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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风雨萧萧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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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跟了这一路,不知有何目的。”

官道上。两辆马车不远不近的驶着。

坐在马车内的孟钦掀开帘子,恰好对面的马车也被里面的人给掀开了帘子。

陌从修这几日一直在一边派人调查,一边跟着孟钦的马车。

前天收到消息,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少年就是当好友有留下的孩子,只是该怎么向这个孩子解释,他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开口。这会儿孟钦主动问了,倒给了他说的机会。

“孟钦,孤儿,从玄隐一路流落到了晏国,被当今的晏皇带回晏国京城,成了深受盛宠的皇帝近臣,一月前被贬青州。”

陌从修说了一半,藏了一半,但仅仅是这些足够让孟钦怀疑了。

孟钦在他说话时,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打结的?

晏渊派来的?

最终都被排除了。

“阁下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他微拧着眉头,扫了眼对面马车一眼。虽然这些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无缘无故调查自己,总不可能是吃饱了闲的。

陌从修盯着望清那张脸,表情凝重,孟钦还以为这人是准备动手杀人了,手指攥紧了衣袖,结果就见对面的人抛来一卷画卷。

打开一看是一幅画像,上面是一个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的男子,男子的身旁还站着一位长相温婉的女子,两人依偎在一起,很是亲昵。

让孟钦惊讶的是,那画像上的男子竟与自己很是相像。而那女子的眉眼也很是熟悉。

“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陌从修自然猜得到孟钦此刻定然有着很多疑惑,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愧疚。

生怕孟钦不同意,还加了一句:“我同画像上那两人是好友。”

孟钦隐约能感觉到什么,但又不敢相信。反正他现在也跑不了,不管这人是好是坏,于他而言也无多大区别。

“嗯。”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

此时,晏国京城北郊。

说到北郊,就不免会想起前朝时期,也就是晏国先皇在位时期的一个人来。

此人出身平民,但学了一身好本领,投了军后更是如鱼得水,屡立战功。后来先皇赐封他为异姓王。

而京城北郊正是这位异姓王的王宅,昔年繁华辉煌的宅院,此刻却野草藤蔓四生,门上的朱红都被风雨侵蚀殆尽,高墙坍圮,清静悲凉。

而那庭院内有一树桃花开的旺盛,树下立着一个衣冠冢。一阵微风拂过,桃花拂过碑上的刻字。镇安王,孟临风之墓。

当年镇安王一夜之间便病逝,就在所有人都哀悼这位大名鼎鼎的异姓王,甚至还有人将镇安王之死怀疑到先皇身上时,不到一日,便有人呈出镇安王勾结外党、图谋造反的证据。

先皇大怒,于是便剥夺了其封号,连丧事也不了了之。

墓碑前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银发夹杂在墨色间,用普通的木簪子绾着。妇人抬起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墓碑,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沧桑落寞,二十年了……

“临风,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怕再过几年……我也撑不到那个时候。”妇人声音低哑,虽不见年轻时的貌美,但身上的气韵却分毫不减,多了的是梧桐秋叶的破碎感。

……

“所有的事情大概都是这样了,孟钦,你可以叫我叔叔,你母亲还活着。二十年来,一直在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陌从修坐在孟钦的对面,试探着问。

孟钦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亲人在世,似乎与这世间的羁绊又多了一层。他甚至在想,若当初自己没有被掳,没有流落漂泊,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说怨吧,还是有的,当他看见路边孩童被爹娘拉着逛花灯会,当他看见小孩在娘亲面前撒娇,要买糖人时……

只是又不知道该怨谁。

“他就是我的娘亲,现在还好吗?”孟钦的声音有些艰涩,手指攥紧了衣袖。

“好不好的,总要见了才知道。”陌从修忍不住心里发酸,更多的是庆幸。

这个孩子终于找回来了。

嫂子盼了这么些年,可算有了着落。

……

入夜,孟钦独自靠在窗边,窗外是浓重的墨色,星星点点的,是漫天星辰,只是瞧不见明月,孤风寒凉。

“你父亲的死,明眼人都看得出有蹊跷。”

