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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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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又回到现世了,开始的时候,是回忆雪月与神乐初次相见之时,神乐帮助雪月开启辉光的事情。上一卷全卷都是开启辉光时他们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故事。

一生相爱却无法见面的两生花,终于在死亡的前夜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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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花:曼陀罗,曼珠沙华,魔王之血,天王之泪。”

雪月喃喃低语,他蓦然睁开眼睛。

他伸出手,仍然是自己的手,然而手上却辉光隐现。他终于开启了辉光,他成为天人了。

他忽觉自己已与往时不同,眼前看到的世界也变得不一样了。

他似能听到最轻的风声,感受到每一寸阳光的温暖,原来天人和常人竟有如此大的区别。

然而,刚才他经历了什么?他似乎到了第二阿僧祇劫,苏摩族还未灭族之时,他似经历了一生一世。

他望向身边,神乐亦睁开眼睛,原来他一直都在他身边。

他喜极而泣,一把抓住神乐的双手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他的声音立刻便顿住了,只因那一双手,一只冷得如冰,另一只却滚烫似火。

他眼前恢复清明,面前的神乐神色惨淡,他似乎用尽全力控制着,令自己不要毒发。

雪月忙道:“我们快走!”

然而他却心中疑惑,他们明明身不曾离坛城,为何神乐竟会中了两生花之毒?

走出坛城之外,日已西斜,他们穿越时空的时间也不过只是一日。

回程的路似变得无比漫长。常人大多没有资格雇佣迦楼罗族的大鹏鸟车,即便再有钱,大鹏鸟都不会想拉常人。

因而来时路是徒步而行的,走了三日。那时雪月还没有神通,只能如同凡人般慢慢走。现在雪月开启了辉光,已经有了神通,但神乐却中了毒,仍然只能慢慢地走。

这毒性的猛烈远超过神乐的预期,在开启辉光的测试中,为何会令人真的中毒?难道这便是天遣吗?

两人走了一日,神乐的神色越来越惨淡,他一直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着身体,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然而身体里一冷一热两股力量似是要将他撕裂一般,越来越甚的痛苦令他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他身子晃了晃,耳边传来雪月焦急的叫声:“你怎么样?你还能走吗?”

他轻声道:“只怕我走不了了,我求你一件事。”

雪月心里惶急,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急成这个样子,神乐不能死,他这样神仙一样的人,怎么可以死呢?

神乐握住雪月的手道:“请你带着苏摩酒去紧那罗部,家母需要这酒解毒。”

他终于无法支持,靠着一块大石坐下,眼前雪月的脸越来越模糊,他道:“去吧!不用管我。”

雪月咬了咬牙,神乐说得没错,只要尽快拿到苏摩酒,便可以救神乐。他道:“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会回来的。”

他转身飞奔而去,心急如焚。神乐,你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要有事!

然而,心中隐隐有另一个念头,苏摩酒就可以解毒了吗?明明在第二阿僧祇劫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神乐看着那身影飞奔而去,唇边勾起一丝无奈的笑。雪月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往返,也至少还要两日的时间,他却未必能支持得了两日。

他闭上眼睛,无悲无喜,他活了五十年,以往的日子全都在研习乐谱中度过。除了音乐外,他的生存似再也没有其它的意义。日子波澜不惊,按步就班,他的个性又颇为沉闷,日复一日,生命全无意外之喜。唯一一次令他感觉到新奇的便是十七岁那次开启辉光之旅。

一辆大鹏鸟车停在了他的面前,红色的身影由车上跳下来。他闻到一丝淡淡的莲花清香,耳边传来明朗的声音:“神乐,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他用尽全力,方才睁开沉重的眼皮,红莲的脸近在咫尺。

神乐有些懵怔地看他,在第二阿僧祇劫的时候,他们两人曾如此亲密……

神乐的失神,令红莲脸上的神色更加忧心慌乱,神乐咬了咬舌尖,疼痛总算令他清醒了过来。现在不是第二阿僧祇劫,他与红莲之间,不过只是认识罢了。他低声道:“中毒了。”

“怎么会中毒?是谁干的?”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谁,大概是天遣。”

“天遣?!”红莲不明白为何会有天遣,神乐这样的人本应该是受到上天特别的垂爱才对。他道:“我带你回琉璃净世。”

神乐道:“两生花的毒,只怕琉璃净世也无人能解。若你真要救我,便带我去一个常人的镇子。”

