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两所学校的分岔路口，禾双双终于直观感受到了北巫与皇家的不同。

位于东边的北巫，漆黑的尖顶建筑群如同恶魔的身影，白日里看见都让人胆寒。最高的那幢主楼高达七层，占地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外墙均是纯净的黑色光面石材，找不到一丝杂色。

而西边的皇家则是另一种画风，金碧辉煌的教学楼分散设立，更类似现实中的大学校园，乳白色外墙装饰着金边，很难不怀疑那些装饰采用了真正的黄金。

皇家学院校园绿化丰富，放眼望去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林，而反观北巫，除了房子就是房子，连一棵树也看不见。

“你们学校怎么没有植物？”禾双双跟着西泽走进北巫后门，正值返校日，校园里穿梭着身着制服的巫师。

偶有巫师在经过两人时，对禾双双投来异样的眼光。

西泽不动神色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将没有魔力的禾双双护在身侧，“木系教学区种了许多。”

“那是教学道具，”禾双双无语，“用于观赏的绿化呢？”

西泽脚步一顿：“巫师不需要那些。”

你们巫师都是苦行僧，不需要享受生活的。他在心里吐槽，又有些心疼。

巫师大多是平民出身，从小就离开家乡在王城生活，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学习。

西泽带他进了最大的主教学楼，建筑内部不再是光滑冷硬的石质贴面，取而代之的是木质铺装。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板，铺设着相同的深色木板。

看起来和神秘高贵的外表相去甚远，隐隐透着寒酸。

一楼大厅是新生接待处，穿着各异的孩子们凑在一起，有人神色紧张，也有人自在地找人聊天。

指导老师身着灰色教师制服，站在高台上开始点名。

看着这些刚满六岁的孩子，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西泽。禾双双忍不住搭话：“你入学时也是在这里吗？”

西泽回头望去，眸光微动，好一会才点点头：“算是吧。”

看来十五年前，西泽的入学典礼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虽然好奇，禾双双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两人沿着大厅正中的平行双分楼梯上楼，一路上，年纪相差悬殊的学生们匆匆走过，偶有几个和二人年纪相仿的同学向西泽打招呼，西泽也只是微微颔首。

踏上三楼平台，左右两侧是烛光昏暗的走廊和教室，而正前方则耸立着一道老旧的木门，门框上积了一层灰，看上去少有人来。

推开门前，西泽安抚着禾双双的情绪：“老师人很好，不用担心。”

本来没觉得紧张，听他这样一说，禾双双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

西泽口中的老师并非学院的授课教师，而是一位图书管理员。听闻西泽在入学后受到他多般照顾，便视他为恩师，尊崇至今。

禾双双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女婿见老丈人，还怪尴尬的。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图书馆逐渐现出面貌。

说是图书馆，其实更像是书店或者收藏室。整个房间内没有一张桌椅，只有通顶的书柜与摆放紧凑的书架。

室内光线昏暗，门边的柜台上摆着一盏油灯。那是一盏真正的油灯，不是蕴藏着火系魔法的灯盏。

巫师学院里处处都是新奇的魔法产物，这样质朴的平常物品反而显得怪异起来。

难不成，西泽的这位恩师是一个没有魔法的普通人吗？

西泽回身关门后，书柜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在书柜层叠的掩映下，却看不见来人的身影。

很快，书架背后漏出昏黄的烛光，身披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二人面前。

“老师。”西泽站直，向来人问好。禾双双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低头。

上一次跟着亚恒向白银道别，却被他含沙射影嘲讽一番。这一次，他担心事件会再度重演。

好在西泽的导师没有为难自己，他走到柜台后，取下兜帽，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你是禾双双。”他朝自己微笑致意，像是早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是埃尔顿，这所学校的图书管理员。”禾双双借着烛光端详埃尔顿的脸，他长得慈眉善目，嘴角微翘，眉心却竖着两道深深的刻印。

这两道皱纹像是尖刀雕刻上去的一般，让他眉眼凝结着散不去的愁意。

上半张脸悲伤哀戚，下半张脸却透着喜气，这张又喜又悲的脸充满了诡异的矛盾感，只一眼，禾双双就转过头去不敢再看，生怕自己露出惊恐的表情惹老师不快。

“哎呀呀，吓到小朋友了。”埃尔顿重新戴上兜帽，语气责怪地对西泽说，“我都说了带着面具就好了，你偏不让戴。”

禾双双连连摇头：“没有吓到，只是……”

埃尔顿却已经戴上纯黑的面具，他拍拍禾双双的肩膀，“没事的孩子，我喜欢戴这个。”

