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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第 1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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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敕国【平城】

大战过后,城墙上火攻后残留的斑驳之痕四处可见。

尽管已是春时,寒凉依旧沁骨。

西镇的一座府邸,榻中躺着一墨发飘泻的男子。

“铎壬,平城之役,你功不可没,朕今夜会帅大军向邺都进发,楚贼气数已尽!”近处,一清瘦的长影手捋花髯,于榻畔眸光深邃道。

“西尧……,已入了山口……,当……,当以巨石封了山道……,景王可围合西尧十六盟的人马,以免生变!”榻中病容沉沉的男子呼吸不稳,拽着那人的衣袖忧色深深道。

“放心,朕已传命于景王了,你的上书,朕瞧见了,朕会按照上方的布兵之策,与楚贼决一死战的,铎壬,你且好生于此养病,那楚贼朕会将之毙于帝山之下,全你心愿!”轩辕景濯说时,眸光清冷,一拂袖掸开了那截长指,折身欲走。

“母……,母后在何处?”榻中的男子欲撑身而起,可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想留下照料你,可她是国母,要与朕一同去见证那楚贼的死期!”轩辕景濯回首瞟了他一眼,抱歉地说道。

“铎壬……,铎壬不用人照料,带母后走,楚贼会反扑平城的!”榻中的男子敛眉,汗水沁湿了墨发,那双眼显得空洞而无神。

“铎壬,朕于此留了人马,若楚贼来攻城,会有人送你去往行宫的!”

轩辕景濯轻笑了声,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自外方跌撞闯入一个柔丽的身影,嘴唇哆嗦着哭道:“姚姝亲自查了,母后送来的参汤中有毒,你们……”

那满腔的恨泪,在指斥中化作了呜咽的哭泣,让她迷茫,让她恐惧。

“未得宣召入内,区区一个宫婢也敢御前指摘?”

轩辕景濯打量着近前的女子,她很美,尤其那笑容,像极了他的皇妹。

多少年了,他似乎都快忘了他曾有个皇妹,那诞下孽子的红颜祸水,拒绝了四处的求亲,雄兵一方的昌突王被她冷拒了,那楚桓嗣心生倾慕,愿结亲求和,她却嘲笑了那逆贼,以致于那逆贼连夜突袭帝都,累及自己的皇儿死于了珠兰殿中,而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却要接受如此悲凉的现实,将一个外姓男子扶上太子之位。

堂堂邬敕国三军齐声敬唤的威威储君,竟来自诸葛皇朝,简直是笑话!

想着,轩辕景濯多年的心潮暗涌,于一瞬现出了颊面,他怒发冲冠地朝那人影儿抡起了袖子。

脆生生的响声穿过呼吸,女子身子一摇,重重栽倒在了一旁。

“放了她……,放了她……”榻上的男子急撑着起身,却从榻上无用地跌了下去,一边摸索一边乞求道:“铎壬……,铎壬自幼从来没求过您什么……,放了她,求您!”

“殿下——”姚姝惊见此景,飞奔过去,于扶起那气息奄奄的男子的一刹,失声痛哭起来。

“铎壬,念在你陪着朕不少时岁的份儿上,好,朕答应你,她会无事!”眉心一蹙,龙影威威一移,哐当的扣门声过后,徒留一道惨白的冷月之痕,映衬着此中的凄凉。

“伤到了吗?伤到了是吗?”内中,眉目清俊的男子手指颤颤朝那缀满泪水的脸颊摸去。

“没有,姚姝无事,倒是殿下……,姚姝不知,父皇母后他们如何这般歹毒要置殿下于死地,姚姝……”一身素衣的女子搂着那病沉的男子,心疼地哭了起来。

“不是母后……,不是……,姝荆,铎壬并非邬敕国的太子……,不是……”男子痛敛眉目,眼角滑出了一片泪光。

“铎壬?”姚姝惊了一惊,转神瞧向近前怆然泪下的男子,倏然清醒,“飞鸟尽,良弓藏,此番功高盖主,圣上怕了是吗?”

“铎壬早是该亡之身了,珠兰殿内,嫔妃、太子都死了,铎壬能活到今日,不过是侥幸而已……”男子扫去了那些可怕的过往,只淡笑着攥住了女人的手。

他只想为那些惨死之人,包括他的母亲,求一个天道而已。

他尽力了,他没有恨,一切的一切,此际有双手攥着自己,很暖,此番情深是他从未想过的。

老天待他不薄!

