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夜话,小则自身熟人趣事,大则天南海北四方事,唐嘉和他的师弟师妹难得这样一聚。不知是谁起的头,总之猜名字含义的游戏就开始了。首当其冲,自然是唐嘉的“嘉”。
“自然是赞美我们大师兄啦。嘉就是表彰赞扬的意思嘛。”
“嗯嗯嗯,我也这么觉得,大师兄不愧以‘嘉’为名。大师兄是最厉害的人。”
“嘉者,美也。是希望我们大师兄善良平和美好吧。”
“唔……嘉,祥瑞的意思吗?”
……
过往种种接连晃过眼前,唐嘉的师弟师妹的答案,是敬仰,是钦佩。
烛朦的声音响起,恍若唐嘉在自言自语,这声音轻轻的,好像只有唐嘉一人能听到:“凡间五礼,冠婚之事为嘉礼,自然是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
束缚着三千青丝的银色发带松了,转而落入了烛朦手中,和墨色的发丝一起,如星河,随风飘着。
唐嘉披散着头发,垂睫笑了,缓缓道:“说对了。”一字不落,完美契合,就像他们一样。
他送给烛朦的发带,依旧缠绕在烛朦的手臂上。被烛朦顺走的他的发带,已然消失,那手上多出来一个发冠。
银制梅花纹样,精巧到看着有些纤细。中间是淡蓝色玉石,稍微偏转角度,似能看见蓝色流光溢彩。
唐嘉稍微怔了一下,又问道:“不是说要我送你个玉冠,怎么变成你送我了?”
“有什么区别吗?你我还分什么彼此?”烛朦缓步绕到唐嘉身后,边道。
“也是。”
发被绾起。
忘川河畔倒影着唐嘉的神魂,因烛朦在他身后被遮挡,才不至于再次分不清两人而索性罢工。
“感觉……”唐嘉感受着身后人的动作,眉梢微微上挑,“你好像很熟练。”
烛朦的手微微一顿,瘪嘴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他以前也会帮他那散修师父绾发,虽然已经过去好久了。
行吧,自己嘴硬,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唐嘉不说话了,盯着河里的倒影发呆,看着自己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吾玉……”烛朦的吐息洒在唐嘉耳边,这声音响起得突然。察觉到烛朦没有了动作,发已经盘好,唐嘉于是扭头,脸颊擦过了烛朦凑近的唇。
呼吸交缠,鼻尖好像马上能碰到一起,唐嘉也不退,只是弯唇道:“怎么突然凑这么近了?”
墨色的眼睛相对,宛如重重叠叠的湖泊倒影,始终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烛朦终究没忍住,偏了头退了一步,道:“你真好看。”
“彼此彼此。”唐嘉的视线追着烛朦,好像黏住了一样。
烛朦只是匆匆挥手招来了渡船,又匆匆上了船。唐嘉给他的这种炙热的感觉实在陌生,他还以为他真得已经清冷绝尘可以无视一切了呢。
船悠悠行着,唐嘉靠近了立在船头的烛朦,那河里的倒影便随着漾起的涟漪一起消失了。
“思无涯,花织梦。”唐嘉缓缓道。他记起了古书里的记载。
他的梦里是烛朦,烛朦的梦里会是谁呢?
烛朦只是垂睫,开口显得沉重:“最好忘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消失,无影无踪无处寻觅。”
话出口,烛朦自己却僵住了。无他,只是……还有人对他说过一样的话。他深吸一口气,抹掉了脑海里晃过的身影。
唐嘉嗤笑一声:“难道你就舍得了?我为何长成了这般模样?”
这句话恰恰好戳到了烛朦的心窝上。他沉默不语,终是叹了口气,“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唐嘉笑了,眸光随着河上萤火闪烁。是的,是他说过的话,他久记在心里的话。
船靠岸,唐嘉率先下了船,回眸看向了烛朦,伸出了手。
“前面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但我会尽我所能护你。”毕竟是因他而起。
烛朦说完,抬起了手,被唐嘉一把握住。
“我知道,你为救我而来。”唐嘉目光坚定地看着烛朦,“我也可以为救你而往。”
“吾玉,还有很多人,很多事,属于你。”而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甚至都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我的就是你的。”唐嘉只是牵着烛朦的手走,穿行过喧闹的街市,驻足在幽静的草野。
萤火在他们四周飞舞闪耀,宛如星星被扳碎了揉碎了坠落大地,赠予他们共同的辉光。
“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你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唐嘉道,“你还有一生的平安喜乐。”
因为什么都没有,得到一点就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烛朦承认他是太患得患失了。
哪怕突然要消失又如何,天道不容又如何,他心愿已了,剩下的就看唐嘉和造化了。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唐嘉终究是他的另一条归路啊。
“我们回家吧,吾玉。”烛朦勾住了唐嘉的手指,缓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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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白蝶懒抚红梅。结。
卷二:境内仙樱如初。始。
让我们先回归宗门日常的酱酱酿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