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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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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四处都是黝黑的湖水。

冰冷刺骨,摄魂夺魄。

孱弱的少年意欲开口喘息须臾,却徒劳无功让更多的水灌入他的口鼻。

喉管刺痛,四肢亦仿似灌铅一般,越是挣扎,反而越陷越深,仿似被毒蛛捕获的蜂鸟,四肢矫健,却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他遥遥地望着愈来愈远的湖面,被黑暗包裹,只能放任自己在绝望中沉没。

而突然间,湖面一阵涟漪泛起。

再一眨眼,那湛青色的双眸,已经凑到了他的眼前,虽如此暗淡,却仿似此处唯一的光芒。

少年看见他朝自己伸手,终在坠落之前,捉住了唯一的支撑,随即便被赤忱的怀抱所包裹。

在这黝黑的湖底,拼命睁眼,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

那张高鼻深目,棱角分明而冷峻的面庞,在湖水之中,仿似一方古玉,径直地回望了过来。

“八哥——!”九皇子顾时珩突然惊醒,剧烈咳嗽起来。

屋子里生了火,顾时珩于床榻之上,不过身着了一件单衣,单手撑住床边一角, 待到气息平稳,才回过头来。

少年方才大病方醒,因此脸色腻白,像瓷青色,透了点羸弱的骨感。

但其容貌之明艳绝美,亦无法被病色压住。

他不过舞勺之年,尚且年幼,却早已因其容貌远近闻名。

天生自带一双桃花灼目,面如敷粉,唇若施脂,一瞥一瞋尽是多情。

这幅好皮相虽然雌雄莫辨,面若好女,可那高挺的鼻梁,却亦中和了其中柔美,添上几分热烈张扬的意味。

故民间早有传言,虽皇帝中宫嫡子三人,却唯有九皇子,配得上那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顾时珩平日里便爱招猫逗狗的,本是京城小霸王,可众人瞧着这份好颜色,只觉得少年郎就该这般随意恣睢。

见他悠悠转醒,殿内众人本松了口气,见其咳嗽喘息,亦不面焦躁。

早已坐在床边的皇帝顾景煜竟然取出手帕,递了过去,意欲亲自照料。

他不过不惑之年,身着明黄色龙袍,披玄色毛裘,相貌清癯,面有病色,却还是亲身照料宝贝儿子。

众宫仆跪踞,却并无觉得不妥。

顾时珩自小受宠,与父皇一向亲近,亦不觉得九五之尊如此,有半点不妥之处。

他如今刚清醒,长而内翘的眸子如工笔画描摹般,微澄的瞳色露了点柔怜的虚影儿,半躺着,微开的里衣露了瘦而有力的肌体。

皇帝见了,怜惜的情绪刚要蔓延到心腔,却听到了宝贝儿子开口:“父皇,儿臣这落水病成这样,怎么你看起来比儿臣还虚?”

“眼下还有乌青,啧啧啧,父皇不若早些回宫休憩,免得走路晃风。”

... ...

顾景煜捏紧拳心,即便他贵为天子,有时候也很想不顾君威揍一下儿子。

父子心有灵犀,感知到了丝怒意,顾时珩侧身,看向屋内,竟然零零散散的站了不少人。

皇后独孤燕婉温柔贤惠,乃是水一般的性子,此刻亦神色担忧,站立在皇帝身后,手里捏着帕子。

太子顾时琛年长他八岁,已是弱冠之年,虽并非一母所出,但年少时便养在独孤燕婉膝下,故他们兄弟二人向来亲近。

其身着杏黄色蟒服,头戴金冠, 相貌清雅俊秀,站在一旁,而他手中牵着的,正是九皇子顾时珩的同胞弟弟——尚且年少的十三皇子顾时霁。

“母后..大哥?”顾时珩眨了眨眼,虽然脑袋稍有混沌,却按下不提,散漫的侧躺道,“你们如何都在此处,我这不是没死嘛。”

“莫要乱动,朕方才还在上朝,便听到翊坤宫传来消息,说你落入了太液湖中,亦呛了水昏迷了过去。”

“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嫌晦气。”

皇帝这般嫌弃说道,还是上前替他压了压被子角,对着宠溺的嫡子万般无奈,“可不许硬抗,说清楚感觉如何?头可好痛?可还冷?”

