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酒味信香不是错觉。
等江行洲和孟九安循着香气赶到的时候,才发现源头是因为其中一个摄像大哥到了易感期。
“联系场外准备抑制剂,”江行洲冷静地对着另一个摄像说,“先背他出去。”
进场的时候,店长给每个人都分发了对讲机,目的就是以防在游戏的过程中发生意外,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会儿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江行洲半蹲下,双手向后托举,稳稳当当地将人背起,迈开脚步前,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孟九安,轻声嘱咐:
“安安,你先别跟来,alpha的信息素会对你有影响。”
孟九安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听不太清江行洲说了些什么,腺体突突地跳着疼,蔓延全身的热火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细颤着,眼前也是一片眩晕。
对于其他omega来说,这种浓度的alpha信息素也许只会带来轻微的影响,但孟九安不一样。
他被江行洲标记过,极高的契合度让他的腺体对江行洲的信息素处于极度渴求的状态,偏偏……那人一走就是四年。
医生曾经告诉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契合的alpha进行标记,如果长期使用抑制剂,导致的极端后果就是——
任何一个alpha的信香都有可能诱导孟九安进入汛期。
现在这情况,明显就是医生所言应了验。
怎么办?
江行洲又一次走了……
他还会回来么?
孟九安委屈地红了眼眶,他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任凭泥泞弄脏了裤脚,也没再抬过头。
便在这静谧中不知过了多久,先是枯枝被压断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有人停在了面前。
孟九安悄悄从手臂交叠的缝隙间“窥视”一眼,看见一双黑色的直筒靴,靴面发亮崭新,和它主人的外表一样光鲜亮丽。
又看看自己灰蒙蒙的靴面……
孟九安顿时不乐意了,气鼓鼓地抓起一片落叶就往鞋上擦,边擦还边轻骂句:“衣冠禽兽。”
“小朋友,”江行洲不恼反笑,“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和我比这个?”
“……那怎么办。”孟九安忽而无厘头地冒出这句话,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把自己挂在了alpha身上,还不安分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他带着哭腔:“江行洲,我没有带抑制剂。”
……
真要命。
江行洲深吸口气,他敢保证孟九安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撩人,有多危险。
只要是一个alpha,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更何况江行洲的目的,从来都不算单纯。
没有抑制剂。其实也只需要寻求场外的帮助就能解决。
但江行洲忽然不想这样做,他小心翼翼地问:“安安,临时标记,可以么?”
说出这话时,他心里多半是忐忑,却又有些隐秘的期待。
只是这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在减少。
“算了。”江行洲自嘲地牵了牵唇角,“我问问店长有没有抑制剂。”
对讲机放在腰间,他想要去拿,就不得不稍稍推开紧紧搂着他的孟九安,但他的手刚触到这人的胸口,换来的却是更加紧的拥抱。
“别走。”孟九安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想要……临时标记。”
似有轻羽在心间刮过,龙舌兰和白桃乌龙的气味由淡到浓,逐渐在空气中交融,不分你我。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暗处,有一道属于摄像头的光亮稍纵即逝。
-
星崽过完生日,就和孟母回到了A市。
这几天,借着临时标记,孟九安才能在白天正常工作,到了晚上却几乎是沾床就睡。
算算时间,恋综的开拍日期也没几天了,他却有了退出的心思。
虽然他和江行洲不可能复合,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心还是会被那人牵动,而这临时标记……“念安”应该也不能接受吧。
这样想着,他登上了“崽崽养成计划”,看着屏幕上已经背上了小书包,穿着背带裤和小白袜的“纸片”崽崽,轻轻笑了笑。
左侧的成长值、饱食度、心情指数都显示着MAX,看来自己没有登录的这些天,“念安”都有在很好地“照顾”手机里的崽崽。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但……
此时,手机轻轻一振。
【念安:怎么上线了?】
孟九安以为对方是对自己“八百年没上线”的行为有怨言,于是心虚地打字回复。
【九:抱歉,最近汛期……】
他发出一句,又在对话框里开始编辑下句,奇怪的是,对面就像是知道孟九安还有话要说,一直没再发消息过来。
【九:念安,我可能要退出这个节目了。】
【念安:为什么?】
【九:这次汛期,我是靠前男友的临时标记度过的。】
发完这句话,孟九安叹了口气,把手机按灭了扔到一边,他随手抱了床上的一只大熊玩偶,苦着张脸揪了揪大熊软乎乎的脸。
自己真糟糕……
“念安”会不会生气,不想理他了?
