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国京城,西郊大营。
“夏大哥,我来看你了。”少年一身春衫,锦衣腰带,神采飞扬。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守门的士兵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幕。
自从“副将夫人”那个乌龙传言不攻自破后,燕寒虽然没了副将夫人这层身份,但凭借着他那活泼性子,也就和兵营里的士兵混到一块儿去了。
燕家也曾严令燕寒不许往军营跑,但这小子死也不肯答应,还离家出走了一回,还是夏于祁在小时候一处燕寒最喜欢去的林子才把人拎回来的。
燕家主没了法子,便只好顺了燕寒的意。再加上燕夏两家的连襟关系,燕家主还亲自交待了夏于祁许多话,生怕燕寒有个意外。
夏于祁这会儿刚练完武,从演武场下来,身上都被汗湿了,正把手里的长矛往兵器架上,一侧头,就看见了风风火火跑来的燕寒。
“怎么突然过来了,今日好像不是休沐日。”
夏于祁接过手下人递来的帕子擦汗,边走边问。
“我跟教头说了,来西郊大营访学。”燕寒还以为夏于祁这是在不满自己,赶忙道。一脸你别想挑我刺的表情。
大晏朝文武并重,有培养读书人的贡院,自然也有为武学士建造的武院。春闱,也就是科举一年一次,而武举则是三年一次。武功要从基础练起,每个三五年成不了气候,且晏朝读书人居多,武将要少一些。”
毕竟,太平盛世,没什么仗打。自几年前的那场东夷之战后,便再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动乱。
估计也是看在这点上,燕家主才愿意把小儿子送去武院。
夏于祁见他似乎还委屈上了,安抚了一句:“没有怪你的意思,既然来了,在这儿转转也好。”
燕寒总觉得这人在敷衍他,可他又找不到证据。
便只得扯开了话题:“听说长公主和尉马云游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夏大哥,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夏于祁就算真好奇也不会问出来。
燕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自己听来的消息:“二十年一次的武林大比就要开始了,就在灵台山,听说
参加的人可多了。长公主和驸马会不会也去看了。我也想去……”
“你可以让燕伯父遣人送你去看。”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能把燕寒哄住就行了。
“但我想让夏大哥和我一起去。”
燕寒低着头说着。随脚踢开了脚前的一块小石头。
夏于祁一噎,总觉得燕寒说这话时,语气莫名执着。
“夏大哥,我好看吗?”
某人醉酒的画面突然闯入脑海中。
他的心一跳,留下一句:“我去换衣服。”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
晏国官道上。
“两位兄台,这是要去哪儿啊?”洛维之在虚丘堂住了几日,便开
始赶往灵台山。
半路上,看见结伴策马的两个人,便凑上来打招呼。
言恒书一身武林人士打扮,武袍加佩剑,驾着马。跟在他旁边的,是和他差不多打扮的阿凌。
阿凌跟言恒书回京后,就在言恒书的举荐下,在大理寺谋了份差事,跟在吉恒书身边办事。两人配合默契。也破了几桩案子。
这回得了皇帝的命令,去武林大会一趟。
“我和弟弟听说武林大会要开始了,心里向往,就打算去看看。”
言恒书见洛淮之一身公子哥打扮,想来是不知从哪儿来云游的贵公子,没察觉到恶意,便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洛维之一听,立马扬起了笑容。
“正好我也要去。不知能否和你们一道?”
言恒书愣了愣,看向旁边的阿凌,见他没有异样,便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
铸剑山庄。
薛庭松一人一马赶了十几天,终于到了铸剑山庄门口。看着久违的
家,竟莫名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来。
“都回来了还杵门口干什么?”一个中年男子推门出来,身上有着长年习武积淀下来的气势。
在面对亲人时,却是和蔼可亲的。
“前些年你还佳信说有喜欢的人了,这久也不见你领人家姑娘回来。难不成,还没让人家姑娘动心?”
