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提方落下一剑，大门忽的开始松动，元提赶忙后退一步。

“这便开了？”元提有些意外之喜，然而下一秒发现高兴早了，大门虽然在震动，但却是连着墙壁一起，顺着墙壁往上，惊觉整座庙都在发生着变化。

元提转头去寻泠玉，见对方正立在自己不远处，神情严肃地望天，于是问道：“瞧见什么了？”

泠玉眨了眨眼：“此处要塌了。”

元提道：“不对吧，墙体虽然不稳，但好似并没有要塌的征兆。”

泠玉指了指上面，元提抬头一看，发觉屋顶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抬手可触的高度。

元提来不及想对策，屋顶却在关键时刻停止了下落，紧接着四面的墙体开始往内收缩，挤占庙内的空间。

墙体收缩的速度很快，且经过之处，那些石块径直被碾成粉末。

元提用剑砍向墙体，除了在上面留下剑痕之外，根本无法阻止墙体移动。

元提又从袖中摸出丹，打在墙面上，生出的金色屏障当即被墙体撞碎，元提骂了一句，冲身后喊道：“泠玉，快想想办法！”

泠玉面对着另一面墙，卧雪不停地往墙体砍，墙角又有冰焰燃烧，哪怕整个墙体都被破坏，却还是阻止不了，仿佛这面墙有千层厚度。

“结界中灵力受限，要出去只能彻底毁了仇离。”泠玉下了断言。

元提手中一滞，片刻后复又提剑往墙上招呼。

泠玉默默关注着身后动静，手中又为冰焰加了把火。

两面墙壁被摧残得伤痕累累，那些伤痕犹如魔鬼的脸不断压向被困的二人。

元提感觉到越来越热，回头一看发觉泠玉的冰焰几乎就要贴上自己的后背，赶忙喊道：“泠玉，快收火！”

冰焰已经咬住了元提的衣服下摆，泠玉匆忙赶来收火，与此同时，二人恰好转过身面对面，背后的墙壁猛地推进，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急剧缩短。

二人眼疾手快，将剑横亘在墙体之间，剑身逐渐被墙体吞没，所幸吞至一半时，墙体总算是停止了移动。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可算是停了。”

元提累极，想立刻瘫倒在地，可扭头看了看，周围所剩的空间只能勉强供一人穿行。

所幸他和泠玉之间还隔着一拳的距离，如果错开还是勉强能走，可好死不死，方才两人情急之下都把剑插在了身侧，生生把自己困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造孽啊。

元提后脑靠在墙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泠玉目测了一下两把剑的高度，若是从下面钻过去，势必要屈膝，而两人如今面对面的姿势，怕是不可行的。

元提平复了下心绪，试着挪动步子，方一抬腿，膝盖便避无可避地撞上了泠玉，元提尴尬地咳了一声。

泠玉被人撞了一下，也只得无奈道：“空间太小无法移动，只得另想办法。”

元提点点头，扭头看向周围，原先的大门早就消失在墙体之后，庙内又没有窗户，根本就是个密闭空间。

元提忽而唤了声泠玉，道：“你对破开这结界有几成把握？”

泠玉道：“十成。”

“那倘若只撕开一个口子呢？”

“……”

元提期待地看向泠玉，哪知对方斩钉截铁道：“不成，要破便破得彻底，一击必溃。”

元提不满道：“亏你还是个大乘修士，懂不懂什么叫收放自如？”

泠玉挑眉道：“你大可自己一试。”

“废话，我若能试还来问你？！”元提本想让他先离开此地，谁成想这厮油盐不进，气得元提呼吸不畅，只得大口大口呼吸空气。

元提话音未落，泠玉便觉元提的声音不对，转头去瞧才见他的脸色白得吓人。

“元提？”泠玉试探性问道，哪知元提忽的闭上了眼，身体一软倒入了他的怀里。

泠玉抱住元提后才发觉原来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方才站了那么久一直是元提在坚持。

“怎么回事？”泠玉一直在看着周围，并没有看到灵体出现，也没见元提受伤，为何会突然这般。

元提无力地靠在泠玉胸口，大口喘着气，一幅混沌不清的模样，但他的意识却是清醒的。

一抹红色悄悄爬上了他的耳侧，元提顾不得其他，拽住泠玉的衣袖努力吐出两个字：

“快走……”

先出结界，从外界找寻突破口。

元提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后面那句话说得实在模糊，以至于泠玉并未听清，以为是要放弃仇离木，抬手就要运起灵力，又被元提拼命按住。

元提气得还要说话，但越急越开不了口，泠玉听得一脸疑惑，内心不免烦躁起来。

泠玉没了耐心，看元提迟迟没做出反应，他便要径直破了这结界，然而就在抬眼时，他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供桌。

庙内的空间被墙体急剧压缩，原本的神像、蒲团都已消失不见，唯独只剩供桌。

而细心瞧看，又能发觉香炉也不见了踪影，只剩空荡荡的供盘还好好地立在桌上。

元提大口呼吸着空气，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住泠玉的手，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然而泠玉轻易便挣脱了他的手，又趁他不注意伸入了他的怀里。

