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提反问道：“何出此言？”
折云小心翼翼道：“林师兄，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元提纳闷道：“他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么，你又不是头一回见他。”
折云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继续专心刻令牌。
太阳逐渐下沉，令牌做完后，折风下山一路狂奔，终于在最后一刻上交了令牌，传回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看着他们舒展的面孔，元提好奇道：“届时天兆会开启，你们有何打算？”
元提话音未落，面前的木屑不见了，转而多出一杯水，只听得折云倒着木屑，回道：“川师弟参加术修大比，风师弟参加剑修大比。”
元提道：“那你呢？”
折云转头去打水，平静道：“我在台下等他们。”
元提还想说什么，折云就挑着水去菜园了，折川低着头也回了屋。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元提。
方才四人一共做了六块令牌，折云做了两块，分了一块上交，剩下的人各自做了自己的一块。
元提将自己的那块收好，拎着泠玉的那份，晃晃悠悠凑到了泠玉房门口。
元提推门而入，见泠玉正在翻阅古卷，于是上前夺了古卷。
手中的古卷眨眼间变成了一块令牌，泠玉抬眼，正对上元提探究的目光。
“山经残卷？”元提看了眼古卷，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拿着书翻阅了起来，然而看了一会儿又把书随手扔到一旁，道：“不就是个山河图么，我还道是什么飞升之法。”
泠玉看了眼被扔的书，道：“找我何事。”
元提拿出神衍玉，伸到泠玉面前，道：“眼下事儿都办完了，再看看神衍玉有无线索。”
泠玉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神衍玉，转而看向元提，道：“不怕我抢走？”
感受到泠玉不怀好意的眼神，元提赶忙收手，将神衍玉护在怀里，道：“若你不想打开天梯，大可试试。”
见泠玉的目光落在自己怀里，元提下一秒就要动手了，好在泠玉及时收回目光。
“还在移动，没有线索。”泠玉伸手拾回古卷。
元提有些迟疑，心道眼前这厮居然已经到了只需看一眼，就能判断神衍玉位置的地步吗？
好似听到了元提的心声，泠玉开口道：“那指引，是给你看的。”
意思就是我不需要。
元提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法反驳就是了。
见元提情绪低落下来，泠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你不是想找出背后之人？”
元提歪了脑袋，道：“是啊。”
泠玉道：“你既然说那人同万诀门有关，天兆会上或许有线索。”
“这个我当然知道，届时去瞧上一眼便罢，倒是你……”
元提勾唇一笑，上下打量起泠玉：“莫非也想凑这个热闹？”
泠玉微微张口，却又犹豫了一阵，默默又闭上了嘴。
元提见他欲言又止，磨磨唧唧了半天才憋出个“我”字，便出声打断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喜吵闹，没人逼你去。”
为了天兆会的事，两人过去闹了无数次不愉快，虽说如今天兆会已经同元提没了关系，但看泠玉的反应，也知道他只是思考如何优雅拒绝。
元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泠玉看着手心的令牌，摸索着其上的纹路，顺着九瓣花的边缘而下，在令牌底部发现了一个用简单线条刻的吐舌小鬼。
笑意爬上嘴角，泠玉默默将令牌收好。
一阵风顺着打开的门钻入屋内，翻开了桌上的山经残卷，露出最后一页中，立在画云峰峰顶的昂首挺胸的小人。
……
九黎山试炼场。
进入大会的通道被分成了两道，一道专给大门派的轿辇通过，另一道则留给零散小门派步行而入。
以往的天兆会从不分这些有的没的，故而折云他们这次也没准备什么就来了，在看到一宽一窄、一大一小两道不同的门时，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未免引人注意，元提一直跟在三人身后，见折云他们面露难色，元提遥遥望了一眼，随即也骂了一句。
折云安慰道：“师兄莫生气，左右能进去就行。”
折风却插嘴道：“云师兄你看！神意门的人，怎么都这副打扮？！”
折风的声音大了些，周围所有人都向门口看去，只见一群穿着钢铁盔甲，底下露出大片腱子肉的人正被守卫拦下核对令牌。
折风的一嗓子，让神意门的人也回头看来，元提忽的看见了个熟悉的面孔——当初劝他不要加入云心门的黄袍弟子。
“他们之前穿得不是挺正常的吗？怎的现在成了这副样子……”
黄袍弟子转身的刹那，露出他脸上以及腹部的大片纹身，折云当即皱眉：“这画得也，太丑了点……”
元提赞同地点点头，所幸核对通过，黄袍弟子没一会儿便转回去了，这时一边的修士凑过来道：“这是人家为了震慑旁人弄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旁人他们不好惹。”