他低低地说了雪月家的医馆所在地。

红莲立刻将他抱起,坐回车上。

他原本想将神乐放下,看了看神乐灰败的神色,终还是不曾放下。

他将神乐放在自己腿上,神乐个子比他要矮了大半个头,身子也很纤瘦,他觉得他太轻了。

神乐的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轻浅的呼吸便无可避免地落在他耳畔,因中毒的原因,神乐的呼吸已经很细微了,但红莲却觉得由神乐口鼻中呼出的气把他的耳朵都烫着了。

他莫名的就有些脸红。

他连忙甩掉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只手贴在神乐的背心,将灵力输入神乐的体内。

他只觉得靠在自己怀中那半冰半火般的身子让他很是难受,而神乐自己在承受这种苦楚,不知他是如何忍受的。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疼,神乐如此痛苦,恨不能替他受这痛苦才好。

神乐昏昏沉沉的,背心却一直有一道温醇的暖流进入他的体内,如同冰火之间的救赎,令他能够撑过最痛苦的时刻。

大鹏鸟车到达那个小镇子时,街上的人全都满面惊讶,他们这个镇子有多久不曾有天人大驾光临了?至少活着的人是没见过的。

上一次神乐来的时候,十分低调,徒步而行,用宽大的斗篷遮住了全身,镇上的人以为只是普通的常人旅客。

大鹏鸟车停在医馆之前,红莲由车上跳下来,又转身抱下黑衣少年的时候,偷偷围观的常人少女们都快发疯了。

不愧是天人啊!如此光彩夺目,与那些常人的少年不能同日而语。

原本以为雪月就已经俊得天怒人怨,原来与天人相比,那俊美竟是如此苍白。

雪月开启了辉光,成为天人,这本应该是好好宣扬一番的事情。

但雪月心中挂念神乐,自是无暇宣扬。

而雪月的父母也出于一些原因,巴不得雪月赶快离开这里。

红莲抱着神乐进入医馆时,雪月的父母正在收整起最后一个包裹。

红莲的目光一扫医馆,心中便微微起了一丝疑惑,这家人要搬走吗?

他道:“你是咏月?”他与神乐不同,对常人可没什么客气的。

虽说他看着年轻,其实可能比咏月还要年纪大一些。

咏月忙道:“大人有何吩咐?”目光却下意识地落在他怀中的神乐身上。

怎会如此?他居然找上门来了,幸而雪月已经离开了。

红莲道:“苏摩酒呢!拿出来。”

咏月迟疑道:“那酒是我祖上不传之秘方……”

红莲冷笑,看了咏月一眼。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咏月一眼,咏月也不知为何,竟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红莲一脚踩在咏月的背上,淡淡地道:“我好言好语地问你要,你最好立刻拿出来。你可知我是谁?”

咏月被红莲踩得抬不起头,只能看见鲜红衣袂下一只黑色的靴子,靴子上绣了一朵红莲花。

以莲花为图腾,难道是阿修罗族的人。

红莲淡淡地道:“我是阿修罗王,也是天人界的战神。不传秘方怎么了?我还没资格要吗?”

咏月咬了咬唇,垂首道:“是!大人。”

他转头望向妻子,道:“快去拿出来。”

雪月母亲满脸恐惧,失声道:“真要拿出来吗?”

咏月道:“大人要,快去拿。”他迟疑了一下道:“拿两瓶!”

雪月母亲连忙进内室拿了两个小小的白瓷瓶子出来,颤抖着手将两个瓶子放在红莲的手中:“大人,这便是苏摩酒。”

红莲放开咏月,对怀中的神乐道:“神乐,苏摩酒在这里。”

他刚才对咏月声音肃杀,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势。

此时面对神乐,声音仍然不大,却变得温柔无比。

咏月满面惊愕,明明是同一个人的声音,怎会区别那么大?

神乐挣扎着睁开眼睛,轻声道:“给我喝吧!”

红莲迟疑了一下,总觉得便这样让神乐喝下去,有点太冒失了。

一看他的神色,神乐便知他心中所想,他唇角轻勾,似是想笑,但干涸的唇瓣却怎么都做不出笑的样子。

他道:“我已是这样了,还能更坏吗?”

红莲无语,将一个瓶子打开,酒香立刻飘满了整间小小的医馆。

他将瓶中的液体倒入神乐的口中,一眨不眨地盯着神乐的神色。

咏月见红莲喂神乐喝了苏摩酒,道:“大人,这酒喝了能延年益寿,大人您自己不喝一瓶吗?”

