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的谩骂，闻溯充耳不闻，反正都骂了那么多年了，也不缺这一会儿。
“那个女人又成了神女，只怕早就把你给忘记了。她可不知道你被送回了极渊，居然直接就毁了琉璃镜，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你就别痴心妄想了，神女的心里，怎么会装得下一个魔神呢。”
“她只是在利用你罢了，你对她来说，就只是一枚棋子，如今这颗棋子没用了，就该被抛弃了。”
闻溯不说话，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箓，点燃之后，化作一股青烟，朝着四周散开，周围喷嚏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你又干了什么？”魔愤怒的质问。
“最近才做出来的喷嚏符，试试效果。”闻溯淡淡道。
“混账东西，你是一个魔，居然学着那些该死的神仙画符。”
“神仙妖魔，不过就是一个称谓罢了，我为何不能去选我心中所向？”
“心中所向？痴人说梦，闻溯，你是魔，生来就是魔，不要以为自己从人腹出生，就真的是人了。你是一个魔，你逃不掉的，你的骨是魔，你的血是魔，你生来就是注定要生存在杀戮中的魔。”
“这是你的命，你摆脱不掉的宿命。天神不会放任神女和一个魔在一起，数千年前他们不同意，今时今日他们也不会同意。你就是个魔！”
闻溯抬眼看向那些魔，“可是闻溯是神女给我的名字，你们不也叫我闻溯，这不是代表你们也认可，天神给我的东西。”
“混账！”
他们知道闻溯的弱点是神女，而闻溯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弱点。
他是众魔的心血，也是他们制造出来最得意的作品。
神女是为拯救苍生而生，而他的降生，就是给苍生带来灾难。
两个极端，他与神女，本该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可偏偏，他心悦神女，为了神女，甘愿自己将自己囚禁在此。
对于那些魔来说，就是最大的耻辱。
困在极渊的那些老家伙气极了，对着闻溯的态度自然不好，可偏偏他们奈何不得闻溯。
该死！该死！
他们筹谋了上万年的计划，便这样失败了。
当初他们怕被闻溯发现，特地避开了他，没想到他居然还是知道了，竟然分出一个化身，去守护神女，早知道今日，当初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闻溯造出来。
魔族的所有心血，都断在了他的手里。
闻溯知道他们所想，却也只是嗤笑一声，在上一世，他们的确是成功了，成功的夺取了神女的神位，差一点就冲出了极渊。
他的诞生，不过是听说祖神用心血创造出了一位神女，由此也效仿祖神，弄出一个魔神。
神女历劫之后，也将他放入人间，为的不就是要毁掉神女的修行。
几世轮回之后，他从厌恶到爱上神女，之后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误入神山，看到神女的第一面，就记起她了。
可是神女不记得他了，神女不记得自己的每一世轮回，她只知道自己历经百劫千难。却不记得，曾有人苦苦在她身后追寻。
闻溯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没有人可以取代神女的存在。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到了神山脚下。
他一步一步的走上神山，看见了神女。
“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神山是可以看到人间的，如今的人间，一片祥和，如天神所愿。
闻溯陪着神女静静地看着，忽地开口，“阿姐可会为了苍生而舍弃我？”
神女惊讶的看向他，随即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却是坚定道，“会！”
闻溯轻笑一声，捧起她的脸，笑道，“这就是我的阿姐啊。
为苍生而生的阿姐，亦是心怀苍生的阿姐！
他愿做阿姐的苍生！
在幻境里他们拜过天地，可是阿姐大概不会知道，那几世轮回中，他们同样拜过天地。
她是他的阿姐，在他心中，也是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妻。
他伸手抱住弥月，“阿姐，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只想待在你的身边。”
他从未奢求过神女能为了他放弃一切，他求的，只是能够跟在神女身边。
“不想回，便不回了。”
“好，那我便不回了。”
弥月带着闻溯去了囚牢，苏轻玉便被关在那里，她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弥月，直接扑了过来。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都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这么做的，我不知道你是神女，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
“你可知道自己是谁？”弥月没有理会她的哀求，手指在她眉间轻轻一点，她所忘却的那些记忆都回来了。
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游魂，却不知道自己生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诚然，她生前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的双手染满了鲜血，为了钱为了权，甚至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她杀了很多人。
后来她妄想得到太多，她得罪过的所有人联合起来将她杀死，死后的尸体还被下了禁术，所以她才忘记了自己是谁，无法超生。