“我当然无事…”顾时珩急忙说道,翻身竟想要起床下地,立即一把被皇帝制住。

‘你这便是野惯了的性子,在床上是一刻也待不住?”

皇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见顾时珩再无下床动作时,才稍稍松了松神色。

顾时珩吐舌:“儿臣这叫年轻力壮。”

皇帝睨了他一眼,转头与太子对视,目光又落到了他的身上,缓缓问道,“别扯开话题,父皇问你,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何事?为何这平白无故走着,亦能坠入这太液池?”

顾时珩眨了眨眼睛,稍一回想,便是那如古井一般的湛青色双目。

可再往回推,竟都不记不清了。

隐约记得他在湖边时候空无一人,然后突然脚步一滑,便径直往下摔去。

期间他无数次想站稳身子,自小习武,轻功尚好的他竟没能稳住脚步。

而他自小怕水,更不会水,坠湖之后,便再也由不得他了。

话虽如此,但顾时珩知晓自己身份尊贵,况且父皇又是个格外疼惜他的性子,如若他实话实说,恐怕无辜牵连旁人。

虽说那工部全是些迂腐老头,但顾时珩没兴致因为自己这点小事,看别人被打板子丢了脑袋,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望向父皇,洒脱道:“并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我自己没站稳罢了。”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报喜不报忧,顾时珩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不过我仍记得,是八哥救我上来的。”

“只是没站稳?!”皇帝脸色颇有疑虑,又问了一遍。

太子亦忍不住开口,焦灼的失了往日的温和风度道,“於菟,坠湖之前,你可有见旁人?可有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说是不小心便是不小心嘛,父皇,大哥,你们二人也太紧张了,我个天天吃酒打猎的少年皇子,又能有谁会想杀我,又能图些什么啊?”

顾时珩听到这话,反而觉得父兄大惊小怪,他性子便如此,仿似事事皆不在意。

话都说道这份上,皇帝太子二人亦只好作罢,毕竟他们早已派人去查看过,并无见有什么异样。

而顾时珩见到父皇并未有反应,又多说了一遍,道,“父皇,可是八哥把我救起来的。”

“知晓了。” 皇帝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大内总管,轻描淡写道,“老八这事做得不错,赏五炳玉如意过去,也顺道让太医院的人过去看看。”

“是。”段总管答到。弄清来龙去脉后,皇帝又坐在顾时珩床尾相陪,并不急得走。

一家五人,此时便如寻常人家一般,享受须臾天伦之乐。

一炷香之后,皇帝与太子急匆匆地起身,再度漫步在风雪之中,回紫宸殿继续批改奏折,而皇后亦出去安排膳食。

就在父兄母后出殿的这一刹那,卧房之内的气氛顷刻便冷了下来。

十三皇子顾时霁比顾时珩小四岁,不过垂髫之年,身躯被裘衣包裹,显得小小一个。

方才在父皇母后面前,亦对顾时珩百般关心,看起来懂事至极,乃是个好弟弟。

等到长辈一走,既脸上顷刻阴沉下来,转身便跟着要走。

这背影落入了顾时珩眼中,他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唤他乳名,道,“衔蝶,父皇今日不准我出殿,你不在此处陪陪你兄长?”

十三皇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

顾时珩轻轻一笑,道,“外面还在飘雪,你想去何处?”

突然之间,十三皇子宛如被鞭子抽打,停下来脚步,转过头来瞪他。

顾时珩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也觉得莫名其妙。

十三皇子突然开口,声音冰冷,厉声道,“你为什么不死在湖里?”

“怎么,是你动的手啊?” 顾时珩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一只手撑着床边,遥遥的望着他,道,“你想听我说什么?我比你年长这么多,很大几率是会比你先死的,你有什么可急的?”

十三皇子听见此话,手稍稍有些发僵,对顾时珩的没脸没皮亦说不出话来。

而顾时珩明眸皓齿,对其的话语半点都不在意,掀开薄被,身上只穿着单衣,一步一步走下床来。

十三皇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身材高挑的兄长已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顺手操了件貂裘大氅,轻轻低身,便笼罩在了十三皇子身上,修长的手指在绳扣间飞舞,将大氅系好,抬头望向他这说话便呛人的弟弟, 轻轻道,

“外面天寒,多穿点——”

“你本便没多聪明,可别再冻傻了。”

十三皇子听到此话,先是一愣,突然一拳砸在顾时珩的侧腹上,道,““我讨厌你!”

