无数素材。

苍狼没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说,霜姑娘一色雪白,阿缜带着深浅不一的银蓝,不一样的。

千雪这俏皮话算是说给聋子听了。他摸摸鼻子,讪讪的道,那鱼老三怎么说?

苍狼盯着面前汤碗,“……阿缜说会仔细考虑,我们、我们现下是以成亲为前提,相处看看……”

千雪笑着在他肩头锤了一拳,表示干得漂亮,我早看鱼老三顺眼,比你还老实质朴的孩子,我就见过鱼老三这一个,你俩这有戏。

苍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当夸奖听。

千雪又呼噜呼噜灌下去好几碗羊肉汤,絮絮叨叨跟他夸北冥缜的好处,说鳞王几个活着的儿子里,就鱼老三是个好样的,刚直质朴、没有花花肠子,仗义扛事儿还贼能打。

听到他夸北冥缜,苍狼心中浮起淡淡一股自豪,他估算着北冥缜也快醒了,盛了碗羊肉汤,拿了一张胡麻饼,一点一点掰碎投到汤碗里,这样北冥缜起来就有热乎乎的羊肉汤饼吃。

然后千雪就猝不及防地和御兵韬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哎,对了,鱼老三,能生崽子么?”

苍狼觉得自己又要开始掉毛了。

还没等他说话,帐子里北冥缜淡定地接了一句,“我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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