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我收到消息,那名被捕的女孩已经被无故转移到本地教堂由主教弗路亚·科尔文看管。这完全违反了程序,我非常不满。"

鲁道夫语气生硬地说:"我明令要将两人都送往中央看守所接受审讯,但有人却擅自将她们交给教堂。”

艾恩帝国办公室内，米迦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她无所谓地理理自己长长的卷发：“收到。不过你问我一个外教执行官做什么，这是加德恩的命令，我只是在执行而已，你去找他问啊？”

鲁道夫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几次后开口道:

“米迦大人,我理解作为教区首脑,加德恩大主教有其考量。但是这件事关系到法律和程序正义,我不能置之不理。这必须圣骑士团看护并接受调查,而不能单独交给教会。我会与加德恩大主教当面商讨此事,希望能达成共识。”

米迦嗤笑一声,似乎对鲁道夫的说法不以为然。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灰色的天空:"哦，所以呢，这时候说起法律和正义了？不过是统治者用来约束臣民的工具。当权势利益牵扯其中,你们那些美丽的词藻就变得一文不值。"

米迦转过身,靠在窗户上看着鲁道夫:"你我都很清楚,这些事件背后牵扯的势力非同小可。教会,贵族,还有你我都不得不妥协的‘人’。"

她冷笑一声:"就算你去找加德恩大主教理论,结果也不会有任何不同。到头来,你我都只是执行命令的棋子而已。"

说着，米迦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灰白的烟雾在她嘴唇间袅袅飘散。

烟雾缭绕中，她像是调情般地反问：

“况且,就算交给你们。你们也会把她们送上火刑架的，对吗？”

“……”鲁道夫眉头皱得更深，他没有回答米迦的话，而是转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米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呵呵笑着把烟掐灭自言自语道：“我迟早要推着加德恩那老家伙的轮椅，把他从悬崖上推下去。”

走在回廊里,鲁道夫快速思考着对策。

很显然，与加德恩对抗也非明智之举。加德恩在教区和贵族中的影响力非同小可,一旦两方陷入公开对立,势必会引发政局动荡。

思虑间,鲁道夫已经来到了南城区的主教堂。他站在教堂高大的石门前,神情凝重地望着里面。

今天并非弥撒日。空旷的教堂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教士，,几束斜射进来的阳光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主堂中央的十字架在光照下散发出神圣而肃穆的气息。

鲁道夫迈开沉重的步伐,来到空旷的主堂中央。他的每一步脚步声在高大的穹顶下回荡,在寂静中显得无比清晰。

主堂的中央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木质十字架,上面雕刻着受难的耶稣像。耶稣低垂着头颅,表情痛苦而缄默,像是承受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墙壁上镶嵌着描绘圣经故事的壁画,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泛着朦胧的光。

鲁道夫的目光落在了第一排的祷告长椅上。弗路亚坐在那里,身着黑色的主教服。

他没有祷告,神情肃穆地凝视前方的十字架。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在他棕色的发间,给他整个人笼上了一层神圣而柔和的光芒。

鲁道夫站在原地,看着年轻的主教陷入祈祷般的沉思。他知道弗路亚多半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他并未出声打扰,只是等待着,让寂静在高耸的穹顶下张开双翼。

过了好一会儿,弗路亚才缓缓转过头来,绿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鲁道夫:"你来了。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沉静中透着疏离。

鲁道夫沉声道:"主教大人,我今日前来是为了那名被捕的女孩之事。将她交给教区看管违反了程序,我希望您能配合调查,将她移交给圣骑士团。"

弗路亚微微一惊,随即恢复淡定:"这件事是我兄长大主教加德恩的命令,我不过是执行者。您若有异议,不如直接找他商议。"

"您我都清楚,直接与加德恩对抗后果严重。"鲁道夫皱眉道,"我想通过与您商讨,以合法正当的方式处理此事。您也不希望教区被怀疑参与非法活动吧?"

弗路亚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能理解您的疑虑,但教区并无非法之举。那两名女孩身患怪病,我们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照顾她。"

"人道主义?教区对被捕者的看管权本就不该过问。"鲁道夫冷笑道,"倘若教区真有善意,现下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将她们交还给我们。否则,只会让人产生更多猜疑。"

弗路亚面色难看,只是坚定地摇头:"抱歉,恕我无能为力。这件事非我所能决定。"

鲁道夫沉声问道:"那么,那两名女孩现在被关押在何处?我必须前去看望她们。”

弗路亚迟疑片刻,还是选择说实话:"她们被暂时关押在地下牢房,我派人定时前去看顾和提供膳食。"

鲁道夫皱眉,"我坚持要前去看望她们,您不能阻拦圣骑士团的视察权利。"

弗路亚盯着他看了一会,沉吟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您说得有理,我这就带您去见她们。"

