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百少宫主,今日又是珍织坊主
“萧阁主至交不少。”南序坐在萧还旁边的位置,看见有人端着汤进来,不自觉开口。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怪怪的,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与萧还可并不熟。
好在萧还没听出他的意思。
随口解释了一句:“称不上故交。”还以为南序是渴了,便将面前装着绿豆汤的白瓷碗递了过去。
“现下暑热,你喝吧。”
萧还说着,瞥见他额上的薄汗。
“给我?”南序有些惊讶,但还是从心地接过了萧还递来的碗。
“那你呢?”他又问。让人又去准备了一个碗。
看出他的用意,萧还眸光深了深。
“我不渴。”
“一人一半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嗯。”
萧还接过了碗,却并没有动。余光不自觉瞟向旁边的人。
那个人喝汤时,是小口喝的,一点儿不粗犷,反而莫名可爱。
“阿还,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萧阁主,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一瞬间,萧还有些恍惚。
“没,没有。”萧还心跳得快了几分,撇开了视线。
“味道很好。”
“哦,嗯。”
站在一旁的秦缙手里拎着冰镇乌梅汤,呃,他好像记得,
楼主向来不怎么喝绿豆汤,反而更喜欢乌梅汤来着。
是他记忆错乱了?
还是……秦缙不敢深想。
坐席左侧上首。
薛穆坐在椅上,想起方才下手传来的消息,心沉下去了几分。
“比武的夏师弟受了重伤,郎中说,肋根断了三根。若再晚一些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青峰浪,欺人太甚。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兄长。”
不是他那混账弟弟又是谁?
“兄长,事情我都听说了,等会儿我上场,一定把那劳什子青峰派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男子一身竹青纶袍,快步走来。一边传音入密。
“这位是……”
傅都岭没怎么见过这号人,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这是我铸剑山庄的二庄主,薛庭松。”没等薛庭松自我介绍便被自家大哥抢先了。
闻言,傅都岭了然笑了笑。”原来是令弟,难怪远远瞧着气度不凡。”
这边交谈着。
也有些人好奇地投来视线。
当然也包括萧还。
薛伯怎么在这,没和魏叔在一起吗?
原来薛伯是铸剑山庄庄主的弟弟。
……
“下一场铸剑山庄对青林派。”
青林派是一个月前依附于青峰派的小宗门,而上擂台的,正是不久前出过手的单达。
“兄长,让我出手吧?我手里这把剑好久没活动过了。”薛庭松说道,眼中浮出一抹恳求。
正好,他家魏昱的账还没算呢。
“你要想切磋,等回了……”薛穆还是不放心。
“兄长,你相信我一次。”
看着薛庭松认真的样子,薛穆也拗不过,只好点头算答应。
“就是你,伤了我铸剑山庄的弟子?”薛庭松上了擂台,利刃出鞘,长身玉立。
“怎么,要报仇?你们铸剑山庄打得赢么,别到时候哭着回去,哈哈哈哈。”单达嘲弄道。
薛庭松目光一厉,拔剑而出。
单达手持重锤迎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已过了几十招。看得在场众人眼花缭乱。
“这武林大会,果然热闹。”洛准之感叹着,往旁边一看,言恒书带着阿凌买了绿豆汤回来,递了一杯给洛淮之。
“多谢。”
洛淮之正热得不行,朝俩人投去感激的神色。
“萧阁主觉得谁会胜?”
南序见他看得出神,好奇道。接过手下送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铁锤笨重,那单达能舞得如此顺畅,滔在武林之中也称得上豪杰。但若说胜负,我认为薛……薛二庄主更胜一筹。”
萧还沉吟片刻,说道。
“何解?”
南序摩挲着手中帕子,闻言,便顺着问下去。
“你看看天色。”萧还没过多解释。
屋外天气燥热,许久未曾有过风色。
连看客都满头冒汗,又遑论台上比斗的人。
铁锤笨重,时间拖得越久,对薛庭松就越有利。
显然。
单达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想要速战速战,也加重了挥锤力度,擂台上被砸出硕大的碎石坑。
这要让人挨一下,不死也得残。
薛庭松顺手抹掉额头的汗,躲开了铁锤的重击。
“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我还没动真格儿呢。”
他笑道,似在激怒对手。
然后陡然闪身,速度比之前快上差不多两倍。
“移步换景——”
有人惊呼,认出了这招式。
这可是上任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黄宗师亲创的招式。无深厚内力是不可能施展得出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这招,这次武林大会来得值。”千机算持了持长须,感慨道。
一晃啊,二十年了。
“认输么?”薛庭松连出几剑。
单达的重锤都差点儿被挑出去,俩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单
达的胳膊也在汩汩冒血,薛庭松虽看着没事,但步伐已经不稳了,
想必也是受了内伤。
“不……”单达才说了一半,一颗石子划过擂台,击中了擂鼓。
“青林滚认输。”扔石子的是单西蒙,说话的是青林峰面上的主事人。
裁官见此,一敲锣鼓:“这场,铸剑山庄胜。”
“好好——”
周围响起一阵鼓掌声。
薛庭松松下了紧绷着的神经,眼一黑差点儿摔倒,幸好急时用剑撑住了。
突然。
人群中高喊:“小心——
巨大的铁锤如流星一般向薛庭松甩了过去。
措不及防。
刚比完武的薛庭松现在根本使不出移步换景。
只能眼睁睁要死了么?