白日里,陌从修除了跟他讲他的身世以外,还顺带讲了一下孟临风,也就是他的父亲。一夜暴毙,不过是因为功高震主。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受人猜忌,反复试探。

离了皇宫大内,离开了暗阁,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至于那个人,他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

一晃好几日后。

黄金镇的善后也基本完成了,真相水落石出,朝廷出兵联合江湖义士清剿蛊毒门,窦财也被押解入京,秋后问斩。新任的临水县县府也在赶来的路上。

言恒书收到了回京的调令。

在回京前,言恒书又带着阿凌回了一趟黄金镇。

作为黄金镇唯一的幸存者,阿凌自然也是受到了朝廷的补助。在新建的黄金镇里租个铺子,买个宅院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阿凌祭拜过镇里的人之后,看着天边的落日残阳,上次来这祭拜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

只是相比之前,他现在的心要轻很多。

“朝廷的调令下来了。”言恒书忽然开口。明明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竟莫名有些舍不得离开。

“这么快么?”阿凌一愣。随即又像是找补似的:“之前的刺杀,你的伤……”

在言恒书和阿凌在万事楼查完卷宗后回临水县的路上,忽然就招到了一伙人的刺杀。不过幸好晏兰亭在得知言恒书一行人去了彩云县后,便派了人前去接应保护。虽受了些伤,但到底没有性命之忧。

“已经快好了,不必忧心。”言恒书心里一动,眉梢多了几分笑意。

只是这么笑很快便随着他接下来的话随风消散。

“我后日便要回京了。你……”他似乎想多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好保重,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寄信。”

要走了吗?

是啊,他是朝廷官员,来这里就是办案子,迟早是要回去的。

阿凌抬头,鹿眸里是一片无措,他无意识的咬了咬唇,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那……大人珍重。这十几日,幸得大人照料,我才能像现在这般。这个送给您……”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拇指大的金豆来,上面似乎还刻着字。

言恒书恒书曾看到过这金豆。是上次来时,阿凌在原来的住处寻回的,他当时还以为是阿凌家人的东西。

“送我?”他语气惊讶,却并不打算收。

阿凌看出了他的想法,语气低落。

“大人嫌我草芥之身,所以看不上。”

“没有,我没这个意思。”言恒书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时慌乱。阿凌将东西塞到他手上,就急匆匆跑开了。

晏国皇宫。

前段日子还正得圣宠的简烛,这会儿正一脸颓然地跪坐在地。

“简大人,哦,不,简烛,快跟咱家去辛者库吧,管事还等着呢,别误了时辰。

要是耽搁了,你这条命也就留不住了“领事的太监踢了跪坐在地的简烛几脚。

前些日子,简烛春风得意的时候,开罪了不少人,早有人不满了。只是碍着简烛在皇帝那的位置,都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墙倒众人推,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而宫外那些皇帝沉迷于男色,不理朝政的谣言也渐渐散了去。自晏渊登基以来,晏国内廷便再未有过动荡,半个月前还传来了北塞大捷的消息,晏国臣民对这位曼国新君也未有不满。

如今谣言散了,有些朝臣便生了些其他的心思。

但经过了这次谣言,晏渊也没再接受那些朝臣送进宫的人,他本便不喜欢男子,至于简烛,不过是因为和那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再精致的鱼目也抵不了蒙尘的明珠。

只是那颗明珠,被他亲手弄丢了。

椒房殿内。

皇后月秋水一身素衣,金钗束发,不施粉熏的俏丽脸蛋上是浅浅的笑意,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许多信纸,每张信纸上都标注了日期,

最近的一封是二月份寄来的。

女子放下了手中的墨笔,走到窗前,将窗子支开。

暖阳顺着窗口散了进来,像是镀了层金子。

“知檀,明年,等你回来。我们就能见到了”

月秋水如秋水的眸中染着星星点点的笑,气血论雅,像极了江南的温婉闺阁小姐。

“叽叽”

