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他甚至没敢去看长司伤势的模样，还是赫烈过来同他说的，他那一剑并没有刺中长司要害，长司被废了法力，根本活不长，而且在那日扶渊走后，长司也直接被抛弃，最后是朱芸去杀了他。

朱芸的朱家当日就是长司带人去屠了她家满门，扶渊有听魔兵说起过一些，虽说墨音尘才是主使，可朱芸还是恨长司入骨，如此机会，她当然要亲手刃仇人。

不管怎么说，长司的死终归是跟自己有关系，扶渊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害了人的事实，愁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心情很是复杂。

这些日子墨音尘也没见他，只是派了赫烈来盯着，扶渊很想和玄清宗联络，让掌门和各位师兄知道自己的情况，可这墨玉峰结界深厚，人根本出不去。

抬头望到只有天上的鸟自由的飞。

经过扶渊的观察，山上的鸟是可以飞向外面的，既然如此，不如飞鸟传书一封。

条件比较简陋，没有笔没有纸，扶渊扯下自己的衣服一角做纸，烧黑的碳做笔，草草说了近况就绑到了鸟身上，还薅下了人家几根鸟毛。

跟在他身边赫烈知晓他的一举一动，不管他做什么，都没有上前去制止，这封信能不能让温以寒收到还很难说。

“你们师门感情还真挺不错的，那个叫清什么的大弟子，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还屡次上来挑衅，让尊上放你回去。”

“清寰！是大师兄！”

“噢，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赫烈随口跟扶渊聊起。

扶渊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离开玄清宗门这么久，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好像在逐渐适应中。

从最开始的随便找地方睡觉休息，到现在找到了一处固定的树下，还搭了个简易的棚和床，从最开始什么都吃不下到后来能自己找果子，找食物，再这样下去，继续在墨玉峰待着，扶渊会怕自己未来会忘记在玄清宗的一切。

“如果下次大师兄再来，你下手对他轻点儿，不，你别打他，和他好好说说，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这都怪墨音尘那个大魔头不放人。”

赫烈才不敢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墨音尘身上推，不过他确实也能看出来，跟着墨音尘这么多年，只见他对这个小屁孩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要是换别人早就化成了一片灰烬。

扶渊随便找了一处土窝逗蚂蚁，山下的行人井然有序的排列着往墨玉峰上来，中间布置了不少魔兵督察。

这些人确确实实都是普通凡人老百姓，有的三五个汉子抬着猪，有的赶着羊，手里都没有空余，其中一个身上都穿着补丁衣服的大爷，还扛着半袋米往山上走，每一步都蹒跚艰难。

“这是在干嘛？”

扶渊从前在玄清宗就没下过山，不过温以寒经常教导说，凡人都是良善之辈，又没有法力，不允许宗门任何人欺辱凡人，否则以重罪论处。

赫烈似乎都见惯了，随口和他解释道，“上供。”

墨玉峰又不是仙又不是神，凭什么还让这些人来上供，而且看那随行的小孩都饿得面黄肌瘦，却让人家省出这么大一堆粮食来给这些魔兵？

方才扶渊看见的那个大爷本来跟在人群之中，可能是路又滑，人又多，他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在地上，这里山路难行，凡人又这么脆弱，说不定直接就会呜呼，好在扶渊及时跑过去，轻轻将人稳住，才让大爷缓过神来。

“多谢了，小友。”

扶渊跑到前面去，挥舞着手臂，大声喊，“不要再往前走了，山上是大魔头，你们回去吧，别拜他！”

督察的魔兵看到扶渊，不敢和他动手，只用两根棍子将扶渊困住，制止他捣乱。

这些凡人也被扶渊的话吸引了过去，匆匆听完之后，继续往山上走。

“你们怎么不信呢，我说得都是真的！”

赫烈跟着赶过来，让魔兵放了扶渊，“没用的，你难道不清楚墨玉峰谁做主？只要尊上不开口，你说的话这些根本没人听。”

扶渊不理赫烈，这个人和墨音尘是一伙的，什么都怕墨音尘，他扶渊可不怕。

一路小跑到队伍的最前面，以身躯挡住这些人的路，伸手大舞着，“回去！回去！”