可他连遗书都还没来得及写啊。
“我来了。”
喀,谁来了?声音好熟悉。薛庭松还没来得及认出来人是谁就被人抱入了怀。
眼前又是一黑。
正快步往这边走的萧还刹住了脚,松了口气。一转头,就发现南序也在自己旁边。
两两对视,一时无言。
“南楼主这是……”薛伯算得上是自己的亲人,他冲过来没毛病,但南序又是为什么?”
对此,某人的解释看似有理:“我见萧阁主着急,便跟着跑出来,勿怪。”
“我着急,你……”为什么也跟着跑出来。
“想跟萧阁主交个朋友。为朋友着急,总不过分吧。”
“魏昱,魏星……”
床榻上的人浑身缠着绷带,猛然惊醒。
而睁开眼,除却屋内屏风插花,不见任何人。
“吱——”门从外面被推开。薛穆快步走了进来,看见薛庭松醒了,赶忙问:“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薛庭松摇了摇头,转而问道:“我身上的绷带是谁缠的?”特么都包成棕子了。
“咳咳,是救你的那位壮士帮你缠的。当时来不及请郎中……”
薛穆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救我的人是谁?咳咳咳。”
薛穆见此,替他顺了顺气,略思量一番,道:“他替你上了药就走了,不曾留下姓名。”
“这样啊……”
薛庭松垂着头,像霜打了的茄子。
薛穆只以为他是想亲自感谢,也没往别处想。便随口劝慰了一句:“不必丧气,有缘自会再见。”
“万一没缘呢?”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薛穆也一时被噎住了。索性就不说了,又嘱咐了几句,抽身离开。
“他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但为什么明明救了我,却又不肯见我。”
薛庭松呆坐着,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刚才随着薛穆进来的两名弟子看着这一幕,纷纷乍舌。
刚才还在擂台上大杀四方的二庄主,这会儿倒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若是换了铸剑山庄守门的侍卫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在回了铸剑山庄那几天,薛庭松几乎日日要在门口守个把时辰。以魏昱的本事,不可能查不到自个儿身份,万一哪日就来找他了呢?
另一头。
暗阁所属的厢房内——
“魏叔怎么不陪着薛伯?”萧还坐在毡垫上,问道,目光有些疑惑。
魏昱坐在对面,抿唇不语。半晌,才开口:“他不想见我。”
“怎么可能?”薛伯对魏叔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毕竟,有哪个人会无缘无故陪着另一个人这么久?
魏昱又不说话了。
仔细想了想那封信的内容:有缘再见。
是不是除了在一定会碰见的场合,其他地方都不相见了。想着,也就说了。
“噗嗤。”听见魏昱这么说,萧还不厚道地笑了。
见魏昱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萧还压下笑意,解释:“有缘再见。薛伯这是想让您去主动见他……”
怪不得这俩人到现在还没修成正果。
“嗯?”
魏昱像是才反应过来,起身便要走。
“魏叔,你这是要……”
“我去找他。”
魏昱头也不回道,走到门口时,又说了句话:“你可别做对不起兰亭的事。”他带着薛庭松离开时,正巧看见萧还跟一个人相谈甚欢。在他眼中,自己这个侄子可不是什么能轻易跟人聊得来的。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要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就让我被天打雷劈。”
萧还瞪大了眼,说得肯定。
……
“他真这么说的?”坐在勒纹木榻上的人笑问道,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那玉佩水头极好,莹白滑润,一面精雕着君子兰,另一面似乎刻了个字。他的手边放着一封拆开过了的信,里面的信纸露出了半个角,上面的字迹浑厚有力,气势磅礴。
天打雷劈?也亏他会说。
“嗯。”下属点点头,心里诧异。人家萧阁主对自家夫人表心意自家楼主作甚这么高兴?
门外。
“咚咚咚。”云水宗的弟子端着冰镇过了的甜汤敲着门。
南序不用猜都知道敲门的人是谁派来的,只让下属去打发。
原以为那晚过后,这水云阙便不会再多纠缠,岂料连续几日都让人来送东西。
下属领了命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