弗路亚站起身,他带着鲁道夫来到主教堂后面的一个偏僻小门前,取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两人沿着长长的石阶向下走去,阴森的地下气息扑面而来。地下牢房阴暗潮湿,只有墙上昏暗的煤油灯发出微弱光芒。

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牢房里回荡,牢房里弥漫着霉菌和湿气的气味。

“我从来不知道你们这教堂有这样一个地牢。”鲁道夫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地方,“这里阴暗、恶劣的环境完全不适合关押人犯。”

“这里已经荒废多年了。以前这里主要用于存放旧物,很少有人来。”弗路亚面不改色解释道,“我接手的时候它就是这样的。”

两人来到尽头的牢房前,透过铁栏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少女。

她有着黑色的及腰长发,皮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双手抱膝,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听见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鲜艳的蓝色眼眸,平静而地望向来人。

这正是昨日在赛丽斯镇抓捕的女孩之一。

鲁道夫见过那双蓝色的眼睛。

那是在六年前的南区郊区的一座废弃古堡中。新历533年，位于帝都，南区郊区的村民们最近总是抱怨发生了一些失踪事件。

这里地势崎岖，水流交错。村民们盘踞在各种地形上，失踪跌入悬崖或是河流的事时常发生。

南区郊区的一个村庄旁可以看到一座废弃的古堡，屹立在山崖上，然而近期传出了各种怪异的传闻,据说有人看见一群身穿黑袍的可疑人物经常在这座荒废的古堡附近出没。

村民们害怕那是传说中的□□教派,他们绑架村民进行可怕的献祭仪式。这些失踪事件让本就荒凉的古堡笼罩上更深的恐惧与神秘。

直到听说有个村民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古堡,浑身是血,神智不清地跑回村子,疯狂地讲述他目睹的恐怖景象——那个古堡里住着一位女人，银白的长发，以及如血一样的瞳孔。

妖艳，圣洁。就像传闻中蛊惑人心的“魔女”一般。

鲁道夫对于传闻中的□□教派向来很关注。当他带领手下来到古堡时,已经聚集了上百名手持火把、钉头棒和斧头的村民。他们扛着举起火把,高呼着要将古堡中罪恶的魔女烧死。

鲁道夫试图制止暴民的行为,但村民们已经哄堂大喊着冲进了古堡。乒乒乓乓地砸门,砍墙,用火把点燃了积满灰尘的陈设。

他只能带紧部队，紧跟其后走进古堡内部,然而这里面的景象越发令人作呕和恐怖。

地面上到处都是被肢解的尸体残块,血淋淋的四肢和内脏零落一地。墙壁和地面都溅满了大片大片已经变黑变硬的血迹,散发出腐臭的气味。似乎有种难以名状的恶念从这些残缺不全的肉块中渗透出来,充斥着整个空间。

随着村民们挥舞火把深入古堡的各个角落,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展现出来，地下室里堆满了腐烂的尸骸,墙上挂满了各种骇人的刑具和锁链,散发出腐臭与血的味道。有的尸体面目模糊,有的仍保持着惊恐扭曲的表情,似乎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他们之间有普通的村民，镇民，甚至还有神职人员，很显然就是之前失踪的那些人。

所有人都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所震惊。就连见多识广的鲁道夫和他的手下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简单的献祭或屠杀,而更像是某种病态扭曲的享乐。这些尸体上满是细致的切口,四肢被截断后仔细缝合,小心保持着姿势。有的胸膛大开,露出完好的内脏,像是被活生生解剖过。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看似手术器械的锋利工具,以及已经烧干的血迹。

鲁道夫安抚着村民的情绪,他皱着眉四下查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怀疑是那个神出鬼没的□□教派所干的。

他带着剩余的队员一层层向上探索，直到撞开最顶层的门，这里是这座古堡的最高处。

迎面的是呼啸的风，他们面前的是一名身着白色袍子的女孩。她蜷缩在高塔上，有着及腰的黑色长发,她缓缓抬头，露出一双鲜艳的蓝色眼眸，在夜色中泛着蓝光。

“我当时以为你已经死了。”鲁道夫盯着芙卡那双熟悉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六年前，他亲眼看着这个女孩从高塔上坠落下去。六年后，他看着她从被弹孔射穿，而在下一秒，她却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伤口恢复如初。

“我很快就会死了。”芙卡说，“这种事情并不重要。”

鲁道夫看着她的背影，似乎在斟酌着话语：“不，我会把你移交到审判所。你的罪恶或者你的清白，以及你是不是和什么邪恶的教派有过勾当，都将在那得到宣证。”

“不需要。”芙卡转过头来，她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鲁道夫，几乎是轻声开口

“我现在告诉你，那座古堡里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