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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月笼万重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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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国,皇宫内——

“圆房了?”晏渊坐在雕龙梨木宽椅上,案边摆着未批完的小半沓奏折。

看着手中纸条上的消息,语气疑惑。他还以为,他那皇弟只是逢场作戏,装装样子而已。

御书房内的双龙戏珠金丝卧榻上,懒懒地睡着一个人,一身绛红外裳,白色亵衣微敞,白皙的颈间抹着胭脂。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他略显秀气的眉头轻蹙了起来,手边的书卷被风翻了翻。

晏渊一抬眼,便看见了熟睡过去的孟钦。

他放下纸条,抬步走了过去。一旁的内监想出声把孟钦叫醒,却被晏渊制止了。

丝毫不觉有什么顾忌,将身上的龙袍替孟钦盖上。然后便又转身坐回去处理政务。

一旁的内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能有这等殊荣的,除了百年前的那位太宗男皇后便再无旁人了。

这孟钦,莫不会成为下一个岑清许?

而此事,也被载入了《晏新帝秘传》的野史中。

或许后世有人看到这部野史,会想这传说中的孟钦到底生得何种模样,能得一位治世明君这般宠爱。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梦里,是漫天的黄土沉泥,路有无名骨,行者皆佝偻。凡有早夭新儿,众人分而食之,饮血啖肉,世态悲凉。

孟钦当时被人收养,养父母皆早亡。

他一路跟着周围人逃荒。

一老伯见他孤身一人,便带着他一起。

本以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转手又被卖给了人贩子。

后来因缘际遇,入了暗阁。

暗阁不收无用之人,虽然苦,但好歹活下来了。

暗阁的老阁主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我救了你,此后,你需为我暗阁卖命。”

再之后,就开始了他作为棋子的日子。

新阁主即位,允诺他只要完成他作为棋子的最后任务,便可脱离暗阁。

上次经刑狱司一事,他便算是有了自由身。

可这自由,在现在的他面前,永远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他是笼中雀,被红砖绿瓦的宫墙困住,被身世纠缠的不得团圆困住,也被他自己困住。

辗转半生,竟无一处是他安身地。

就像是水上浮萍,无所依傍。

……

京城郊外。

一辆雕莲纹的马车缓缓驶着,车前驾马的是个带刀的中年侍卫统领。马车两旁跟着十几个带刀待人,车后还有随行的丫鬟。

马车内,端坐着一个雍容白发的妇人,黑衣金绣,祖母绿的耳坠,富贵又有仪态。她的手里拨动着佛珠,一旁的丫鬟替她捏着腿。

“还有多久到皇宫?”她出声问道,夹杂着皱纹的眉头轻轻拧起。

想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她心里就不舒服。她早时瞧过那孟钦的模样,当时就觉得那人是个祸害。

渊儿说就只当是个玩意儿,养着玩玩而已,让她不要插手。

她还真就信了。

“回太后,再有两日,就能到皇宫了。陛下派人传了信儿来,明日亲自在宫门口迎接您。”

“要奴婢说,陛下对您的母子情谊,那是真真儿的。旁人都比不上。”丫鬟琴香是大后一直带在身边伺候的,模样清丽,嘴也甜。

“你啊,尽会逗我开心。”太后笑了笑,心落下了几分。

晏庆六十一年,冯党叛乱平定。

晏新元年,太子即位。为晏新帝。

同年末,太子生母,也就是皇后季氏受封为太后。

身为太皇太后的裴氏在新德一年冬薨逝。同年册封的长公主在太皇太后葬礼过后,就被送去了汝良城休养。

太子即位后,便精于政事,重肃朝廷,整顿官员。与太后季氏之间也没有往日那么近了。

晏新三年,太后季氏便离开京城去了荆州修养。

许是今年晏新帝好男风的风波传到了太后耳中,所以就借此回晏京。

“对了,听说,兰亭那孩子前几日成亲了?”季太后扶了扶额心。

她与晏兰亭生母南皇贵妃当年关系不错,宫中动乱时,她作为中宫皇后,依旧陪在先皇身边,说是陪伴,倒不如说是:冯党软禁。

保不准哪一天,就要随先帝一同去了。

“听说是韩林院的四品领事,姓萧,本家在青州。长公主亲自选定的父母爷,昨日拜的堂。”