红莲却根本连理都不理他。

咏月心里有些着急,大多数天人迷信苏摩酒,以为苏摩酒喝了能长生,看到这酒自是忍不住的。

他见红莲不理他,又道:“大人,这酒所剩无几,我们这里也只剩这两瓶了。”

红莲充耳不闻,咏月心里暗急,看了雪月母亲一眼,向她使了个眼色。

雪月母亲点点头,悄悄向屋后挪去。

她才一动,红莲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轻轻一眼,雪月母亲立刻全身酸软,再也动不了了。

红莲的目光又落回到神乐身上,双眉微蹙。

神乐闭着双眼,原本一半脸上结了许多冰屑,另一半脸上汗水不停地滴落。

现在结冰的半张脸,冰慢慢地消融了,而流汗的半张脸,汗水似也止住了。

红莲心中一宽,解毒了吗?

却见神乐忽然张开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大惊道:“神乐!神乐!”

神乐的七窍慢慢渗出血水,他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红莲,血泪正由他的眼中流出。

到了此时,红莲再不通医理也知道,神乐的毒并没有解开。

他转头望向咏月,脸上的表情未变,咏月却莫名地由他身上看出了一丝阴狠的杀气。

红莲淡淡地道:“怎么回事?”

咏月忙道:“只怕苏摩酒也无法解开这毒。”

红莲唇边牵出一丝冰冷的笑:“是吗?”

他手一招,雪月母亲便不由自主地向着红莲扑去,红莲的手捏在她的喉头,淡淡地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真话,她便会死。”

咏月颤声道:“你不能杀我们,我们虽然是常人,但我们是月神的后裔。”

他话刚说完,红莲的手一动,“咔嚓”一声轻响,雪月母亲的头颅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垂了下来。

红莲抛下手中的尸体,一步步向咏月走来,“你是真的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只有一次机会,便只有一次机会。月神的后裔算个屁,我想杀的人,有谁能阻我?”

咏月又是惊又是怕,他活了几十年,何曾见过这样的人。

天人自是看不大起常人的,但天人大多受佛祖教化,慈悲为怀,若真的要杀,也只是杀魔族罢了。

对于常人说杀便杀,他到底是天人还是魔?

他吓得全身发抖,一股恶臭由□□传了出来。

红莲眉轻蹙,淡淡地道:“说!”

咏月颤声道:“苏摩酒只能苏摩族的人喝,若是外族人喝便是剧毒。”

红莲冷笑:“那为何会有传闻苏摩酒可解百毒?”

咏月的眼珠飞速地转动,红莲一看他的神色,便知他必然还在隐瞒什么。

他手轻扬,咏月长声惨叫,一只右手已经离开了身体。

红莲道:“你若是不说,等一会儿你的左手也会断,然后是你的两条腿。我杀人的时候一向干脆,但也并不介意慢慢地杀。”

咏月痛得满头大汗,他终于失声叫道:“用苏摩族天人的心头血加入酒中,所谓的解百毒是一命换一命!”

原来如此!

红莲手轻扬,咏月双眼蓦然瞪大,只见红莲的手掏入他的心口,他的心脏便被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红莲看着手中还在微微颤动的心脏,将心脏中的血滴入未喝的那瓶酒中。

丢开手中的心脏,他柔声道:“神乐,把这酒喝下去。”

神乐在心里轻叹,刚才他听得很清楚,咏月说的是苏摩族天人的心头血,咏月只是一个常人,他的血又有何用。

苏摩族的天人只有一个,便是刚刚开启辉光的雪月,这或许便是天谴吧。

他忽然想起第二阿僧祇劫的那段时光,他与红莲之间……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红莲,见红莲满面焦灼,他又怎忍心告诉他,这血是无用的。

他张开嘴,将瓶中酒喝了下去。红莲,他可有第二阿僧祇劫的回忆?

不,他没有,若他有苏摩族宗主的记忆,他不会忘记苏摩酒的使用方法。

他还记得在第二阿僧祇劫时,听见星见提到只有苏摩族宗主的心头血和苏摩酒能救帝释,当时他并不知是何原因,原来心头血和苏摩酒竟是这样用的。

只不过,那所谓的五衰谶言,却也应该是假的。

他伸手抓住红莲的衣袖道:“不要再杀人了,他们不是魔族,只是一些常人。”

红莲皱眉道:“他存心害你。”

神乐轻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一命换一命,又有谁愿意这样做?

他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红莲道:“何事?”

神乐道:“送我回无念无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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