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鬼王阎宴准备宣告修仙界,鬼界将整改。鬼界传送阵均已封印,会建立新的传送阵。
“啊啊啊!美人!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工程吗!”阎宴抱头痛哭。怎么可以这样呢?
唐嘉回道:“就当作是对你的惩罚了。”
结束了通讯,他抬眸,迎面而来就看见了一身青衫落拓的“熠儿”,正迈出“极乐”的府门。
“熠儿”抬袖作揖,眼里带笑,道:“小生黎熠,谢过公子。”
唐嘉也笑了,从储物戒取出一副书法来。
“滩头日落沙碛长,金沙熠熠动飙光。”黎熠念到,满眼惊艳,“谢公子。”
“去吧,该归了。”唐嘉点了点头,温和道。
目送着黎熠远去,他陡然被身边人搂住了腰。烛朦咬着他的耳朵,似乎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首诗最后一句是‘君行采采莫相忘’。”
“你多心了。”唐嘉推开了烛朦,却牵起了烛朦的手,朝着“极乐”走去,垂睫敛去了片刻的悲悯。
府里已经空了,萧瑟的落叶在空中旋转了一圈,跳舞般谢了幕。
“匀清,不走吗?”顺着香味,唐嘉来到了钟秀的房间。
“舍不得。”钟秀似乎有些苦恼,看着自己研制的一堆东西,又看向了唐嘉烛朦十指相扣的手,和那手指上的储物戒。
储物戒可是好东西,只有大门派的人物才用得上。
“公子,打个商量。”他笑了,像只狐狸一样打着什么算盘,“我做你的魂役,你储物戒里分我一点地盘好不好?”
“魂役?”这无疑触及了唐嘉的知识盲区。
“对于你来说利大于弊。”烛朦微微诧异,接着解释道,“你可以驱使他为你做事,在人间还可以看见鬼魂,他可以寄居在你的魂地里。魂地就是传言里人的魂魄在体内栖息的地方,类似识海的神识之间的关系。”
“只要没解除这关系,他就不会被拉着去投胎,有一定的自由。”
“你不愿投胎?”唐嘉看向了钟秀,问道。
“嗯,我不想失去这些东西。”钟秀的手抚过瓶瓶罐罐,满是留恋。
“那我答应你,但我不会驱使你做事的。”唐嘉道。
烛朦内心暗暗想:你不会不代表我不会啊,我们可是同一个人。钟秀和你签订魂役就相当于和我也签订了。
他拿出一个新的储物戒,扔给了钟秀,豪爽大气。
法阵绘制好,滴血为誓,天道作证,很快契约便成。钟秀眉一皱,看向了唐嘉:“奇怪,我怎么进不去公子的魂地?”
自然是烛朦为了遮掩他和唐嘉的秘密下了屏障。
“无事,我有养魂玉,对你的益处更大。”烛朦拎起了腰间的玉佩,给唐嘉系腰上了。自己这腰,啧啧,真想掐一把。
钟秀感激地点头,消失了踪影。
唐嘉和烛朦一起漫步在了大街上,悠悠走着。
他心情很好,烛朦心情也挺好,多了闲心四下张望着街边的小商品,看见了卖香囊的,又看向了唐嘉的腰间。
“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想让人误会?”烛朦揽住了唐嘉的腰,“不是说要送给心上人吗?”
唐嘉又变得冷淡了,推开了烛朦,没回答,缓缓道:“鬼王的宴席,还是不要迟到的好。”
烛朦是真得又气又无奈何,一把横抱起了唐嘉,竟是耍起脾气来,脚一点,御风般只一瞬间就落在了鬼王宫殿前。
唐嘉被这一变幻弄得都傻眼了。
“迟到?怎么会迟到呢?现在不就到了吗?”
