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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 1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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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目幽幽打量,杀气聚在锐利的瞳眸,冰寒入骨。

“臣妾听说圣上此番贬庶,于六皇子留了转圜余地,是这样吗?”那臂膀上的手劲力道骇人,流月拧眉按住,轻问了句。

“妄揣圣意,妖言惑众,是谁,好大的胆子!”手背微颤,帝目愈发深邃地瞧来。

“是公主所言不错,却并非妖言惑众,她只是告诉臣妾圣上是在救昀舜,而昀舜会明白圣上的苦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流月转述道。

听她这一说,诸葛豊迟手劲儿一松,目光一收一紧,当下又郁落起来,只叹道:

“这轩辕家的一双儿女,一个拿住了朕的妃子,一个拿住了朕的儿子,这像话吗?”

流月未言,诸葛豊迟厉色看过,因那双美目明媚带笑,又倾然别去了视线。

眼见她撤下了文房四宝,于御前烹着香茶,他愈发叹为观止。

“免了,朕不喝你的茶!”诸葛豊迟扬声,面容上的冷寒依旧飘着。

“臣妾未有陈娘娘的妙手,这茶烹不出真味来,不过是想代太子殿下谢过圣上恩典!”手执一清光明净的茶盅,流月慢条斯理地布茶。

“放肆!”

手腕被猛地攥住,茶水溅出,流月烫地一摸耳朵,支吾着唤了声“圣上………,当心……”,忙将茶盅拿远了去。

震袖拍案,坐中帝君因这番纷乱,一旁怒诘道:“冥顽不灵,且算算你还有几条命可失!”

玉人螓首,殿中一阵沉默。

“伤处可要紧?”

垂首怒问,却觉唇上一热,美人捧了龙颜,端详问道:“圣上,您……,可要紧?”

眸光一绽,被问地哑口,听出话中关切,帝目骤然一黯,瞧见一缕视线温温投映过来,在漆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无碍,朕……”

才说,后话便被美人叹息着收去,视线茫茫间迷离,已满心满眼地随她去了。

凤钗坠鬓,青丝摇曳,流月心中跳跃着明晃晃的光亮,她不是君子,带着君临天下的杀气而来,手中似握有一把剑戟,只轻轻落下,便大功告成。

可她犹豫了,轩辕铎壬的脸在她的视线中飘荡,诸葛豊迟温柔深彻的回应让她懊恼,而那指尖触及的微微凉意让她怵目惊心,初以为是她瞧错了,却不是,是泪,如雾般瞬间消散!

杀气渐渐消褪,她用清澈的瞳眸回顾适才的一瞬,迷惑起来。

手指穿过那一泓青丝,夜漏清寒,诸葛豊迟揽紧了美人,视线轻擦,倏然清醒。

抚过那至美的容颜,于耳鬓厮磨中喃喃道:“朕敌不过你这千军万马!”

瞧着上方无限温柔的目光,流月因他轻易言败,有些无所适从,在她受宠若惊地时候,人已被打横抱起。

“今后去凤藻宫请安的事便省了吧,朕会于皇后处提及此事!”路上,武皇轻轻交待。

“圣上依然执意要将流月赏于濋越侯?”流月打眼瞧过。

“是为了此事,适才……”诸葛豊迟目光闪烁,思量着这个可能。

“流月不会这般愚蠢!”

“爱妃似乎认为自己聪慧过人?”武皇摇首。

“圣上,士人很聪慧吗?”

“多半是,只是士人的聪慧还无法与帝君匹敌!”诸葛豊迟傲睨道。

“流月也想拥有帝君一样过人的聪慧!”眼尾轻扫,美人翘勾了唇角。

“要它作何呢?这些无人能及的东西多半会让人早生华发,让人一命呜呼!”打量眼前极美的眼瞳,诸葛豊迟心中好个哀字了得。

“流月不怕一命呜呼,怕成为棋子玩物!”一眼瞟过,美人机锋凛冽。

“濋越侯若开口讨你,朕依然会答应的!”诸葛豊迟怅然。

“晏侯爷不会讨了我去,他是士,流月是君!”美人嫣然一笑

“可知时岁也是国君手中一把无尚的宝剑,善用者,会得名士!”