“瞧着喜欢得很。”琴香帕巾捂嘴,笑道。

太后笑了笑,没说什么。

立男子为驸马,后嗣无望。

就算是纳妾生子,庶子也是不能承袭爵位的。

……

长公主府——

新婚第一日,小两口子自然是黏在一起的。

宽大的院子里,西侧是一汪池塘,塘上架着一座木拱桥。一头是通往游廊的,另一头见是绿菌如潮的平地。

院子北墙下,桃花已过了旺盛的季节,茂密的槐叶间藏着银蕊小花,透过花叶的缝隙,日光星星点点撒在了树下的人身上。

大理石桌上,刚沏好的茶的散发着清幽香气。

上次在去黄金镇路上,萧还提过一嘴的棋局摆在了棋盘上。

白黑子交错,白子看似比黑子多一些,却没有可以一举碾压黑子的余地,而黑子亦被夹困。

“这是棋圣姜先生和一位老棋匠最后布的一局棋。两个人下到最后都分不出胜负。阿亭可有兴趣?”

晏兰亭闻言,将目光放在了棋盘上,神情专注。盘上棋子已满,自然是无解的。

片刻过后。

晏兰亭抬昨轻笑:“驸马这是在故意为难我?”

“阿亭若是不嫌,咱们重下一盘也是好的。棋圣留下的无解棋盘,该是难解的。”

萧还抬手,重新收了子。

黑子重落,白子跟随。

大概下了十几子过后,晏兰亭拍眸看了眼落子的萧还。

黑子棋风刚劲,与刚才撤掉的那盘棋的黑子有异曲同工之处。晏兰亭还记得,上次与萧还对奕时,他的棋风诡谲,与现在的棋风大有不同。

不过……

萧还能仿棋风,他自然也能。

两锋相交,莫名有种想和人一较高下的感觉。

白子星罗棋布,看似毫无章法,不时在堵黑子,以柔化钢,实则暗有玄机。

萧还的眸光深邃了几分。

紧接着又落了一子。

黑子虽然看着刚莽,但每次都能精准的防御白子,不用时是盾,用时是矛。

与第一次下棋不同,两人都没藏着掖着,都是精于谋算的人,此刻棋局上交锋,更是棋逢对手。

萧还对晏兰亭的喜欢,不仅止于皮囊,手段心性,皆是欣赏。

这样的人,可以是至交,也能是挚爱。

晏兰亭一早便听说过暗阁阁主的威名,六年前的相遇他便知道萧还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少爷。

心虽已许,理智尚在。

……

也不知过了多久。

萧还将夹在指间的黑子放回了棋篓,看着布满了黑白棋子的棋盘,无奈道:“看来,又要无解了。”

“那便,改日再下。”

晏兰亭睡眸,语气清润,染着轻松快意。

“天色也快近午了,先去用药。坐了这么久,可别染了寒。”萧还余光瞥见他脖颈上的痕迹,蹲在他身侧,抬手,怜惜似地摸了几下。

语气夹杂着苦恼:“这痕迹怎么还没消?”

“附马牙口好。”晏兰亭似嗔似笑说了句。

下一刻,身子一轻,被萧还拦腰抱了起来。

“但驸马还想多咬几口。”萧还低声笑道。

动作太突然,晏兰亭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便听见这么句话。

“流氓。”晏兰亭轻笑道,美人垂眸,连眼尾也透着春意。

“嗯哼。”至少在你面前,是的。

萧还并不觉得有什么,表情显得很光荣。气得晏兰亭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教训道:“以后少说些浑话。”

某人故作疼痛拧了拧眉,用委屈巴巴的语气说道:“是,谨遵夫人命。”

“谁是你夫人?”晏兰亭瞪了他一眼。

“不叫夫人,那就叫娘子?”

“你……”

“媳妇儿?”

“停,你可以正常点么。”光天化日这么叫,怪难为情的。

“好吧。”某人心不甘情不愿道。

一路抱着人进了屋。

路过的下人瞧见这一幕,知道内情的人心里偷笑,不知内情的人则是在心里大为感叹:长公主和驸马爷真是恩爱。

屋内。

萧还本想亲手喂药,却被人把碗夺走了。

晏兰亭不想喝苦药,尝过了甜,哪还受得了苦。于是便一口将玉确里的药汁闷了。

喝得太急,反倒被呛着了:“咳咳咳……”

萧还见状,赶忙给他拍背顺气,拿出帕子替他擦嘴。

这个人总能这么周到。晏兰亭怔然的想。

手指无意识抚了抚腰间的兰纹玉佩。萧还余光瞥见他专注而若有所想的神情。

勾了勾唇,没脸没皮地说了句:“怎么?被你家相公迷晕了?”

