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区不像中心区，楚遇只能借着丁点儿的月光打量面前一众人。
他们大多还是人类的模样，在黑夜中悄无声息便聚了过来，如夜行幽灵一般，没闹出半点儿动静。
他们像是掩藏在窗户后的那些居民，见到突然多出的生面孔，不会好奇，不会多问。
唯独比那些人多了一丝丝的人气。
这些人习惯性地听从着霜尽的指挥，又满是漠然地各自分散开来。
不管是入夜后出门或是在夜间说话，都违反了磷光的规则，霜尽全程都用手势代替了言语。
气氛太过压抑，直到那些人全都离去后才稍有缓解，星之战神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
“怎么搞得像情.报人员接头一样。”
“小点儿声！”碎星瞪了他一眼。
仅仅是见一面，也看不出这些人在盛典当天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楚遇的注意力在半途被宿渊牵引走，将视线转向了夜空。
月色如同往常，仅靠着双眼，楚遇看不出它有不有不对劲的地方。
“注意月亮，能感受到什么吗？”
楚遇依言闭上了眼，调动起周围的元素，试图接近那宇宙之外的星体。
蓦地，他想起来，这里不是现实，月亮大概只是一串数据。
而现实也很难看到这么清晰而烁亮的圆月。
但要触到它，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无形的元素在楚遇支配下，全都聚在了他的身边，在明确发令人的意图后，向着高空而去。
楚遇渐渐皱起了眉，几乎调动了身体内全部的能量，却连那一处的边缘都触不到。
“别急。”宿渊的声音轻轻响起，“记得，你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楚遇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莫明想否认，却不知该怎么否认。
对宿渊来说，这个说法似乎是在陈述事实，但楚遇莫名有些心慌。
他定了定神：“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吗？”
宿渊轻笑了一声：“是啊，但不能直接告诉你，不如猜一猜。”
楚遇猜或许是涉及到了游戏保密的部分，虽然游戏因他才存在，但后续已经和他没有关系。
和他有关系的一切，都在神陨之时随之湮灭。
所以，那一句主宰，或许是对他的提示。
是让他使用属于神的力量吗？
楚遇很快肯定了这个答案。
从精灵之森醒过来后，他便知道自己在瞿承虚构的记忆中，以及拯救精灵之森使用的那股力量是什么。
但这股力量，并不受他的控制，更准确的说法，这股力量，是还没有彻底觉醒的那位在掌控。
也就是说，已经产生了独立意识的神，可以随意使用楚遇的身体。
楚遇不觉皱起眉，宿渊是想告诉他，他该去争取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吗？
“为什么？”他不懂。
在不属于他的世界里，即便成为神，又能怎么样。
尾音刚落，楚遇感受到了来自天空的力量，那一轮圆月此刻在他眼中，只是一团巨大的能量体，庞大，却又虚弱。
“它的内部，要彻底粉碎了。”甚至表面都出现了一条裂缝。
几乎很难察觉得到。
“因为神陨？”
“是，是神力量弱化的征兆，但普通人看不到。”
“同时意味着，世界进度已经快要进行神陨之时，想必进度条已经很高了。”
楚遇很快思考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快通关了是吗？”
宿渊非常小声地“唔”的一声：“不出意外的话。”
楚遇：“……”
怎么想都不会不出意外，但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毕竟，神陨完全在项目组的意料之外，谁都不知道这片大陆最终会走向终结，还是迎来新生。
一旁的人只听见了对话的尾巴，顿时眼睛都亮了。
“要通关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副本里能看进度吗？对了，我们队里可是有大佬！”
星之战神蓦地出声，楚遇身体顿时僵了一下，转过头阴恻恻地看了星之战神一眼。
星之战神笑容定在脸上：“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再一抬眼，其余人都眼巴巴看过来，甚至连镇灵眼神中都带了几分希冀。
宿渊忽地笑了一声，在楚遇眼神扫过来时，瞬间敛起神色，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人被吓到的反应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楚遇还是个矮团子时，只会呆站在原地看他，维持一个动作很长时间。
除过他，谁都没有看出来。
楚遇收回眼神，恹恹回了一句：“只是猜测，等出去才能知道。”
这句话对于众人来说没什么说服力，只当他还没找到有利证据。
但马上要回到现实这件事，已经稳了。
一群人异口同声：“懂了懂了，别有压力。”
楚遇撇了撇嘴：“爱信不信。”
霜尽见他这样，也不禁觉得好笑，借轻咳掩住了翘起的嘴角：“还有任务，走着说？”
说完他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别让屏蔽芯片离开身体。”
“这东西只管6个小时，到时候不一定能回得去，随时注意时间，更换新的。”
这话霜尽在出门前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众人满面痛苦地“嗯嗯嗯”。
