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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隐伏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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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雪雾迷眼。

隐伏山上,披帛猎猎而舞。

月宫众人围守阵中,皆神情肃穆。

帝修率其身后三百魔灵,寒风中,一袭玄衣金纹涌动,气势凌人。

他缓缓注视着魔焰燃烧的右手,随后屈指攥握成拳,冷眼扫过月宫众人,似笑非笑道:“琼华,别来无恙。”

阵中一女弟子月眉星目,英姿凛然,不惧兴师问罪,正是凝霜。但见她挺身而出,率先应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蜈蚣精正是死在我手下。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要报仇也应该找我!”

帝修未应,只一声轻蔑冷嘲,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更目中无人,幽幽讥讽道:“琼华,几时起,你变得这般卑鄙下流,竟要靠弟子来做你的替死鬼了?”

“——乳臭未干!”蓦地,他嘴角一沉,猛一拂袖,冷眼瞥过凝霜,掌中魔气汇聚,便是凶相毕露,径直向琼华劈去:

“把赤魂珠交出来!”

一滴凝圆的水珠自指尖弹出,琼华面不改色,翻手化指为兰。

但见那颗凝珠在半空瞬间扩抻作一道仙障,与劈面而来的魔焰相抵,顿时化成一片水雾,飘落于茫茫雪原之上。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帝修霍然收起冷笑,眸中阴鸷尽显,便是携着周身磅礴的气焰,欺身向琼华飞近。

后者一扬手,劲风伏卷于雪面,即刻掀涌起一堵凛冽高墙。

帝修却已然以不可阻挡之势欺近,那雪幕倏地凌空爆裂开来,自半空扬起飘渺冷白的雪雾。

苍忮趁机率众魔灵一齐攻进,但见一记光矢率先飞出,连破数击,所向披靡,前排一列魔灵瞬间俱为灰烬。

再望金光来处,凝霜顺势收弓,长身玉立,便是十指折屈,英姿勃发,同阵中弟子迅速结下印契。

双掌相对,缓缓推开,红芒闪动如梅染。灵风中,披帛猎猎而舞,踏雪目光沉沉,凝视前方,秋水明眸中一抹寒光乍现。

疾风怒号。

雪雾苍茫,激斗间,半空中两个身影一进一退,正如水火之势相抗。

“身为魔尊,竟敢这般公然擅闯仙门重地。你可有将天界,将你身后的三百魔灵放在眼里?”

帝修掌心魔焰一震,言语纠缠,回声激荡:“琼华,你杀我爱妻,重伤我儿。深仇未报,我要你血债血偿!”

衣袂在风中飘扬。琼华背承冷冷碧空,眉目如冰雪,不由扼腕:“神魔交战,你以为有所失去的,只有你一个?”

宿怨难消,帝修只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根本置若罔闻,更怒目切齿,伺机发难:“自古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神魔交战,你口口声声说要维护人间,可芸芸众生,又有谁会记得你,有谁会感激你?”

叱喝如沉钟激荡不已,魔焰气势更盛,如澎湃怒涛。

琼华衣棱翩跹,在帝修招招催逼之下回身落于雪面,抬手自发间取下一支玉簪。

只见玉簪在她手中立时化为一根法杖,清音阵阵,顿地一点,柔光如水波荡漾,立时引得雪面震颤,掷地有声:“我琼华不为功为名,只为心有天地,但求无愧苍生。我既已担下守护赤魂珠之责,便绝不会将它拱手予他人!”

三清杖柔和的波光中,琼华迎风伫立,罗袖飞舞,神情肃穆,便是迅速结下法诀——窃蓝印轮于半空浮现,轮身奕奕而动。她手持法杖挥攻,光波一震,印轮携风雪之势一击而出,卷起风雾迷漫,吹雪遮天。那是——

寒冰咒!