“唐公子。”白骨马拉着简朴的马车缓缓停下,女孩撩了帘子蹦跳下来,“好巧。”
“放我下来。”唐嘉看向了烛朦道。
“我不。”烛朦把唐嘉往上掂了掂,抱得更紧了。
露白默默看着这一对她以为的“双胞胎”兄弟秀恩爱,扭头对她的父亲介绍道:“这两位便是结束崔不暝阴谋诡计的人呢,可厉害了。”
陆断渊捋着胡子笑,行礼道谢。
唐嘉缩在烛朦怀里,还没挣扎就已经放弃了,挑着声音带着媚道:“郎啊郎,进去吧。”
谁知道烛朦脑子里蹦出了什么黄色小本子,他耳朵发红,嗔道:“别闹。”
烛朦抱着唐嘉行走在前面,露白和陆断渊走在后面。露白看着他们,嘟嘟囔囔着:“双胞胎怎么这么亲昵呢?”
陆断渊闻言,摇了摇头,宽厚的手掌揉了揉他女儿的脑袋:“他们可不是双胞胎。”
最大的功臣自然坐得离鬼王最近。阎宴在最高的位置上,一脸幽怨地看着唐嘉。
烛朦正劝唐嘉喝酒呢,旁若无人,谁也没管这视线。
“就尝一口,一口,嗯?这又不醉人。”举起酒杯送到唐嘉紧闭的唇前,烛朦乞求般道。
唐嘉终究还是送了唇,抿了一口,有些苦涩,还有辛辣,味道很怪,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好像带着一团火。
他的眉微皱,又抿着唇偏头远离了酒杯。
“世人都说借酒浇愁,看来我的吾玉是没什么愁了,所以和酒不亲,真好。”烛朦将那一杯喝了,自己为自己斟酒。
阎宴已经起身,举杯对着烛朦他们,高声道:“致敬功劳最大的前辈和唐公子。”
底下人纷纷举杯,接着一饮而尽。
唐嘉只是看着烛朦喝,又夺了酒壶,为烛朦斟酒。酒水缓缓落入杯中,伴随着唐嘉含笑的声音:“我以为你喝怕了,多少会节制点的。”
烛朦握着酒杯的手一顿。夭寿,他又想起来自己喝醉那次的事了。他到底说了什么啊。
两人之间的空气好像又凝固住了,伸展不开来。
烛朦摇晃着杯盏盯着自己的倒影看。
舞池水袖轻盈勾人,他也无心去观赏。
宴会散了,酣畅淋漓宣泄了愉悦。阎宴看着烛朦和唐嘉并肩离开的背影,自顾自呢喃:“天道坏了?”
忘川河畔,微风徐徐送着阴森的凉意,烛朦停下了步伐,折了一枝芦苇,扔进了河里。
他脚步轻点,已然立在了芦苇之上,衣袂飘飘,仙人之姿。看得唐嘉的心一颤,就怕忘川里的亡魂将人吞噬殆尽。
“我没醉。”烛朦认真道。
“我知道。”
唐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下移,落在了忘川河的倒影上,那倒影清丽,是唐嘉再熟悉不过的。
也难怪露白会以为烛朦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了。
他抬眸,嘴角划过苦涩的笑,看向了烛朦:“你为救你而来。”不是疑问句。
烛朦也笑了,“是了,我为救你而来。”
两人都不说话了。唐嘉有太多太多想问烛朦的,可是并不知道从何问起,像是一道堤坝,拦住了所有的洪流。他问不出口。
烛朦已经做好了回答的准备,却也料想唐嘉是问不出口了。
他飞身,倏然靠近了唐嘉,眼尾的梅花显现,又突然消失。
唐嘉注意到了,凑近了细看。
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红色痕迹,像是女人的指甲划过留下的。
他的手已经抚在了烛朦的脸颊上,四目相对,呼吸交缠,莫名暧昧起来。
“我是你的归途吗?”唐嘉轻声问道。
那句烛朦为了演戏脱口而出的话,却烙在了唐嘉的心上。
“是,殊途同归。”他们走不一样的人生,却是同一个方向,前往同一处无限好的风景。
“我……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唐嘉依旧轻轻地说话,像是怕惊扰了谁,又带了点恳求的意味。
烛朦也放轻了声音,带着宠溺,道:“问吧。”
这个问题听上去很简单,简单得有些过分。
“我为何名‘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