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清凉,暑气却厉得很。屋内的毯子都换成了微凉的席子。
驶过络绎的人群,车帘半卷,可以看见奔走的贩夫,喧闹的孩童,说书的人声,各类的声音交错,织出了繁华的市井。
“最近啊,这青峰观的道观被一帮人给占了,据小道消息,这帮占领青峰观的人个个长得彪悍,城里的一家首饰铺子还被那伙人给砸了。”
说书人唠嗑似的高声道。
台下一阵唏嘘。
有人议论:“若一月后的武林大会让这伙人拔得头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生可怎么过呦。”
也有人不以为然:“你当武林魁首是白菜,谁想当就能当?”
“对啊,更何况,听说今年参加武林大会的还有暗阁、铸剑山庄、药谷……”
“也是。”
这时,说书人来了一句:“那可不一定,青峰观那帮人来历不明,说不定,还和宫里有关系。”
汝良城郊外,马车又驶了一小段路。
一座占地极广,规模极大的暗色调大院立于开地山野间,里面矗矗立的楼阁几乎要耸入天际。
几只飞鸟在高林间掠过。
马车停在了大院门口。
萧还率先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掀开了车帘。晏兰亭随后也下了车。
守在门口的侍卫一眼便认出了自家阁主,赶忙迎了上来:“阁主。”
目光下意识划过站在萧还身旁的晏兰亭,暗道:这人是谁?
下一瞬,萧还便给他解了惑:“嗯,这是你们阁主夫人。”
这可把影连雷了个外焦里嫩,站在一旁的临时车夫,也就是影涣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属下见过阁主夫人。”
晏兰亭愣了愣,似没想到萧还会这么介绍自己,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他也不是什么矫情怕羞的人,点了点头。
“魏叔薛伯在么?”
萧还一边往院里走,一边问道。怕晏兰亭不自在,便一直拉着人的手。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他媳妇儿手真好摸。
影连还沉浸在自家阁主找了夫人!还是个很清冷的漂亮郎君之中。
听到问话,立马回道:“魏先生出门了,薛先生在河苑里赏花喂鱼。”
“带我们过去。”萧还拉着晏兰亭往里院走。
影换手上本是抱着一把琴和一柄剑的,这会儿匀了一件给影连,让他帮自己拿着。
院阁很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远远能闻到一股草木香味。
晏兰亭还是第一次来,虽早已有了准备,但真正身临其境时,又不由得感叹暗阁的财大气粗。
不愧是一出手就是十二镖行的暗将。
“阿亭不用紧张,薛伯不吃人。”
萧还感受到手心的湿意,不由得说道。
晏兰亭不听他说还好,一听他这么说,更紧张了。
萧还刚要说什么,就远远听见一道声音:“呦,我们的萧阁主终于舍得带人回来看看了?”
晏兰亭一抬头,便看见了走近的人。
适才这人所展的武功路数很是奇特,明明开口说话前还在几十米处,不过几息,便已近至。
不过让他更为在意的是,此人身上的气质。如沐春风。
大概便是薛庭松这样的人。
眉目清隽,依稀能让人感受到青山远水,湖波漾漾。
“薛伯说的哪里话,我老早就想了。”萧还笑道,语气轻松,眼中似乎还藏着几分得意。
薛庭松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原本还想着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萧还这头野狼给收了。
这会儿见着了。
难怪。如此神仙璞玉般的人,能让萧还动真心也不足为奇。
“薛伯好。”
晏兰亭自然感受到了薛庭松投来的视线,主动跟着萧还的称呼唤道。
“哎。”薛庭松笑了笑,年近半载,岁月并没给他留下多少痕迹。自从隐居在了这暗阁总部,薛庭松便自觉进入了养老生活。
现在碰见了小辈,也觉有趣。
“是叫兰亭吧,我可以这样唤吗?”他把注意力全留在了晏兰亭身上,像个慈祥的老辈:“这一路舟车劳顿,可有什么不舒的。马上就到正午了,薛伯带你去吃些东西……”
晏丝亭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薛庭松说一句,他便应一句。
聊着聊着便起了劲,直有种万年交的架势。
可怜的萧还被两人抛在了脑后。
一开始,晏兰亭还有些拘谨,忍不住停下脚步:“要不要等等萧还。”
“咱们聊咱们的,他待在暗阁,难道还会长翅膀飞了?”