凡人面面相觑，停在这里不敢动，魔兵们治不住扶渊，只能上报给墨音尘。

没多一会儿，墨音尘亲自带了些人到场。

“你又在这里捣什么乱？”他清冷启齿，语言不善。

对面的少年在墨音尘门面也被威慑惧怕，一想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还是鼓起勇气，把他们护在身后，“你们魔修不是也不吃东西吗，为什么要收刮凡人的食物？”

墨音尘穿着一袭黑色的薄衫，袖口宽大摆放在身前，看似随意，但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和霸气。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本座镇压一方，妖魔邪祟不敢靠近，让他们上供有什么不妥？”

你才是这里最大的魔。

扶渊心想，仍一步不动。

站在最前面的凡人拍了拍扶渊，“小友，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是自愿给尊上上供的。”

后面的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是自愿的。”

扶渊还是不理解，怎么可能呢，这些凡人自己活得很难的样子，还会把自己的这么多口粮都交给墨音尘，不管怎么说，扶渊都不相信。

站在前面的这个人继续和他解释，“几十年前，山下的断崖潭里，有一条巨龙修炼，附近很多妖魔都要来依附他，四处杀人吃人抢夺地盘，还是尊上替我们解决了这个大麻烦，有他坐镇，妖怪和巨龙都被镇压在底下，我们没别的长物，只有口粮来报答尊上。”

听他这么说，这墨音尘还是好人了？

以往在玄清宗，师兄们出去猎妖都是被驯说不能拿取凡人分毫，有些热情的凡人会送上一些鸡蛋来表示谢意，师兄们都三推四推实在推不过才手下，他们也说，能帮到凡人伏妖，已经是最大的乐趣。

怎么到墨音尘这，就变得理所应当起来。

巨龙和一些小妖惧怕墨音尘的威力，自然不敢骚扰他所在的这附近村庄，凡人村民们虽说要交些吃的，那也总比丢了命强。

这些年来，一次都不敢怠慢，只要到了秋收的季节，都会给墨玉峰上供口粮。

“听见了吧，还不让开。”墨音尘偏头，让这些人继续往上走。

扶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凡人把自家养的家禽这些交给魔兵，他听以前师兄说起过，修仙的意义就在于惩恶扬善，若是墨音尘以搜刮的形式来对待这些人，那和妖魔有什么不同。

本身这个人也是坏人啊。

可恶，扶渊愤恨的看向墨音尘，又没有能力打败他。

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屠斩巨龙，还这一方太平？为凡人做点事，本来也是他们修仙者分内之事。

心生一计。

“你只是镇压在这里，又没有消灭巨龙，万一你哪天不在墨玉峰，那魔物又出来作祟怎么办？”

墨音尘来墨玉峰之前，这里本就是一座荒山，因为灵力足，还有许多妖魔在这里栖息落脚，是墨音尘来了之后，不喜打扰，一一铲除收复，才得到这片最好的地方，山脚的凡人和妖怪可以互相制衡，所以墨音尘并没赶尽杀绝，留着一部分作为控制凡人的筹码。

他们魔修确实不需要靠五谷生存，只是有些手下或魔兵贪这一口，想吃些肉食，墨音尘也默许。

“出来便出来，这天下妖邪这么多，难道一一都要本座去管吗？”

他又不是玄清宗那些伪善人，一味付出人家只会把你当做理所应当。

“天下之大，你可以管不过来，但是眼前这些人，他们都在你的地盘附近，你可以保佑他们的安危。”

墨音尘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可以帮他们去除掉巨龙，这样他们感激你，你拿他们的东西也算说得过去，不然你都没出力，让人家给你上供几十年，你心里不愧疚吗？”

墨音尘转念就知道扶渊打的什么心思，并没戳穿他。

“你该不会是怕吧，你根本打不过那恶龙。”

“本座去杀那妖物，对本座有什么好处？你从哪里判定这些凡人就是善，那妖物就是恶？”墨音尘看向他。

扶渊语塞，他没和人相处过，有的都是从师兄师姐们的嘴里提起，凡人弱小，自然是只有被欺负的份，被欺负的人能坏到哪里去，没做过坏事当然不算恶啦。

只是刚刚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扶渊还是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这些人一把。

“你不是想让我拜你为师吗，你总得证明给我看看你的能力，你要是连巨龙都打不过，我才不要拜你。”

墨音尘瞥过他一眼，冷冷道：“你就算想拜，本座也不稀罕了。”

想用激将法来刺激自己，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