凡尚附马者,公主可参政,但驸马不可入仕为官。

为的就是防止马仗着上了皇家玉碟,起了异心。

萧还算是个例外,但仔细说来,也只是名义上的例外,四品翰林领事听着是个品衔较高的文官,实际上却并无实权。

连早朝也无需去上,甚至整日闲赋也无碍,真要去了翰林院,最多也就在藏书处逛两圈。而晏兰亭作为长公主,去不去早朝都没关系。

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是一样的。

入夜。月明星稀,霁月如银。

不知怎的,往常这个时候早该入睡了的,今夜却辗转反刚没了睡意。

晏兰亭侧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身旁,心道:你今晚要不回来,明日就休想上榻。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吱——”轻微的细响过后。从门外溜进一抹黑色的身影,动作鬼鬼祟祟,要不是知道这人是谁,晏兰亭说不准会直接挑剑刺过去。

晏兰亭闭着眼装睡,心跳却愈发快了。

呼吸很近,几乎要让他忍不住睁眼。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几分。

“阿亭……”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熟睡的人。萧还目光温柔,用手拨了拨相上之人的墨发,逗弄描儿似的。

终是忍不住,晏兰亭缓缓睁了眼,漂亮的眼睛里像笼了一屋薄薄的月光。

“回来了?”他的语气自然,温和又柔情。

“嗯。”

萧还似是没想到他醒着,手痒的揉了揉他头顶的发,诱哄似的道:“快睡吧。”

晏兰亭往里挪了挪,道:“你不上来吗?”

萧还呼吸重了几分,看向他的目光多了火热。麻溜地上了床。

试探着……揽住了晏兰亭柔韧的腰。真应了白天的那句流氓。

晏兰亭捉住了那只手,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今晚就算了,昨天才有过。”

“我就摸摸,保证不干别的。”

萧还老实道,就差把欲求不满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下一刻,唇上覆了一层凉凉的柔软。晏兰亭反压在了萧还的身上,学着萧还的语气:“乖,过几日一定满足你。”

萧还呼吸紧了几分,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道:“阿亭,你……先下去。”

不然,真要忍不住了。

晏兰亭就压在他身上,腿间的滚烫让人心慌。

“我先去冲个澡。”

等他从身上下来,萧还几乎是夺门而出。

徒留晏兰亭坐在榻上一脸茫然。

真,这么容易起反应?

事实证明,确实是 。

萧还在侧屋泡着凉水澡,眸光深沉。

“殿下,真是要了命了。”

半个时辰后。

萧还穿着里衣回了主星,一眼便看见了榻上背对着自己的晏兰亭。

应该睡了吧?他心道。

于是乎,某人轻手轻脚溜上了床,一把捞过旁边的大红锦被将两个人都盖住了。

而晏兰亭早在他上床时便睁开了眼,心中许多事情闪过,也有许多疑问。

譬如,萧还来晏国的目的是什么,他身为玄隐的指挥使真地长久地留在这里么,会不会又在某一天一声不吭地离开?

思及此,心头莫名有些难过。

”阿还。”他声音低低的。

萧还眨了眨眼,看见晏兰亭转回了身,面对着自己。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漂亮极了。

“怎么了?不舒服么?”萧还主动将人给揽住了,目光温和。

“哪有你想的这么娇弱?”晏兰亭报复似的在他锁骨上咬了一下,恍惚像是回到了幼时的样子。

萧还轻嘶了一声,勾唇笑了笑。

青年的眉目锋利,笑起来时又显得温柔深情。

“阿亭,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他忽然想起上次在长公主府内偷听到的事,汝良城,凌霄山……

六年前,他回暗阁时遭了暗算,再醒来时便什么也不记得了。之前不觉得有什么,记忆罢了,丢了就丢了。

可他现在迫切地想记起来,因为记忆里,有他挚爱的人。

即便这个人现在就在他的怀中,可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少了些升么。

晏兰亭心尖一颤,语气藏着期待:你记起来了?”

转而见萧还不说话,只道:“不记得也没关系。”

“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就去汝良城,好吗?”萧还忽然开口。过去已无法弥补,何不抓紧当下。

“嗯。”晏兰亭良久才应声。

“过几个月我要回玄隐一趟。”萧还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老实交代。

晏兰亭早知会这样,便等着下文。

“辞官折子我半月前就送去玄隐了,等拿了免任文书便再无他事了。阿亭可好奇我为何会在两年前入大晏,暗阁的谋划究竟是什么。”

萧还看向晏兰亭,眸色认真。

晏兰亭仰头看他,沉默不语,似在等他继续说。

他从来都是遇强则强。

少年时,他们一个是被迁汝良的无用子,一个是落难重伤的江湖侠,说是惺惺相惜或许更为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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