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主宽恕我们的罪,让我们像婴儿一般脱胎换骨，重生成为新的生命……”

安弥瑞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中,他看到自己坐在一张长桌的尽头。桌边坐着数名身着华丽礼服的贵族男女,他们的面容在烛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安弥瑞低着头,脖子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金色十字架。他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洋娃娃般任由众人摆布。一个中年贵妇人伸出苍白瘦长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和头发,像在品评一件艺术品。

“真是上帝赐予我们的馈赠。” 她赞叹道,声音高亢而嘶哑。其他人也发出称赞,纷纷注视着安弥瑞冰冷而精致的面容。

中年贵妇取过一旁精美的银刀,在烛火下反射着光泽。她抓起安弥瑞的手腕,用刀尖轻轻划开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渗出,在白皙的皮肤上描绘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愿主宽恕我们的罪,让我们像婴儿一般脱胎换骨,重生成为新的生命......” 她喃喃自语,声音如陶醉般沉迷。其他人也跟着低声唱诵,伸手接过银刀,在安弥瑞手上又添上新的伤口。

安弥瑞低着头,浅灰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脖颈上的金色十字架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这张精致的少年面容上毫无表情,如同教堂墙壁上雕刻的大理石塑像。

主啊,请宽恕我们的罪孽。我们割开圣子的手腕,只为沐浴在您的宝血中,以洗净我们的罪恶。

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都像水银一样扭曲变形。

长桌上坐着的人影在他眼中扭曲成黑色的怪物,每个人的脸上都只剩下一个大张的血盆大口,嘴角挂着黑红的液体。

鲜红的血液滴在桌面上,汇聚成暗红的小水洼染红了洁白的桌布。

安弥瑞抬起头,发现整个房间都被暗红的血肉覆盖,像是活物一般蠕动着。

安弥瑞缓缓抬起头,整个房间在他眼中都扭曲变形了。

原本华丽的墙壁被暗红血肉覆盖,像活物一般蠕动抖动。墙壁和地面也都被肌肉组织覆盖,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从缝隙里渗出。

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变成了一只只触手,在空中不断摇晃挥舞,发出黏腻的水声。那长桌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变成了由血肉骨骼构成的畸形怪物。

鲜红的血液从中淋下来,溅到安弥瑞脸上和身上。

“接受我们的祝福吧,圣子。”

血肉蔓延眼前的一切,除了长桌尽头的那副画，那是一副巨大的壁画,画中是无尽的祥云,缭绕着一道耀眼的光芒，画中的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祥云,照亮了这片血色的噩梦。

血肉依旧在蠕动着。

“愿主宽恕我们的罪,让我们像婴儿一般脱胎换骨，重生成为新的生命……”

他盯着画上的光芒，低声呢喃，脸上绽放出一个几乎迷恋的笑容。

为首的一个身着丝绸礼服的男子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脸色苍白,咳得停不下来。“水,给我水!”他嘶声道,声音嘶哑。

桌边的人们面面相觑,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那名男子咳得越来越厉害,咳出的已经不是唾液,而是暗红的血水。“不,不......”他絮乱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软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天啊,发生了什么!”一个中年贵妇人尖叫道,声音中带着惊惧。她连忙站起,想要靠近那名已经倒下的男子,却在半道踉跄了一下,自己也捂着嘴咳嗽起来。“救命......我不想死......”她哽咽着□□。

很快,更多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也纷纷发出怪异的咳嗽,有人呕吐出血块,有人抽搐着倒在了地上。整个房间陷入惊恐与绝望,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甜气息。

一个女人指着安弥瑞尖叫,“我们不该碰他的血!这都是报应!” 更多人发出类似的谩骂,房间里响起“魔鬼”“恶魔”的嘶吼。所有还能动的人都躲到房间的角落,并且拼命想要向外跑去。

安弥瑞仍然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脖子上的金色十字架在血红的灯光下闪烁。他眼中映出这一片混乱与绝望,却丝毫不为所动。

房间很快就空了下来,角落里躺着几具已经死去的男男女女,地上和长桌上满是他们喷溅而出的血迹。整个空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安弥瑞缓缓站起身,他抬头注视着长桌尽头那副巨大的壁画,画中的圣光透过血迹斑斑的祥云,仍旧澄明灿烂。

长桌的另一头,一个男人依然端坐在位置上。他有着淡金色的卷发,手上优雅地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酒杯。