随即转身便跑了出去,却也没将那大氅脱下来。

不知是因为他年纪小,还是故意收了力气,这一拳对顾时珩而言,倒是不痛不痒的。

他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搞不懂这小子性情,亦猜不透这小子心思。

不过心底在暗自自嘲道,这皇宫之中,或许再也没有像他们二人这样的同胞兄弟了罢?

顾时珩身子骨向来强劲,在床上躺了不到一日,便自觉神清气爽,并无半点不适。

皇后放心不下,又唤来太医院为他诊脉,再三确定确实无大碍之后,才准他再出殿晃悠。

这母亲也知道他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更知八皇子救了人,顾时珩应当去看望,顾时珩亦愿意如此,带上了珍贵药材,便往甘泉宫去了。

这皇宫里皇子众多,看起来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但实则各自被养在各自宫中,其实并不熟识。

九皇子与八皇子顾时承相差一岁,若他们是寻常人家的儿子,说不定是诸位兄弟之中最亲密的。

可在这深宫之中,顾时珩是受尽万千宠爱的正宫嫡子,而八皇子不过北渝陪驾的侍女苏湛所出的庶子,身份地位乃是云泥之别。

莫说是兄弟之情,自小到大,就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翊坤宫乃是在后宫正中,甘泉宫却处于最为偏僻的东南角落,若不是出了这事儿,顾时珩恐怕此生都不可能驻足甘泉宫一步。

顾时珩越往角落走,便越发觉得昏暗凄凉,此时还未到日落,但这里却比其他地方暗淡许多。

寒武轩处,顾时珩见并未人值守门口,便自作主张,自顾自地入了寒武轩中,而却被眼前之景震荡。

此时分明是寒冬天气,八哥顾时承却只着了件黑色单衣,拿着木剑,在院中劈砍,不放过那方枯木。

他手里那把木剑剑刃,亦在他的力道之下微微发卷变形,这一眼看去,倒仿似他有满腔不可言说的怒火 ,全都被发泄在了这死物之上。

顾时珩微微一愣,轻声唤了声,“八哥。”

而突然间,顾时承侧头一撇,眼底竟比寒冬更冷几分。

他此时不过十岁有五,分明还是少年,可或许继承了自己生母的北渝血脉,已是高鼻深目,长发发稍微微发卷的模样。

其五官轮廓深邃,双目仿似墨玉深潭,连带着整个人都发着一股冷气,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顾时珩站在远处,望着此情此景,微微一愣,纵使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如他,也没敢第一时间开口跟他搭话。

顾时承显然未能料到会有访客,匆匆停下身子,那如寒夜般的双眸,愈发凌厉。

"八哥。" 顾时珩朝他拱了拱手,道,“已这般晚了,你还在此处..”

看着他手中被砍得发卷的木剑,顾时珩有些没找到合适的话语,道,“..练剑?”

顾时承先是一愣,淡淡的收回木剑,随即薄唇微抿,开口道,“九弟来此为何?”

顾时珩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亦有些懵了,后知后觉回忆起先前种种,才突然想明白起来为何二人年龄相仿,却在皇宫之中没有半点交集。

看着眼前这双拒人千里之外的眸子,他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日八哥救我上来,我一向有恩必报,这是来道谢的。”

说着,他微微抬眼,一双桃花眼显得格外潋滟,望向顾时承,道, “谢谢八哥了。”

顾时承扫了他一眼,对上顾时珩眉眼如画,虽避开了其目光,却稍稍的松了松脸色,嗯了一声。

顾时珩看了他一眼,心底这人还当真是闷,看来亦只能他来没话找话,便故作轻松,勾了勾嘴角,继而道,

“八哥,这是我第一次来寒武轩,我们总不能是在这儿杵着和两只大鹅一样吧,还是你请我进去坐坐?”