感受到掌心的游移摸索，元提喉头一紧，拽着衣袖拼命往下扯，而那手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在探了许久后迟疑了一下，复又回到衣襟处往里再次摸了下去。

元提咬牙切齿，想大声骂人，却只能发出不满的闷哼，直到那手总算摸到了想要的，在拿出来的刹那，元提腰间一轻，眼睁睁看着半数的青提出现在旁人的手中，猛地吐出一口血。

泠玉把青提掷入供盘中，白光乍现，幼童出现在供桌上，抓起青提就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饿了十几天。

幼童张嘴时露出尖尖的犬牙，泠玉双眼微睁，身上之人忽的不见了踪影，紧接着周围的景象扭曲变形，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彻底陷入黑暗。

……

元提以为自己是体力不支昏倒的，然而睁眼时却好端端站着，眼前不见泠玉的身影。

他转了转眼珠，见面前是一片熟悉的青山绿水，发觉自己正是在天心山脚，先前同泠玉驻足过的地方。

阳光透过巨洞照射在他周围，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泠玉。”

听到有人唤泠玉，元提下意识想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明显感觉到右手把什么握在了手里，随即身体不由自主地转身，面向身后之人。

“师父。”

身体主动开口，把元提吓得不轻，自己的声音何时变得这般细声软语了。

方才唤泠玉的青年，在得到回应后继续道：“待会儿进去后，为师先去见天心掌门，你自寻个清静所打坐，为师谈完事便回门。”

“是。”

身体向面前高大的青年作揖，随后看着青年先行一步上山，待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身体转而来到溪边。

元提跟着身体一同蹲下，在溪水的照映下，元提看清了身体的脸，一个肉乎乎脸蛋、眼睛大大的小公子。

“七八岁的小泠玉？”元提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年幼的泠玉体内，但泠玉小时候的模样当真是可爱至极，与长大后的他判若两人，元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泠玉将一直握着的右手浸入冰凉的溪水，随即微微松开五指，一尾小红鲤从指缝中钻出，顺着水流飞快游走了。

小泠玉看着鲤鱼游走的方向笑了，继而清洗了一下手中的沙土，一蹦一跳地上山。

师父说自行打坐，却也没说要打坐多久，小泠玉踏上了天心门的栈道，越过围栏看向天心门精巧的建筑。

一座座建筑檐牙高啄，在高低错落的地势间耸立，建筑与建筑间有栈道相连，更有廊桥并接，长虹横跨期间，与各建筑相得益彰。

元提充分感受到了小泠玉内心的喜悦新奇，跟着小泠玉在栈道上来回奔走，几乎已在心中记下了各路方位。

小泠玉在天心门内畅通无阻，将景色尽收眼底，笑得十分开心，然而在迎面遇到天心门弟子时，又收了笑，面无表情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是何人？”

“辞仙门来的，仰恒真人的关门弟子。”

“难怪，我说呢怎么装模作样的，辞仙门的那就不奇怪了。”

听那些弟子谈论，元提暗暗赞同，随即又听他们谈论道：

“我说，你还不知道吧，咱们掌门此番请他们来，是想拉拢辞仙门。”

“拉拢他们做什么？一帮孤魂野鬼。”

“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剑尊之位！你别看他们平日里不露面，背地里练功练得可起劲了。”

“就是就是，还说什么与世不争，与世不争你练那么多，吃饱了撑的！”

“诶？那若是真被掌门说服了，两家门派一同比试挑选弟子，咱们岂非更加排不上号。”

“对啊，你这脑子现在才想明白。”

“我……”

听到“挑选弟子”，元提便想起了此事，眼下正是天心门为十三年后的剑尊之比做准备，为了让天心门能成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掌门便把主意打到了辞仙门头上。

小泠玉顾自走了很远，似乎是被打扰了兴致，转而去后山寻个静谧之所打坐。

天心门在繁盛时，就连后山都十分秀丽，几乎没有无端的杂草。

小泠玉寻到块石头，正欲入定，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小犬，呜呜地四处嗅。

那是一只灰毛小犬，不到成人的小腿长，但对于小泠玉来说，是可以张开手抱住的大小。

元提感觉到小泠玉心脏一阵跳动，从石头上跳下，慢慢向小犬走去。

如果不出元提所料，那小犬必然会惨叫着逃跑，但眼看着小泠玉靠近，那小犬四肢颤抖得不行，却依然没有跑开的意思。

小泠玉四下望了望，见方才的石头旁有藤上结的果，于是跑去摘了一些，放到小犬的面前。

果不其然，小犬看见了吃的，一口将果子含进嘴里，随后撒腿就跑，完全没给小泠玉摸的机会。

小泠玉失落地看向小犬消失的方向，也没去追，转身要去打坐，谁知金光一现，仰恒真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未等小泠玉作揖，仰恒便道：

“泠玉，今日暂且在此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