男人身着米白色的丝绸华服,衣襟上绣着精美的金色花纹。他似乎对四周的混乱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慢慢啜饮着杯中的红酒,神态从容优雅。

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缓缓转向安弥瑞,眼中透着一丝兴味和赞赏。他优雅地把酒杯放回桌上,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真美。"

他缓步走到安弥瑞面前,抬手抚摸过他脖颈上的金色十字架,手指轻轻划过他手腕上层层叠叠的割痕:"你完成了使命,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男人的语气温和,像一个慈父在赞许自己心爱的孩子。他低下头在安弥瑞的额头上轻吻,声音中满是喜悦:"主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我的安弥瑞。你会成为新生和救赎。"

安弥瑞静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灰色的眼眸中毫无波澜。男人微笑着抚过他的脸庞,淡紫色的眼眸中温柔的神色渐渐转为冰冷和残忍的享受:"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血肉逐渐扭曲成一个畸形的怪物，从它背后伸展开六只由血肉构成的翅膀，翅膀上布满了血红的眼球,这些眼睛无神地转动着,在看到安弥瑞的时候,都集中凝视了过来。

“天使。”他答道，“不过，为什么它的眼睛是绿色的？”

“恶行如同瘟疮，它发痒，疼痛，溃烂，诚实。”男人没有理会他的话，而且自言自语道，“渺小的思想就如同霉菌，它爬行，隐蔽，不想在任何地方。直到整个身躯腐烂灭亡。”

“你说对吗，弗路亚主教？”男人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来人。

弗路亚站在血迹斑斑的门口那里,面容僵硬,双手紧握成拳。他没有穿着主教服，而是黑色风衣的便装。

那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优雅地倚靠在长桌旁,淡紫色的眼睛里透着戏谑与阴冷。“你的脸色真难看,亲爱的弗路亚,放轻松点。我又没做什么。”

“你对安弥瑞做了什么?”弗路亚沉声问道,语气中的怒意几乎要实体化。

“啊,我可没做什么。你该问问这些地下的尸体们，他们做了什么你不是最清楚的吗，我只是帮他找回一些美好的记忆而已。”男人笑着摊开双手,“别这么严肃,弗路亚,这不也是他存在的意义吗?”

弗路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精致的衣领,逼视着那双淡紫色的眼睛:“你到底想做什么?别再玩这些猫鼠游戏了!”

男人丝毫不慌,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我亲爱的弗路亚,你这是在发火吗?可主教大人怎能这样无理取闹呢?”

弗路亚松开了手,他深深地望进男人淡紫色的眼眸,似要看穿他的内心。

但男人只是淡定地回视,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吧,安弥瑞。”弗路亚终于转过身,对安弥瑞伸出了手。

安弥瑞默默地走到弗路亚身边,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带领自己离开这个空旷的房间。

弗路亚轻轻地将安弥瑞拉到自己身边,然后脱下了身上的黑色风衣,披在了安弥瑞的肩膀上。

风衣很长,几乎拖到了地面,将瘦小的安弥瑞全身都裹住了。弗路亚仔细地将衣领竖起来,遮住安弥瑞脖子上那枚金色的十字架,又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将那暗红的血迹抹去。

他们沿着长长的走廊离开,空旷的回廊里只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走廊两侧悬挂着华丽的壁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身后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看样子有人闯入了那房间里。

弗路亚拉着安弥瑞的手,加快了脚步穿过长长的走廊。

“你是不是有些听不见了，安弥瑞？”

弗路亚站在不远处,担忧地望着他，安弥瑞独自坐在花园长椅上,他低着头,似乎在出神地盯着脚下的青草。浅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安弥瑞缓缓抬起头,他灰色的眼眸有些茫然地望向弗路亚。在他的视野里,弗路亚的身影似乎扭曲变形,模糊不清的一个灰色人形。

“嗯,我已经有些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安弥瑞低声说道,“你说的话我只能勉强分辨,其他声音都很远很虚。我也看不清你的样子,你的脸很模糊。”

“他们说过，丧失视觉是第一步。这是我出生就有的。丧失听觉是第二步，再后来就是嗅觉和触感。失去五感之后，我就可以见到真正的‘神’了。”

他努力辨认着弗路亚的样子，可惜在他的眼里仍然只是一团灰影。

“你说，天使的眼睛是绿色的话。‘神’的眼睛也是绿色的吗？”

他听见弗路亚的微不可闻的叹息，或许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今天你想去看看戏剧吗？”弗路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