十分敷衍。
冷风呼啸着穿行于窄巷间，有人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有什么东西不停“滴答”着，一声又一声，清晰可闻。
众人放轻呼吸，楚遇在风中闻到了一股浓重刺鼻的机油味。
“来了！准备！”霜尽蓦地出声。
话音未落，众人便听接二连三的嘶吼声包围在了四周。
巷口两头都被堵满，这一片区域的建筑较为低矮，两侧的楼顶都站满了怪物。
入眼满满当当的怪物似乎将他们的生路全部断绝。
“靠！”星之战神骂骂咧咧，袖子在头上蹭了几下，“他们是在掉口水吗？”
霜尽脸色变了变：“是可燃物，换衣服！。”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脑袋，欲言又止。
星之战神没看明白他这一眼的含义，手忙脚乱的隔空点了几下。
失去神智的怪物可不会在意这群玩家怎么想，下饺子一般往众人身边凑。
楚遇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便出现了一张狰狞的面孔，半是机械半是腐烂的脸上糊满的黑色的粘稠液体。
黯淡的光线下，看不清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
但鼻尖散不去的味道提醒着他，最好不要离这个东西太近。
眼前的怪物倒是没有半点儿犹豫，吼叫着朝楚遇扑过来。
楚遇稍稍侧身，向后退了半步，避开攻击的同时，脚底踩到了宿渊。
“抱歉。”
“去上面？”
两人同时出声。
楚遇顿了顿，窄小地形确实对他这样的远程十分不便，但上面……
情况似乎比这里还要糟糕。
星之战神已经和一只怪物抱成一团，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东西数量怎么会这么多？执法者都不管的吗？”
霜尽将重剑横在身前，扫开面前扑来的怪物，稍稍歇了口气。
“看清楚了吗，这些怪物的样子。”
“啊？什么？”星之战神不明所以。
“他们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虽然拉达曼他们没有明说，但我猜，这些怪物，就是由舞厅那些人转变而来。”
“那些人的精神正在崩溃边缘，只能选择逃避现实麻痹自己。”
“要是这个世界存在全息，想必他们根本不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只会躲在家里，死了都不一定有人发现。”
“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人强行将他们拉出麻痹状态，恐怕就会失控。”
“失控就会变成怪物？”楚遇话刚出口，眼神一变，手臂快速后撤，躲过怪物尖利的牙齿。
“还是会吃人的怪物。”
“不是吃人，而是撕碎，他们有着强烈的破坏欲。”
楚遇一边听着，抬脚踹开破坏欲很强的怪物，轻啧一声。
耳边不断响起“街头斗殴术”的机械音，在这会儿听起来十分滑稽。
有力却使不出的感觉着实令人不爽，他偏了偏头，示意宿渊带他去顶楼。
宿渊二话不说，握住了楚遇的手。
楚遇心底生出几分怪异，这人似乎过于悠闲了些，不等细想，本就不多的一丝的怪异在对上某扇窗户后诡异面容时，瞬间抛之脑后。
这似乎是无人居住的区域，室外闹成这样，室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在他们被数不清的怪物包围之时，有人正躲在阴暗的房间内注视着他们，露出了笑容。
画面一闪而过，楚遇来不及细究，便已经越过了顶楼。
他下意识在掌心聚起一团风璇，半空将能量砸下。
“轰——”
扎堆的怪物在能量冲击之下为二人空出了落脚处。
站稳之后，楚遇才发觉下方已经打成了一团，分不出敌我。
他犹豫一瞬，打出两道风墙挡在了巷子两侧，所剩不多的能量再次消耗一大截。
霜尽抬了下头：“多谢。”
楚遇：“抓紧时间，清理完了换个地方。”
霜尽摆了摆手：“今天这些东西格外多，看来是有人想在这儿干点我们。”
他玩笑似的提了一嘴，下手力道却越发狠。
金属身体在重剑之下仿佛一堆破铜烂铁，转眼间碎成了好几部分。
止戈出手也十分干净利索，配合着镇灵的增益，冲进怪物堆里，脖子断裂的咔嚓声接连响起。
地面在打斗中积了一层厚厚的机油，楚遇心底蓦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跑！”他撤去一边的风墙。
“叮——”
某一瞬间，玻璃落地的声音突然异常清晰，又咔嚓碎裂。
下一瞬，火光眨眼间点燃整条巷子。
风墙掠过众人，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呼啸而去，暂时将猛烈的火势压住。
众人只顾着蒙头往前跑，就在跑出巷口时，星之战神忽地嚎了一声。
“头发头发，我的脑袋被烧了，救命！！！”
止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大桶水，直接泼在他脑袋上。
众人在拐角处换了条路，远离火源后，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我的头发……”星之战神握着一面粉色的小镜子，哀叹不已。
楚遇和宿渊二人摆脱身后的怪物，很快追着跟上的其他人。
楚遇刚要说点什么，一阵更响的爆炸声从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漫天的火光从远处映入眼底。
“那是，中心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