混战中,踏雪为暗箭所伤,手抚肩膊,嘴角一丝血痕。她惊诧的目光穿过兵戈扰攘,直向琼华凭三清杖击出的寒冰咒。

朔风割面,发丝飘舞,她耳边的声音仿佛骤然消失。

只见那窃蓝印轮奕奕而动,轮周萦绕的澄净波光一震,即刻携风雪之势击出——

电光石火,瞬息一念。

踏雪大吃一惊,顿时屏息凝视,难抑心颤肉跳。于霎那的静立间,浑然不觉风雪扑面,冷雾迷眼,便是咬定牙关,眉心紧锁,决然不顾一切,带起垂落的右臂,任披帛擦肩拂袖如飞云流走,而她奋力一挥提——

随她手起袖落,隔空一道浓雾黑影划破视野,冷白雪色中一片泼墨,赫然现身于印轮波光前。

乱发飘舞,踏雪扬起的手臂斜遮过面,在这片刻惊魂与静定中,缓缓露出的双目冷冽如刀,杀机尽显。而她空空如也的右手上,无情戒绕指归现。

寒冰咒以磅礴之力打在那形如游魂、横空出没的身躯之上,闪烁的冰晶在骤现的雾浪中飞溅开来,犹有冰棱碎裂之声。梦魇周身黑气流移,心神一震,如遭痛击。便是瞬间被打散,继而湮灭成灰,泯泯然在半空飘散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不及一片飞雪坠地的时刻。

在场皆始料不及。琼华震惊望着眼前一切,三清杖的清音如玉声琅琅。但听得声声溢出的激切悲吟,转眼见帝修身形踉跄,双手空无一物,颤抖托举在半空,便是怔怔凝望着飞灰消弥之处——

残魂映入双眸,一滴泪自他赤红的眼眶滑落。

那透明滚落的泪珠,无可自抑,滑过面颊,摇摇坠映着苍忮侧目望定的幽深面孔。闪动如他凝神的黑瞳,正暗自触目惊心。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罔顾周身干戈扰攘,苍忮兀立其间,眼中精光慑人。却生生按捺住激越,悄然一转披风遮掩下垂落的右手,流光暗引,泪滴凝结成一颗透明的珠子,浮沉不定,一下飞入他掌中。

“吾儿,吾儿——!”

几近弥散的飞灰下,帝修凄然昂首,眼角锋芒不再,束发跌散,尽数迎风飞扬。

眼看他眸光恍惚一闪,下颏微颤,如利刃竖刻下的一字深纹狠狠划过眉心,引得双目通红几欲爆裂,而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万道魔光携着无边杀意,如洪流自他周身迸发,直冲苍穹。

风雪呼啸,天地动摇,霎时间,在场所有人都为这股磅礴力量所击,无一幸免。

琼华飞身退数丈,踉跄停步,继而身躯一震,猝然喷出一口鲜血,几乎形成一道血雾纷扬洒落身前。

但见四方黑云涌动,遮天蔽日,电光透过乌云裂隙,振撼的力量源自大地深处,仿佛上古魔兽自万年沉眠中惊醒沉吼,与风雷共震。魔尊号令既出,十方妖魔皆蠢蠢欲动。

幽冥之地。

无数道黑气飞窜游移,齐聚成长阵,正以呼啸之势划破长空,直奔灵山而去。

成琴孤立于幻境之中,仰面向当头天光,举目四望,却见梦魇为她所造的瑰丽幻象,星云霞光,恰如氤氲在半空的血色,逐渐向天际褪去。

天界,浮云尽处。

隐有金光环绕。

一声高亢的鹤鸣响彻云霄。

雪衣丹顶,沐浴在岚光中翻翅而飞,穿云拂雾,如蒙夕照。白羽纷扬,飞落云阶而化作一翩翩少年郎的模样,正是匆匆自东天归返的鹤背仙人。

在此躇踌等候的仙友闻声而动,见鹤背仙人右手端持于身前,未及寒暄,便径直听得他问询道:“可是穆渊上神已自虚空中出来了?”