鸟雀的声音忽而在室内响起。

月秋水侧过身,瞧见了金丝囚笼里的雀。

这只金丝雀是皇帝遣人送来的,说是送给她逗趣的。

雀鸟扑闪着翅膀,似乎想冲开那那囚笼,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月秋水也不知道晏渊送这金丝笼的目的是什么,也懒得去猜,拎起

笼子便迈步向屋外走。

院内的桃花纷纷扬扬洒落。

月秋水蹲下身子,打开了关着金丝雀的笼子。她本以为这金丝雀会很快地飞走,回到广阔的天空。

却不想那鸟雀只是绕着院子飞了一圈又飞了回来。

不远处,晏渊看见这一幕,缓缓走了过来,顺带着解释了一嘴:“这金丝雀是被训养好了才送进宫里来的,飞不走。”

月秋水这才了热,只是却再没把笼子关上,随回问道:“既然飞不走,又何必再给它套上一个笼子?”

闻言,晏渊顿了顿,一时有些怔愣,思绪纷乱。

“今日藩国进贡了一只金丝雀,陛下看起来很喜欢……”这是晏渊几日前在孟府捡到的一本礼记上记录的,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他曾经不曾体会到的复杂。

原来,所有的温顺都是那个人为了迎合自己。

他一个小小的举动,一句话,都能让那个人思考这么多。

所有的猜忌,怀疑都在看到这本手札时悄然骤减。

再想想,年少时自己曾做过的荒唐事,忽生出几分罪恶感,那时的他喜欢孟钦的温顺,又讨厌这种温顺,总想来些不一样的。后来年岁大了,便步步为棋,防备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直到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当他习惯了猜忌,就总会疑神疑鬼。他学会了帝王之术,弄人于股掌,对于不确定的人,就会反复试探。

同时,对于孟钦的感情也一直在挣扎着变化,他看不透自己,只想从旁人的身上寻找答案。

难道,真的是他的猜疑,将那个人……越推越远了么?

“陛下?”

晏渊回过神来,看见了月秋水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

“朕还有事,先走了”他扔下一句话,便抬步转身走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月秋水忽而想到曾读过的一句话来,也不知是什么,驱使着她把这话说了出来。

宫里发生的事情,就算她月秋水再怎么整日将自己关在这椒房殿中,作为后宫之主,总能听到些消息的。

她之前曾去过御书房想打听顾知檀在北塞的事,无意中看到了桌案上散开的画,上面的人,正是孟钦,脸上有处墨迹,应该是不小心滴上去的,画的主人将它画成了一朵飘落的桃花。

当时的孟钦并没有失宠,也没被贬去青州。

她和顾知檀、曼渊在幼时也是挚友,经常看见晏渊领着孟钦,俩人几乎形影不离。

她曾亲眼看到过晏渊为了孟钦出头,也曾看到过,东宫内,孟钦被晏渊故意刁难。

帝王谈不得真情,又遑论这真情还是对着一男子。

晏太宗与岑清许的那段秘史在正史中都是不被记载的,只有野史里才有详细的记录。

她想着,提着金丝笼子来到了树下。

在朝廷官员,大晏子民面前威仪万千的皇后娘娘,此刻正蹲坐在桃花树下,用从屋内拿出来的粗制银簪刨土。

也不知刨了多久,从树下挖出一坛子酒来。

“这酒从去年就埋下了,到了现在,应该差不多了。知檀,你明年若再不回来,我就把它全喝了,一滴也不给你留。”

女子的语气带着点儿俏皮,转而又道:“今年我就喝一半,给你留一半。”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塞。

主帅营帐内。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需要再派些人驻守,以防到时候完鞑的人又来杀个回马枪。”

一身钾胄的女子变粗了声音,指了指沙盘上的几处,周围的将领偶尔也会插几句话。

言恒书愣在原地,莫名有些发堵,却寻不出根由。

罢了,就当是个念想吧,也许,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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