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安东尼的摊主开始给二人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他的作品来。
“这个是我的最爱！”他举起一只金属兔子，这兔子通体打磨得很光滑，泛着蓝绿色的金属光泽，关节灵活，一拿起来就开始晃动，“它叫贝尔，是一个婴儿安抚玩具，是不是很可爱？”
禾双双嘴角抽动。
你见过哪个安抚玩具是金属做的？
而且……他对视上那只兔子空洞的红眼珠，那充满机械感的眼珠子像是蒙上了一层血光，眼睛下方，夸张的兔嘴大大咧起，两颗硕大的兔牙泛着寒意。
先不说这种金属误舔后有没有毒，造型就会把小孩吓哭吧！
“这玩具卖不出去吧。”他小声对西泽吐槽。
西泽赞同地点点头。
安东尼像是没发现他们交头接耳，继续介绍起别的作品。
镶嵌了两个万花筒的眼镜、自带放屁收集器的棉裤、拳头大小可以储物的戒指……
无一例外，都是些脑洞突破天际，却毫无用处的物件。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摊位这么偏僻了。”禾双双低声说。
真的有人会买这些奇怪的金属制品吗！
然而，摊位上的商品虽然造型五花八门，其中也不乏一些实用的东西。
比如，自带可折叠雨伞的披肩，能同时喝啤酒和红酒的组合酒杯，引诱指定颜色蜻蜓的手提灯，和禾双双看上的那套牙具。
等安东尼说够了，禾双双终于有机会询问沙漏的价格。
谁想安东尼大手一挥：“这个沙漏只是我早期的练手作品，没什么价值，就送给你们了。”
那沙漏做工精致，雕花细腻，绝不是什么练习时的残次品，可以看出安东尼并不只是审美特别，技术也是十分精湛，称他一句工艺大师并不过分。
可能是看禾双双比较投缘，也可能是东西实在卖不出去，最后安东尼以二百三十铜币的价格，将一套牙具连同沙漏卖给了禾双双。
禾双双欣喜地付了钱。
花几百块钱买个牙刷确实奢侈，但才挣了三千的禾双双并不觉得肉痛，这也算是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了。
安东尼用牛皮纸给他打包好。
禾双双指着装沙漏的盒子：“这个帮我单独包起来。”
“好嘞。”
一旁的西泽不解地看向禾双双，后者兴致正佳地看着安东尼熟练的手法，没注意到西泽的目光。
离开时，安东尼不舍地挥挥手：“还要再来买啊，我家就住在东门！”
禾双双对他笑笑。
自己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买这些东西了，希望他能遇到审美投缘的顾客吧。
……
走出集市，两人在路边吃了点简单的早饭，便打算回村。
此时正是早晨最热闹的时段，道路两旁的铺面纷纷开始营业。
禾双双逛了几家杂货店，都是普通的鬃毛牙刷，看来安东尼的商品的确是独一无二。
西泽看出他的想法：“那牙刷上的冰原狼毛并非凡品，这价格不亏。”
“冰原狼是什么？”
“冬凛城北面冰原的狼群，战斗力极强，一般人难以近身。”
听他这说法，冰原狼的尾毛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
“那彩叶城的香叶呢？”他想起安东尼的描述。
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太陌生了，自己就像一个刚诞生的婴儿，不断获取这个世界的信息。
“倒不算罕见，彩叶城里到处都可以买到。”西泽说，“只是彩叶城山高路远，往返一次成本也不小。”
“这样啊……”
“而且没看错的话，”西泽说，“那个沙漏里的沙子不是普通的河沙，其细腻程度更像是海沙，整片大陆只有南部潮风城靠近海边，对这里来说，潮风城的东西更是稀有。”
禾双双感叹：“这安东尼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得到这么多好东西，他是巫师吗？”
“不是。”西泽轻轻摇头，“他和你一样，没有巫师的印记。”
“巫师的印记是什么？”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是你们才能看到的标志吗？”
“准确来说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是类似磁场的东西，只要视野里出现巫师，同为巫师的人就能感受到。”
“连属性也能感觉到？”
西泽摇头。
看来巫师之间的感应也没有那么强大。
就算相处同一空间，也只有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才能辨别其是否是个巫师。并且，属性和实力也不能一眼看出。
……
第一次来小镇，禾双双被琳琅满目的商铺看花了眼，慢吞吞地走着，西泽也不催他，两人就一边逛着，一边朝镇门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中心广场，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偷东西！有人偷东西！”
禾双双闻声望去，一个中年女人焦急地指着一个方向，身着灰衣的男子正慌不择路地撞翻街口的面摊，向左侧的巷子奔逃。
他正想上前去帮忙，却发现身旁的西泽已经冲了过去。
禾双双赶紧追去。
广场人群本就密集，这下看热闹的人都涌了过来。禾双双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西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怀里的沙漏虽然个头不大，重量却不轻。
禾双双紧紧抱着两个包裹，好几次被人撞到肩膀。
“要是能收起来就好了。”