薛拍了拍他的肩,打趣道。
天边的斜阳澄澈,渲染着一帘姝色。
“兄长莫要打趣我了。”
薛庭松想起某个人,心里叹了口。
‘自怨自艾’道:“都是我不好,让他不满意了。”
薛穆看他的眼神顿时有些怜悯:“天涯何处无芳草,改日哥给你介绍几个。”
然而下一秒,薛穆眼中的怜悯荡然无存。
“或许是因为我们同为男子,他才不肯接受我的。”
薛庭松语气可怜兮兮的。
周围不约而同地响起咳嗽声,有个侍卫正拿着水囊喝水,什么?二主子是断袖!一口水喷出来。
幸好扭头扭得快,不然就得喷到旁边兄弟的身上。
“薛——庭——松。”
……
几日后。
筹备了许久的武林大会终于如期举行。碧空如洗,晴霄万里。
灵台山上佳木繁阴,莺啼雀起。
偌大的比武擂台立于武林盟内部的中庭里,四面擂鼓。
播台一面直通前厅。上首的螭龙刻纹长椅上坐着的是上任武林盟盟主傅都岭。左右两侧的位上分别是铸剑山庄和千机堂的主事人。
首位以下是分左右两侧的梨木桌案。
其他门派的人也渐渐来了,包括一些小门浪和独行的江湖侠
也都慢慢到了。武林盟广招天下英杰,凡有识有智者,都会礼遇。
“水云宗掌门到——”
“青峰派掌门到——”
“药谷谷主到——”
一连三声。三个门旅的掌门人都到场了,走在中间的是水云浪的掌门人水云阙,二十出头,前些日子刚接受了掌门之位。面如敷粉,一身浅蓝长裳,三千乌发全垂在左肩,由一根飘带绑着,举止间自带一股
轻柔之气。传闻水云派弟子个个相貌温柔出众,如今一看,名副其实。
他的左边是沉着面容的单西蒙,脏辫粗袍,麦色的胳膊粗健有力。走在后头的是药谷谷主楚含青,女子装束,英姿飒爽,不逊
须眉,目光四处游走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几人一同与傅都岭打过了招呼便各自落坐。
灵台山半山腰。
“萧阁主,别来无恙。”
宫易清一身天青珍织衣,外笼鲛月纱,耳上挂着莹白色嵌银长耳坠,上挑的挑花眼漫着笑意。
所坐的马车奢华,金丝帘,玉作垫。
直接让手下人将马车横在了路中央。
萧还依旧坐在原处不动如山。
自然而然地想起几个月前宫易清害自个儿被晏兰亭误会的事来。如今这人又半路挡道。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影连,驾车。”青年的吩咐从车内传出,连面也不曾露。
影连看了眼挡在前面的车驾。
来灵台山的人不少,这会儿都纷纷往这边投来视线。
来往马车不少,绕道怕是会撞上。
影连有些为难。
但萧还下一句话就解了他的为难:“不必绕道,直接撞上去。”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宫易清耳中。
见影连正的驾车往这边撞。
宫易清赶紧叫人调车走开,还是被冲来的马车惊到了马。
差点儿人仰马翻。
“靠,萧还你来真的!”
“就打个招呼,至于吗?”
不远处的马车。
“刚才那边怎么了?”男子声音清冷而富有磁性,霜衣袂袂,带束纤腰,眉目清澄。鹊尾冠束发,墨色洒洒。
“回楼主,是暗阁的马车被冲撞了。现在已经无事离开了。”
驾马的随从恭敬回道。
半晌没听见马车的人言语。
“嗯,继续赶路吧,别误了时辰。”男子坐在车内毡垫上,
垂着的头全靠单手支撑着才没倒下去。
……
“暗阁阁主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禀报的人声音比先前迎接几波人时大得多。
一些来得早的人这会儿都兴致勃勃地望向门口。擂台上舞剑的人动作放缓了几分,悄悄留出几分神来。
暗阁阁主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都没什么人见过其真面目。
毕竟这人常年戴着张银面具,要想窥其真容,除非打得过。
况且,谁又能笃定这面具下的一定是真容?
萧还起身下了马车,墨衣劲装,黑发高束,发尾微微翘起几分,却消不掉这人紧抿着唇,散发出的气势。
“傅盟主。”他几步至前,行了个江湖上惯用的抱拳礼。
不卑不亢,气势甚至隐隐压过傅都岭一头。
“萧阁主。”傅都岭自然也不会因为年纪大过对方,就端前辈架子。
江湖上向来是凭实力说过。
你强,人人都敬着你。
你弱,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都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萧阁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难能可贵啊。”
傅都岭开始了身为武林盟盟主的待人之道。
之前江湖上莫名出现了个盗匪组织,时时抢劫过路商人,还经常行盗窃之事,甚至还嚣张地在武林盟门前留下了“你
能奈我何”几个大字。
当时武林盟已经在调查这个组织,可连续半个月,愣是连这伙人的藏匿地点都找不到。
后来这萧阁主单枪匹马就把这组织的老巢给端了。
“傅盟主谬赞了。”
萧还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即便知道,浪来刺杀他的
几批人里有一批是傅都岭的人。
但忍气吞声?不可能的。
青年透过面具的眼神谦和而含有深意,看得傅都岭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