她在人间游荡了数百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魔自然不可能选择一个善人，只有恶人才符合他们的要求，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被吸引到极渊。
“你不是守护苍生的神女吗？纵然我是个恶人，那我也是你要守护的苍生，我是人，你不能杀我，你也杀不了我，天神没有赋予你杀人的权利。”苏轻玉听到赤未那番话的时候，就没敢把自己彻底变成妖，她只是一个修炼了妖法的人类，算不得是妖，神女不能伤她。
“神女不能杀人，只是让她不能杀害无辜之人，你无辜吗？”闻溯看着苏轻玉，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前世的她只差一步，便能取代神女的位置了，她还得意洋洋的对自己说，她就是神女。
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时候，却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哀求她，她和神女的容貌一样，不介意将她当作神女的替身。
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恶心的嘴角，她也配当神女的替身。
“阿溯！”弥月对着闻溯摇了摇头。
她看向囚牢里的苏轻玉，“你说得对，我不能杀你。人间自然有人间的法度，我身为神女，也不好随意干涉。”
苏轻玉眼中迸出喜意，这是要放她重回人间？
回人间好，回人间好啊，只要回了人间，她有无数种机会让自己东山再起。
弥月打开囚牢，带着苏轻玉走了出去。
看着神山上的景色，苏轻玉眼中甚是痴迷，神女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为什么神女就要那么好命呢？
知道神女不能杀自己，苏轻玉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刚要开口，却见大地裂开了一条缝隙，她面色突变，刚要避开，却见底下伸出了两根锁链，那锁链缠上了她的手脚，想要将她拖下去。
苏轻玉挣扎了一下，没挣脱。
“你骗我，你骗我！”
弥月摇了摇头，“我没骗你，我说过了，人间有人间的法度，我不会干涉的。你作恶多端，自该去地府受罚。”
说罢，那些锁链便将她拖了下去。
有声音从底下传来，“此女逃脱地府追捕，多谢神女相助，吾等才能将她捉拿归案。”
“不知该如何惩罚她？”
“此女为恶魂，为人时作恶多端，还强行夺舍他人，蒙蔽地府使者，当受万世惩罚，永堕畜生道。”
说罢，大地便合上了，似乎从未裂开过。
闻溯轻笑一声，他还以为阿姐放过她了，不，不是，阿姐的确放过她了。
苏轻玉在自己的事情上，还是很有脑子的，知道留着自己的凡人身份护着，可她忘了，她身上本就背负着许多的血债，她逃了那么多年，未必遭到报应了。
进了地府，再要逃，可不容易。
闻溯忽地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抬头见弥月看向自己，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阿姐，我没事。”
弥月伸手扶住他，看着他许久，忽然开口道，“回去吧。”
“阿姐？”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就行了，回去吧。”
化身虽然可以在外行走，可是极渊里的本体所遭受的惩罚便会比平日里还要痛上百倍。
她曾经问过闻溯，疼吗？
他说不疼。
怎么可能可能不疼呢，那是拿一把刀，生生的割在魂魄上。
闻溯定定的看着她，良久道，“好。”
他的身形逐渐消散，弥月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她坐在云头上，仍由云头四处飘，她俯身能看到每一个人，有开心的，也有忧愁的。
一只白色的鸷飞了过来，停在了她的不远处，似乎是有些害怕，却还是朝着她的方向挪动脚步，将一袋锦囊递给了她。
弥月接了过来，上头的系绳忽地断了，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看着掉落在地的锦囊，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看着折成三角形的符咒，弥月有些好奇的捡了起来，看向那只白鸷。
白鸷晃了晃脑袋，道，“这是主人让我给你的，说你会喜欢的。”
那符咒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奇特，只是她捏着的时候，心中总觉得有些异样。
指尖轻动，那符咒化为一团光飞了出去，在上空炸了开来，五颜六色的烟火在上空浮现。
她离烟火很近，能看到那些烟火就在她眼前炸开，她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这些烟火，都是假的。
不，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有人用符箓将烟火收集了下来。
山下的人们也抬头看向上空，他们不知道是谁放得烟火，只是觉得那烟火特别的好看。
“所以他那段时间频繁流连人间，是因为这个？”闻溯跳进极渊之前，经常会往人间跑，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现在却是知道他做了什么。
“你说过喜欢人间烟火，主人怕自己不能再陪着你一起看，所以他往返三千界，也不过是想将这些烟火都封在符咒中，也算他陪你一起看过了。”
弥月泪水已经滑落脸庞，这些烟火符里，有一张没有折叠，符咒也很是奇怪。
“这是主人收拢的最后一张烟火符，是他亲自为你放的烟火，主人放了整整七个夜晚，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白鸷并不懂神女的情愫，它生在极渊，却没有染上极渊的魔气，说话的时候，也只是一板一眼的在重复着主人曾经说过的话。
而主人给它唯一的任务，便是去寻那些好看的烟火，将那些烟火记录在符箓中，送给神女。
“是的，我很喜欢。”
弥月看向那些烟火，轻声道，“阿溯！”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也很轻，似是呢喃一般，“阿姐，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