“不,殿下寿与天齐,铎壬,你不能吓我……”耳听他话意哀绝,姚姝早已哭的花容欲碎。

“春侍卫那方还没有消息吗?”轩辕铎壬急问道。

“离国佞党暗兴微澜,那方不能去,春侍卫去了幽州,会有消息的,殿下要撑下去,我们离开!”姚姝双手紧握着男子的手,哀求道。

“原本我尚心存侥幸,为你寻个安然之所,看来终是不得,幽州路途遥遥,恐来不及了,楚贼惨败,断不会甘心失了平城,他会反扑的,怕就这两日,姝荆,你要离开,我会差人送你和昭雁去往昌突!”男子想着,自怀中取出一枚龙佩递过。

“殿下——”

“邬敕国乃铎壬的乡原,客死他乡会不吉利的!”轩辕铎壬摇首。

“不,殿下服了药,好了很多,殿下答应过的,我们在一起,在一起……”

“旗令官,拿好这枚玉佩,可以保命,父皇用的毒我清楚,我已看不到了,很快就会毒发而亡的,父皇不会把我留给楚桓嗣的,铎壬无恨,只是此生负了你,终是无法留你一辈子,去准备,若念顾着我,便让我走的安心,那方十三王子会好生照料你的!”男子流泪细细叮咛道。

“不……,没有……,没有十三王子,铎壬,我们离开,现在!”抹去眼泪,姚姝急急唤着昭雁,当下拿定了主意。

“姐姐,这府上没几个人了,连灶房都冷了!”闻声推门而入的小宫娥目露凝重道。

“昭……,昭雁……,快……,送她走……”地上的男子闻言施力一推,不再多话,只颤微微向榻畔爬去。

“姐姐小心——”惊见姚姝身子一歪,额角撞上了梅凳,小宫娥眼明手快地奔过,及时扶住了姚姝。

“怎么?是姝荆伤了么?昭雁,快瞧瞧,快替我瞧瞧——”轩辕铎壬心中一紧,自责时,懊恼地攥了攥自己的手掌。

“姐姐……,你可好着?别是动了胎气,姐姐,姐姐你说话啊……”眼见姚姝满脸泪华,失神不语,昭雁慌了。

“胎气?昭雁——”

耳闻此,轩辕铎壬蓦地扭转了身子,楞在了当场。

“吃墨的,我姐姐怀了你的骨肉,你如何就不知道个轻重!”

昭雁愤嚷着,那张嘴却被姚姝惊惶地掩住了,“隔墙有耳……,雁儿,去,去准备,我们要护殿下离开!”

“姐姐如何一惊一乍的,这里自是住不得人,正要与姐姐说,娘娘身边的宫人来了,说娘娘已备了车马,要送我们离开,可娘娘没说去往何处,真奇怪!”小宫娥不知其中来去,只兀自说着知道的事情。

“铎壬,听到雁儿说的么?是母后,母后来救我们了……”闻此,姚姝于惊喜间站了起来。

“救?那吃墨的不过是害了眼疾,姐姐莫要担心,当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昭雁抿唇看向姚姝道。

“雁……,雁儿,不是,殿下中了毒,我们如今得离开!”姚姝说时,又红了眼眶。

“……毒……,怎么……,姐姐……”

“雁儿,春侍卫是去武皇陛下处请救兵,他不是躲你,因为此一路,很凶险,他不想让你担心!”

姚姝吐出实情,昭雁被眼前的景况吓到了,影影绰绰的上房内,她六神无主地与姚姝将太子殿下安置于了榻中。

“姝荆,是……,是真的吗?”轩辕铎壬摸索着,哽声问道。

“真的,如今我们一家老小,加上昭雁和春侍卫,我们才是原本的一家人,铎壬,我们离开这里,去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姚姝心中一酸,按住他的手掌,泪中展笑道。

轩辕铎壬倏地落下了泪,他点了头,屈服了。

幼时孤单的岁月里,那帝山行宫中生就天人之姿的女人,每回来宫中看他,都是哀嗟阵阵、泪淹两颊。

他知道那是他的生母,可他只能唤她姑姑。

他知道轩辕景濯不是他的父亲,却在国崩之际答应了母亲,此生要唤他为父皇。

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儿活的太过悲惨,他得撑着,撑到那可怜的孩子诞下,才能安然闭眼。

夜色深深中,轩辕铎壬被扶进了车马。

马车的辘辘声不时在耳畔回响,他时睡时醒,不止一次地乞求着上苍,让他多活一刻。

可他知道那毒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散开,那疼痛像要碾碎他一般,扑向了自己,他攥着锦衾,连微笑都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脸上总有冰凉滑过,他想她又落泪了。

“会……,会哭坏身子的……,活着……,铎壬活着……”

昭雁闻声看了姚姝一眼,那吃墨的睡的时间越发长了起来,她们每天都活在惊惶中。

入夜的微风中夹杂着雨气,一队兵卒呼啸而来时,姚姝眸光一惊,二话未说,手执弯弓,朝那方凛凛射出了几支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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