他的心里萌生出这样的念头。
“叮！”
【检测到需求：背包】
【解锁条件：无】
【是否将[精品沙漏]、[精品牙刷]、[精品牙粉]放入背包？】
这是解锁了储物功能？
禾双双内心狂喜。
这还犹豫什么，当然要放进去！
背包这样的储物功能在游戏里非常常见，但在现实里，就是BUG一般的存在。
他可以一次性把所有成熟的农作物收进背包，再交给尤金转卖，再也不用像上次那样，光是把黄瓜放进推车就耗费了两人大半精力。
几乎是眨眼间，怀里的物品消失。
菜单栏右边的空格区域里，前三个空格被这三样物品占据。
也不知道之后取出来是否还是包装好的状态，不过现在的禾双双没时间考虑这些。
双手得到解放，他顺着人流，努力挤到最前方。
西泽站在一片狼藉的面摊前，面无表情地抓着那名灰衣男子。
西泽修长有力的手指仅仅是扣住那人的肩膀，那体型不算小的男人竟就动弹不得，表情痛苦地求饶。
禾双双赶紧走上前去。
之前叫喊的中年女人也走到几人跟前。这女人穿着朴素却又不显贫寒，一身绛色的棉麻长裙，外面套着一条乳白色的围裙。
这是小镇女人的常见穿着。
女人向西泽道了谢，抹着泪道：“这人偷了我丈夫珍爱的手表，要不是你出手相助，这手表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闻言，西泽伸手在那人怀里一摸，果然摸出一块手表。
那表镶了一圈色彩各异的宝石，任谁看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看来这户人家条件还不错。
女人双手颤抖着接过表，珍惜地用袖口擦拭着，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却突然啐了一声：
“人都死了，手表还有什么用？”男人抬起头来，眼神里尽是阴毒的光芒，他邪笑着说，“我拿去换钱还能有点价值，留在那死人手上……”
“你闭嘴！”女人一改之前的柔弱，发疯一般朝他怒吼，“他才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镇上那么多人都像他一样睡着了，有人醒来了吗？”
男人越说越兴奋，仿佛看着女人失态的模样就能让他得到满足，竟挣扎着想要起来。
西泽不客气地往下一掼，男人失力一般，上半身跌伏在地上。然而，这不仅没有让他畏惧西泽，反而还挑衅地说：“你这个外地人得意什么？下一个变成活死人的就是你！”
“让你失望了。”西泽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说毕，他偏头看了禾双双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有无大碍。
禾双双正轻声安抚着那个女人，抬头和西泽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正在这时，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镇长来了。
密不透风看热闹的人墙挪出一道口子，一位两鬓微斑的男人朝几人走来。
这人自称是镇长，对西泽的见义勇为表达了感谢。他身后几个卫兵模样的人按住那名灰衣男子，将他押送离开。
“这人是镇上的混混。”镇长的语气疲惫里带着歉意，“像他这样的人最近多了很多，都是一些惯犯。”
“最近镇上隔三差五就出现一些怪事，甚至接连有人丧失神志，逐渐变成植物人。彩叶城里给出的回复是让我们耐心等待，却不告诉我们应对的方法，我们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城里应该不是不愿意告诉解决方法，而是他们也束手无策。西泽说过，要想停止这场异变，只能让这片区域的恶灵浓度恢复到以前的水准，而随着时间的增加，恶灵浓度上升是必然的结果，他们对此也毫无头绪。
“我们也想求助那些魔法师们，可他们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儿。”
他们就在镇上的驿站，可是人类与巫师向来不合，他们怕是根本不想出手相助。
除了西泽。
不知何时，西泽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禾双双抿了抿嘴，唇角露出浅浅笑意。
西泽垂眸看了禾双双一会儿，才抬眼对镇长说：
“抱歉，我不太懂这些。”
他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圣母到冒着风险去救一群陌生人。更何况，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受害者，祝福饮露已经没有作用了，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蜻蜓小镇偏僻，往来的巫师商人并不多，驿站的魔药也仅仅是够用的状态。
西泽能主动救禾双双和豆苗村的村民，却没办法救所有人。
况且，祝福饮露仅仅能阻止病情恶化，并不能使人痊愈。
客套了几句后，西泽拒绝了镇长的午饭邀请，拉着禾双双离开。
镇民们感激又忧郁的目光令禾双双如芒在背，走出正街后，他松开西泽，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原来镇里也有人被恶灵盯上了，而且比我们村里还要严重。”
“越靠近大陆中心，恶灵浓度越高。”西泽说。
说完，他看了眼禾双双空空如也的手，终于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
“你买的东西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