”寒武轩有什么好坐的。”顾时承抬头望了他一眼,道,“你该走了。”

顾时珩稍稍眨了眨眼睛,更是茫然。

他这前脚刚迈进来,这才说了两句话,顾时承便要让他走人?

作为受尽万千宠爱的中宫嫡子,他何时受过这种冷遇?

不过这乃是顾时承地方,既他要他走,那便走吧。

顾时珩心底稍稍妥协,正准备抬手行礼告退时候,突然见,一阵高亢的女声打破这院里的沉闷。

“哎哟诶,这不是九皇子吗,我便说今日这寒武轩有些不同呢!”

八皇子顾时承的养母荣妃一身素袍,自殿内而出,而其所出的十一皇子紧跟其后。

荣妃乃是北渝谵王完颜覆的内妹,当年奉旨来大梁和亲。

她长得亦高鼻深目,皮肤黝黑,看起来是个飒沓的草原儿女,可在这深宫之中,却也注定得不到君王宠爱。

顾时珩与寒武轩并没什么交集,无论是顾时承也好,荣妃或是其所出的十一也罢,其实都并不熟悉。

不过礼数倒不能失,朝着二人拱了拱手,道,“见过荣妃娘娘,十一弟。”

“见过九哥”十一皇子亦淡淡一笑,拱手回礼。

“哎哟诶,都是亲兄弟,你们这么生分干嘛?”荣妃扯开嘴唇一笑,自顾自的走下台阶,想去拉顾时珩的胳膊,道,“今日可真是赶了巧了,九皇子难得来我们寒武轩,不如便留下来用膳如何?我吩咐几人做些小菜什么的,不知九皇子可有忌口?”

这提议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毕竟顾时珩亦经常去别的宫串门,可是自从他进了这院子起,顾时承的脸色便一直阴晴不定。

此时听到荣妃之提议,更是阴沉得吓人,看似是很是不愿他留下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稍有些两难,既今日来此处是为了顾时承,亦不会喧宾夺主,望向顾时承,缓缓道,“不知八哥…”

“我从不用晚膳。”顾时承看都不看他,斩钉截铁,似是丝毫不在意会拂了他的面子,又继续道,“想来母后宫中的膳食更加鲜美,难道母后不给九弟你用膳吗?”

这话一落下,荣妃的脸色一僵,狠狠地瞪了顾时承一眼,望向顾时珩时,又露出了笑容,只不过看起来让人有些头皮发麻,觉得其笑容并不真切。

“九皇子,这八郎便是这么个性子,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荣妃娘娘说笑了,我怎会跟八哥一般见识。”

顾时珩淡淡一笑,见三人之间暗潮涌动,一时间也觉得这是个是非之地,还是早早溜走为秒,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二人,先行离去。

荣妃望着顾时珩的话语,虽心底颇为不甘,亦也不敢强留,只能作罢。

顾时珩转身离开,背影逐渐远去,成了荣妃眼中的一个微小的黑点,化作尖酸刻薄,泄于唇舌之中。

“真是出息了 ,老八,为了攀上顾时珩这香饽饽,连这种手段都能使出来!”,荣妃冷冷的瞥了顾时承一眼,忍不住讽刺道,“你不会当真觉得,使了这些小手段,救了顾时珩一次,便能跟他扯上关系吧?!”

顾时承没半点反应,仿似深不见底的古井,一切落石都全部吞没。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在自己,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他顾时珩是什么人?身份尊贵的正宫嫡子,你顾时承又是什么人,一个婢女所生的卑贱玩样儿。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他可曾多看过你一眼?我劝你趁早放弃这飞上枝头的美梦!”

“我救弟弟而已。”

顾时承望着他,说完这句话,便径直朝院内走去,行至一半,才听见身后声音响起,道,“呵,当真兄友弟恭!

顾时承一路往里走,皓月当空,西风凛冽,仰望天幕,目中只有四角的天空。

突然风声凌厉,顾时承身躯猛地一紧,转头望去。

只见一黑影矗立在院中,微微抿唇,道,“这事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顾时承没有开口。

那黑影一步一步靠近,望着他深邃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你心软了?”

“没有。” 顾时承否认。

“北渝使者已启程,一月之后便会到顺天,你应该比我清楚,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顾时承刀眉一沉,点了点头,道,“不用你说,我自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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