仙友长叹一口气,只是摇头。

“我方才探得东天灵气浑浊,”鹤背仙人行步一顿,正色道,“隐伏山恐有异变。”

仙门重地,素来静幽深渺。此番忽现血光秽杂之气盘结上冲,实在不同寻常。

险象横生,只怕是凶多吉少。

与其徘徊不定,毋宁应急而出。何况四极之内,已有仙迹流向东天。鹤背仙人掐指巡纹,思量间,又想到什么,忙转身道:“烦请仙君在此稍候。容我速去趟白榆仙翁处,先讨来一样东西——”

渺渺云海,璇霄丹阙。

金鼎寒烟处,几根盘龙玉柱甚是巍峨。

一片清寂之中。

仙童努砚正坐守玄灵宝镜,双目垂帘,静心在殿外修习仙术。

月地玲珑,却见白榆仙翁步履蹒跚而出。双颊酡红,一身素袍,闭目张口垂涎着壶中最后一滴美酒。

无果。

遂晃荡起壶身,侧耳静听,又迷迷瞪瞪挨近壶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上前去,满幅视野便只余壶内乾坤。恰逢眼角余光模糊瞥过一道极快掠过的白影,疑真疑幻间,再悠悠转回身去——

他忽地定住,眉头稍展,放下酒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却是正对上鹤背仙人那尊玉容,红光满面中,不由咧嘴一笑。

鹤背仙人揖起双手,开门见山道:“敢问仙翁,可否借九华扇一用?”

白榆愣怔片刻,回过味来,犹觉纳罕,不禁含糊应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自印天魂灭,妖魔战败,九华扇因在神魔之战中受损,亏得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修补,方复旧如初。

说起这九华扇,乃是以赤魂珠的一线妙灵为引,另有碧潭神泉之水加持,有驱邪辅正,去浊扶清,而焕一方生机的法力。鹤背仙人正是欲凭此妙用,净化流盛在东天的浊气。

然而待白榆翻来覆去,诸般法器俱在,却愣是没能从中找出九华扇。喘歇的当口,他忙又捋上几把白须,讪然一笑,嘴里挂念着少安毋躁,更旧事重提,称赞起仙人慷慨大方,填补了这静默的空当——美酒佳酿,自令他难忘。眼下不过举手之劳,他这做朋友的,又岂会嫌事情烦琐。

然而鹤背仙人面露茫然之色,却认为他这话说得古怪,莫不是张冠李戴,记错了人:

“仙翁怕是记忆出了岔。雪醅春露素来为琼华上仙一手所制,我未曾到往隐伏山,又如何讨得这佳酿来……”

话犹未落,一只金丝如意盏已当啷脱手,跌入众多法器之中。

白榆抬头一愣,怔住片刻。蓦地脸色大变,眼中醉意全无,惊回身道:“糟了!”

-

隐伏山。

尖利的冰锥突破雪面不断分生凝结,一路伸延,仿若雪原上次第盛开的圣洁冰花。

妖魔进攻之路浩荡,有魔灵毫无防备,在行阵中遭崛地而起的冰棱瞬间穿身,便是骤然离地升空,于冰尖化作一团灰烟四散。如此哀声不绝,后人的脚踩过前人的土,蜂拥不止。

踏雪旋身飞退,堪堪避过一把直劈面门的短匕。随即掌心红芒骤现,挥袖与那匕尖魔气相抵。

劲力催逼之下,短匕瞬间反身掉转攻势,破空朝对面刺去。前头的魔灵仍停留在满面惊愕的神情上,额心一点黑血浸出,即刻在原地泯灭成灰。

幽冥之声震动四野,烟尘弥漫中有金光如流矢,连连击发,势如破竹。然而魔尊一怒难挡,巨威之下,更有十方妖魔来犯,如此纠缠下去,怕是难以抵挡。

冷风如刀,琼华点足一路退守,招招相抵,最终飞身停步,携手中三清杖顿地一点——冰棱之声清脆,便是自杖底的雪面不断凝结成冰,迅速向更远处蔓延。

苍茫雪域,极寒之气以铺天盖地磅礴之势,顷刻席卷。无论妖魔,尽在这大片寒霜覆盖下接连冻作冰雕。冰封闪耀着苍蓝之色,向四面八方急速侵袭,引得干戈之声骤息。

周天彻地的寒冰下,一切宛若死寂。

琼华肃立风中,手持三清杖岿然不动,微微苍白的脸上,一派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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