诸葛豊迟并不怀疑花王仙女的能耐,那晏侯郎的脑袋上如今悬了两把青龙宝剑,会夜不能寐的。

时岁的确是一把无尚的宝剑,景澜殿的陈娥显然深谙此道,流月想着,御前谦卑了神色道:

“入冬天寒,太极宫却可安枕无忧!”

诸葛豊迟心中一暖,微微颔首,他的确需要歇上一刻,夜夕中他想起了惠妃,那秀目温存的眼角还有尚未干涸的泪痕,这让他深阖了双目。

晨时,有阳晖透入窗棂,诸葛豊迟瞧着身畔依然熟睡的美人,脸上浮出温笑,痴然道:“自君之出矣,心意远相随。拆破唐人绢,经经是双丝。”

景澜殿一身雪衣的女子,却一夜未眠,圣上失约未至,身为细作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犹如幻夜离开的那个隆冬,她亦是这般的孤掌难鸣,僵寒如蝉。

濋章殿,诸葛小四儿一夜未归。

翌日大朝,端安王未至,被圣上罚了三月的俸。

宫娥绿萼在院中言这陈娘娘的生辰吉日快到了,礼部已在置办了,莲歌耳闻之下,不禁指节泛白,眉目飘冷。

这宫中如今最得意的莫过于陈娥,她此番弄计,将小四儿牵扯其中,戳着自己的软肋,大有敲山震虎之意。

一口气聚在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潭眸深深一暗,心中落定,人已取步直直行往景澜殿。

午后的阳光斑斑驳驳地洒在宫道处,耳畔的萧风却带着冬寒刮的两颊生痛,脚下似生了风一般,云鸦的黑翼投下掠空而过的影子,宽阔的宫道处有朗笑声传来。

蓦一惊,莲歌悄然退至了偏径处一假山后。

大道处诸葛淳瑜正由内监卢宪随着,二人喁喁私话。

金色的朝服上祥龙栩栩如生,灿地耀眼,而那张持重脸孔上的笑容,是经年不改的温厚,却张弛有度地收在腮畔,有着难以靠近的深俊威严。

“玉妃娘娘处可还好着?”只听太子如常地问道。

“启奏殿下,已派了人去,只是娘娘谁也不见!”太监小心回禀。

诸葛淳瑜未恼反觉踏实,又问了句:“凤藻宫那边儿可听说有何处断?”

“殿下,这倒不打紧的,听说圣上已派陈公公递了话,玉妃娘娘今后去凤藻宫请安诸事皆免了,自是无碍!”太监递过笑去。

“却也是这话,何故累及无辜,拿她出气?”诸葛淳瑜眉目渐平,长吁了口气,迈着四方步沿路欣赏着梅圃中长势颇旺的宫粉,想待腊日过了,当是冰雪中攒珠吐蕊的美景,一时心绪大好。

兀自瞧着,瞟见太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停下打量了他几眼。

“卢宪,可是外方的闲杂人等还没打发干净?”诸葛淳瑜揣度着问。

“殿下,外方自有大人们替太子爷您费心,此事与玉妃娘娘有关,小的怕说出来太子殿下生气……”

“此事,我心里有数,月儿她性子刚烈,那伤自不在脸上,伤到了心上,越是这般,越是让人牵肠挂肚,皇后娘娘甭看这面上温善,打人倒是不含糊,真能下得去手!”诸葛淳瑜忽地住了步,不悦道。

“殿下,那玉妃娘娘的委屈自是无处诉去,加之昨夜圣上……”太监一躬身,只递了一饱含深意的眼色,未敢说下去。

诸葛淳瑜悚然一惊,那笑容凝在唇畔,陡然僵冷了下去。

“父皇他?”