说得也是。
于是乎,萧还一个人慢吞吞走着。心里计划着早点儿拐晏兰亭走。
影连看着自家阁主孤零零一脸幽怨的样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家威武霸气的阁主时候变成这样了?被人掉包了?不像啊。
那个顶着一张冷漠脸,性子冰冷,行事雷厉的暗阁阁主,现在成了……宅中怨妇?
嘶,不敢想。
影涣瞥了他一眼,当初自己也是这个反应。阁主写信时那表情,那神态,说柔情似水、情意绵绵都不过分了。
这或许,就是一物降一物?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薛庭松看着影涣送来的黑丝木古琴,越看晏丝亭越觉得喜欢,瞧瞧,多好的孩子。
待人有礼,气质翩翩,便宜萧还了。
晏兰亭坐在楠木嵌柳纹的长桌旁,听到薛庭松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薛伯应该挺喜欢的。
“一点薄礼,不算什么。听说薛伯最近喜好乐音,我就送了这架琴,薛伯可喜欢?”
岂止喜欢。
薛庭松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架琴是南岭琴圣南令子的那把黑临琴。
暗阁倒也有几把名贵的琴,但与这把比起来,就逊色了几分。
“兰亭可会弹?愿不愿演奏一曲?”薛庭松最近确实很迷恋这些乐器。
尤其是南令子作的那首《鹊南飞》。
晏兰亭早早的就让人打听过了。
薛庭松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可不一般。那是与云水双绝齐名的练剑奇才。
后来,晏兰亭也曾用这样的话来称赞过薛庭松,被人给驳了回来:“真要说习剑奇才,我可当不上。我的剑法,还有一大半是跟着你叔学的。”
萧还站在房外的廊柱旁,听见房内传来的袅袅琴音、神色温和。
大理石阶下,白球窝在花丛里,尾巴勾着一朵花。莫名有些赏心悦目。
萧还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这种浑身长毛的小东西好看。
“喵~”
白球懒懒猫了一声,睁开了瞳子。某人的手撸着它的毛。它也不在意,重新睡了过去。
“回来了?”
身后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萧还站起了身,看向了来人,回了一句:“嗯。魏叔。”
余光瞥见魏昱肩膀上的伤口,眸色变了变。不自觉问:“魏叔,你的手……”是什么人,竟能伤到魏昱?
魏昱神色沉了沉,却只是道:“此事晚上我再和你说,别告诉你薛伯。”
“嗯。”萧还点了点头。
魏昱老早便听见了屋内传出来的琴声,明知故问:“舍得带人回来了?”
怎么说呢,魏叔又不愧是和薛伯待了半辈子的人,问话方式都差不多。
“我和他都已经成亲了,当然要带回来给您二位认认。”
萧还笑道,回想这几个月,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魏昱挑了挑眉,这是,认真的?他倒从未见过萧还因为一个人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不过,大晏长公主,萧还这小子怎么把人追到手的?
“咳咳,你怎么打动人家的?”魏昱平日里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这会儿一脸严肃的问,让人以为他是在谈什么家国大事。
萧还瞬间了然。
一副可惜的表情,语气贱兮兮的:“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您和薛伯呆一起这么久,怎么还没修成正果?”
魏昱倒也没表露出不满,只是轻飘飘开口:“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你武艺如何了,明日后山来找我,咱们练练。”
萧还顿时垮了脸。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最后,魏昱也没有跟着萧还一同进屋。而是先去了侧院屋子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