折风不理解道：“那也不必弄成这样……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吧？”
修士是个自来熟，见折风不开窍，便滔滔不绝起来：“小兄弟你瞧瞧，那些个大门派一个个高头大马、八抬大轿，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那实力、那气派，旁人一见就得避退三分，自是不消多作功夫。但像咱们这些不入流的小门派，在此等大会前，不也得给自己弄些底气么？”
言下之意，就是也要弄些什么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
折氏三人看了看彼此，默默叹了口气。
元提看了眼自己的红纹袍，不禁怀念起从前的锦袍来，心道输人不输阵，确实得想个法子。
于是元提四下看了看，正好瞧见有卖面具的，招呼折氏三人来到面具摊前。
“一人一个，戴好了。”
元提挑了四个黑色兽面，摸出四颗丹打入面具，黑色兽面当即溢出灵力，原本平淡的兽脸纹路当即清晰立体，跃跃欲出。
折氏三人戴上面具后双眼发亮，整个人都神秘强劲了不少。
元提也戴上了，黑色面具的边缘沿着面部线条完美贴合，掩盖在墨发下，好似与皮肤合二为一，愈发衬得脖颈处的皮肤光滑白皙。
“诶？元师兄你的怎么和我们不一样，好像要更厉害些。”折风兴奋地看来看去，见元提的面具比他们的都要凶狠些。
元提上扬了语调道：“那是自然，我作为你们的师兄，当然要厉害些了。”
折云高兴道：“不愧是元师兄！既然大伙儿都准备好了，我们便先去核对令牌。”
元提点点头，四人来到守卫处，将令牌交予对方查看。
谁知守卫扫了眼四人，看都没看便将令牌退回道：“大会规定，至少五人才能算一个门派，你们只有四人，不予进入。”
折云不解道：“先前不都通过了么，我们门派就是有五人，只是来参会的是四个而已啊。”
守卫不听折云辩解，冷漠道：“要求五人就是五人，不进去就退开！”说完就动手赶人，几个拿着刀戟的人就要来叉走四人。
“放肆！”
元提一声呵，周身爆发的灵力当即将动手的人击退数米，冷眼看向守卫：“我若要进去，凭你也能拦下？”
守卫被元提的实力震慑到，气当即泄了一半，眼前这人不过是个穿着普通的修士，为何却有股一方至尊的感觉，但碍于规定，守卫还是坚持道：“万诀门定下的规矩，你们若要硬闯，便是同万诀门做对！届时吃不了兜着走！”
不说还好，一说“万诀门”三字，元提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收拾不了万诀门，还收拾不了你么。”
元提说的每个字都带着灵力，话音一落，守卫就被灵力死死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周围看热闹的修士拍手叫好，折云不愿把事情闹大，赶忙拉住元提劝道：“元师兄，教训过便罢了，莫把事情闹大。”
折云的担忧很是有理，就在元提犹豫的同时，已然有万诀门的人闻讯赶来，将四人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
领头的弟子见守卫被压倒在地，以为闹出了人命，底下的人纷纷拔剑指向元提。
“这下麻烦了。”折云同折风、折川使了个眼色，三人向前一步将元提护在身后。
“各位道友，我们并未伤害守卫，只是有些误会。”折云出面同领头弟子交涉，奈何刚迈出一步，剑就架到了脖子上。
“我们只是想入场而已，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谈，大可不必动手。”折云试图同他们讲道理，奈何这些人同守卫一样，扫视了四人一眼，便二话不说动手。
元提早就没了耐心，右手运起灵力，目光紧紧锁定折云面前的弟子，然而在他出手前的一秒，那个弟子忽然惨叫一声，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胳膊当即呈现出诡异的扭曲。
铺天的寒气袭来，在场之人默默抱紧了双臂。
“浪费口舌。”
全场寂静的同时，清冷的声音自耳后传来，元提不用想就知道是泠玉，然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泠玉上前来，于是他回头去看，侧脸的墨发轻扫过脸颊，紧接着在逆光下露出了泠玉半张精致的侧脸。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个一袭素白的人是何时出现的，待反应过来时，包围圈里便成了五人。
在元提失神时，守卫觉得身上禁锢一松，便慢慢地爬了起来，跑到万诀门人边将情况说了一遍。
“我我我一直尽职尽责啊大人，他们……他们只有四四四….四……五个？怎么成了五个了？！我我我……”
见守卫磕巴起来，万诀门人眉头一皱。
看方才的架势，眼前这几人还有些本事，尤其是中间站着的两人，眼下不宜交恶。
于是万诀门人忽的发难，将守卫一脚踹开，在折云惊讶的神情下，所有人收起了剑。
“对不住各位，请。”
领头的弟子让出路来，五人相互使了眼色，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试炼场内走去。
“你不是不来么，怎的转性了？”
元提走在最前头，泠玉跟在他身侧，其余三人默默走在最后。
左右四下无人，元提便凑到泠玉耳边悄声问道：“莫不是一个人待在云心门——孤单、寂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