西泽没加入两人的对话，径直从柜台里拖出一张椅子坐下。

“越发没大没小了。”埃尔顿斥他一声，却没有真正动怒。

“西泽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转向禾双双，“这还是他第一次求我帮忙，让我帮忙看看你的异能。”

“西泽是个很好的人。”禾双双说着，偏头看了眼靠着椅背的男人，他正一手托着腮，视线微垂。

埃尔顿笑了：“你还是第一个这样评价西泽的人。”

“怎么会？”他是真的惊讶了，难道只有自己这样觉得吗？

“西泽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出了让他好奇的问题。

埃尔顿摸着下巴，像是在回忆：“高傲，冷漠，不近人情……”

“老师您别说了。”西泽一脸黑线。

冷漠和不近人情还能理解，说西泽高傲是为什么？北巫不乏贵族学生，再高傲也轮不到西泽吧。

“行行行，不说你了，说说双双的异能吧。”

埃尔顿从柜台内又抬出了两把椅子，转身去接水泡茶。

看着埃尔顿泡茶的背影，禾双双忍不住问：“请问，您是什么元素的巫师？”

“水系。”埃尔顿说。

“水系巫师，是不是能直接向壶中注水？”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用水桶里的存水呢。而且这间图书馆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照明灯，落后得不像王城，难怪没有学生爱来。

埃尔顿没说话，西泽向禾双双解释道：“老师平时不喜欢使用魔法。”

“抱歉……”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他偷瞄了一眼埃尔顿，后者神色如常地点燃炉具开始烧水。

虽然不知道埃尔顿不使用魔法的原因，但他禾双双从来不是爱勘探别人隐私的人。他沉默下来，只希望埃尔顿不要放在心上。

三人坐成一圈，捧着各自的茶杯，禾双双也向埃尔顿介绍起自己的能力。

埃尔顿专心听着，没有打断他。

“……就是这样。”禾双双自述结束，抿了一口茶水。

他没指望过埃尔顿能帮到自己。并不是看轻他，而是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自己的异能自然也无法归属到巫师的体系。

西泽：“他的异能结合了木系的种植技能，以及暗系的空间天赋，会不会是双元素巫师？”

埃尔顿摇头：“世界上从来没有诞生过双元素巫师，而且双双没有巫师印记，不应该划为巫师的范畴。”

禾双双默默点头。

西泽却皱起了眉：“他身上的非自然能力，如果不是巫师，那就是……”

埃尔顿狠狠拍向西泽的脑袋：“你心里除了巫师就是恶灵，我平时是这样教你的吗？”

被教训了的西泽不敢吭声，低着头认错。

我没看错吧，居然有人能对西泽动手。

禾双双朝埃尔顿投向羡慕地眼神。自己也想这样做很久了，西泽惹他不高兴了就一通揍，看他还敢不敢再欺负自己。

然而现实却是：

“禾双双你一脸得意干什么？”脑补里正在被自己揍的人，满脸怨气地瞪向自己。

“没什么，活动活动面部肌肉。”该认怂时就认怂。

埃尔顿轻咳几声，拉回两人的注意力。

“我认为，双双属于巫师之外的另一种异能，并且拥有无限的潜力。”

“你的空间如果没有储物上限，那我暂时认为，这个技能被开发到了极致。如果想进一步提升自己，你可以从种田技能入手。”

禾双双从没想过提升能力的事。在他的认知里，游戏最重要的就是完成任务，自己只要达成随身农场的隐藏条件，就能解锁全部功能。

而埃尔顿的一番话，点拨了他。

“从种田入手，该怎么做呢？”

“你现在的农场里有些什么？”

“七种蔬菜，四种水果……”关于自己的农场，他如数家珍，“一只奶牛，每天都能产奶。还有四只小鸡，半个月后可以下蛋了。”

“都是些平常的作物，”埃尔顿说，“有考虑过种植魔法作物吗？”

禾双双来了精神，魔法作物价值更高昂，王城里也应该能找到卖种子的地方，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您是说，芸根豆和茶果这一类的吗？”

“这种是用于烹饪的魔法作物，当然可以种植。”埃尔顿锐利的眼神透过面具投射在禾双双身上，“我的意思是，更加罕见的，有功效加成的魔法果实。”

魔法果实是什么？

他想起了游戏通关时那条名为希望果实的项链，两个东西都以果实结尾，但又好像不是一回事。

“老师。”西泽神色凝重道，“双双接触不到那些东西。”

“普通途径当然接触不到，但有些方式却可以。”埃尔顿抬眼，语焉不详。

“他不行。”西泽想也不想拒绝了他，“而且那些东西稀有昂贵，整个王城都不见得有几株。”

埃尔顿不说话了，禾双双心里却像被猫挠似的痒。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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