折身一把揪住那太监的前襟子,望见那太监喉咙抖颤着点了头,人竟已似一桶凉水浇下,直僵僵地立了半晌。

“狗奴才,为何迟迟不报,现下才言?”眼珠滚出厉芒,诸葛淳瑜睚眦俱裂,一挥抽便抽了那太监一记耳光。

“殿下,那位可是圣上钦点的嫔妃,您……”太监耷拉着脑袋劝道。

“混账,且竖起耳朵听明白了,那是我永乐宫的月儿,自不会挂在那太极宫!”诸葛淳瑜怒极骂着,额际的青筋暴起。

“殿下……,殿下息怒……”卢宪捂着腮帮,吓的打了个哆嗦,躬身一揖再道:“殿下您今儿上朝,奴才怕说了您受不住,可说来也怪,昨个儿本是圣上去陈娘娘处雷打不动的日子,谁能想到……”

“狗奴才,这宫里是个长眼的,都知这景澜殿失宠是早晚的事,自父皇安置月儿入了那太极宫,我便提醒过你,派你差专人盯着,竟还是出了天大的差池,枉费你随了我不少年岁!”诸葛淳瑜气急败坏地踹倒了太监,提袍又猛踢了几脚。

“殿下饶命……,奴才也没想到……,圣上一直对陈娘娘恩泽有加,这宫里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到底是从冷宫接出来的……”太监连声告罪。

“恩泽有加?这宫里有什么经年不改的恩泽有加,不过是如履薄冰而已。你以为父皇接了那陈娥出了冷宫,便会宠她一辈子,荒唐!那陈娥不过是一过了气儿的妃子,早提醒过她,这宫里头不缺美人,已不是什么韶华明媚的主儿,却偏偏端着那清冷傲气,如今弄巧成拙,自作自受,反害了月儿!”

男子徘徊,六神无主,眉染哀色,望向太极宫,懊悔千般。

“殿下,此处并非讲话之所,圣上在气头上,如今各处皆谨言慎行,大人们都纷纷递话,让您加了小心!”那太监爬起,四处望望,满脸惊惶。

“狗奴才,本太子可不是那老六,一个披了黄绫缎儿的纸人,这滄岳朝半个天都是我的!”说话间,那太监又挨了一记踢。

“殿下……殿下句句真金,您贵为一国储君,尊荣隆显,这滄岳朝何止半个天是您的,依奴才看那天子龙印本就在您手上掌着!天下花容月貌的女子万千,不急一时,即便是那太极宫的仙女儿,只要殿下喜欢,自会牢牢攥在您的手心儿里。那六皇子不识抬举,差点连累了殿下,大人们皆替殿下委屈,左昰公大人带了话,如今该将那风关在外头,好生歇着,别沾了凉,奴才也是怕殿下吃亏!”卢宪身前叩首,忠心可表道。

这话自是顺耳,诸葛淳瑜听了,脸上的神色缓了缓,兀自沉思,其后沉了张脸于那太监命道:“起来吧,代爷去那太极宫瞧瞧月儿,就说她心里的苦我心知肚明,必会为她筹谋,来日方长,让她心里头别钻了凉,永乐宫的门庭经年为她敞着!”

“这般暖人的话,就是那铁打的听了怕也该动心了!”卢宪恭维应道。

“身在宫闱,她自说不出暖话来,是何等聪明剔透的人,一想着,就让人怜的紧!此去小心应承,莫要惹了她的气,只管顺着哄着,告诉她我这方待抽了空子,自会去瞧她!”诸葛淳瑜黯然神伤地叹道。

“奴才这就去办,我让下头的刘顺儿随爷去办差!”

“罢了,今日朝堂上父皇该杀的杀,该贬的贬,如今哪儿还有说话办差的地儿,左昰公大人说的不错,如今当把风关门外头,我去那景澜殿请个安,尔等就别随着了!”

诸葛淳瑜吩咐了声,正了正衣冠,抬步走了。

莲歌前前后后听着,眼见大太子痴心不改,将流月当九天月般的往心窝儿里揣,一时间颇为同情,望着那往景澜殿去的背影,心中的冲动散去,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盘亘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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