正在他惴惴不安地想要拿被子蒙住头逃避现实的时候,手机又是一响。
听到这声,孟九安直接满血复活。
只要还愿意搭理他就好,只要还能做朋友……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发来的话。
【念安:我不在乎这个。】
孟九安微微一愣。
【念安:我喜欢你,况且,你看节目组发的短信了么?】
他当然是看了的。
短信的内容无非就是通知正式开拍的时间和地点,以及告诉嘉宾初次见面需要为对方准备礼物。
【念安:我已经给你准备了礼物,挑了很久。】
看到这句话,孟九安忽然想起自己和他的聊天记录。
他们第二次搭话,“念安”就发了句“家里漏雨。”,配图是地板上的积水。
第三次搭话,孟九安问他“以前有喜欢的人么?”,“念安”说:“有,但他不要我了。”
这人分明就是个家境清贫,还惨遭前男友抛弃的小可怜!
而小可怜现在却说给自己精心准备了礼物。
他怎么买的起??
孟九安觉得良心被狠狠戳痛了,他抱紧了怀里的大熊,酝酿许久后喊出一句:“我真该死啊——”
因为“念安”的这一句话,孟九安就是想退出也不能了。
开拍前两天,方与琛突然给他打了电话。
“秦朝这人,我就知道他傲不久,”方与琛说,“本来就是靠富婆上位,结果呢,他去外面到处浪,爬过他床的omega可以排个好几米长,这会儿被人扒出来,也是活该。”
“噢。”孟九安兴致缺缺,完全不在乎秦朝出了什么事,反倒问,“与琛,你追薄湛的时候,都送了他什么礼物?”
方与琛乐呵:“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诶,我跟你说啊,薄湛是那种禁欲腹黑系美男,所以你猜他会喜欢什么?”
孟九安一头雾水:“?”
“我在网上下单了一款黑丝,”方与琛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把自己打包送给了他。”
“……”玩这么大??
孟九安涨红了脸,低声说:“你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还能不能出点正常的主意了。”
“那也是有的,”方与琛想了想,正色说,“不过送礼要因个人性格而异,对了,你到底要送给谁啊?”
“恋综,后天第一次见面。”
电话那头,方与琛正嗑着瓜子看狗血八点档,闻言差点把瓜子壳吞了下去。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要问江行洲那人……会喜欢什么礼物?
“咳咳,九安,”方与琛认真地说,“我想了一想,总觉得呢,最好的礼物也是把你自己送给他。”
“我挂了。”
“别别别,”方与琛连忙说,“其实吧,还有件事儿,班群里的消息你看了没?明天咱们学校六十周年校庆,好多人都说要回去看看,你呢?”
孟九安下意识地想拒绝,毕竟这段时间剧组不拍主演的戏份,明天一天他已经预留给了找礼物,哪怕有心回去看看,也没有这个机会。
但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一道特殊的微信提示音。
这个铃声是他以前专门为流唱专业课的李教授设的。
孟九安惊喜地点开微信,看到那个万年不变的“钢琴”头像飘着小红圈。
【音:九安,明天来学校一趟吧,琴房翻新了,来找找感觉。】
孟九安想了想,很快回了一句“好”。
他想,等见完李教授,再去买礼物也来得及。
第二天,B市,山河艺术学院正门。
校庆遇上新生报到的这两天,整个学校热闹非凡,除了门口停满了车牌号首位各不相同的车,大包小包和行李箱随处可见之外,学长学姐们也到处招揽新生入社,生怕错过人才。
孟九安一进校门,便遇上了一个大三的女生,追着问:“学弟学弟,你是哪个系的呀?有没有兴趣报名我们器乐社?可以赚很多学分的!”
“抱歉,”孟九安对着女生的热情,竟然一时不好意思拒绝,“我已经毕业四年了。”
女生惊讶地说:“学长看上去还像高中生呢。”
是啊,但凡他在娱乐圈有点名气,都不至于在母校默默无名,不像江行洲……
“对了,”孟九安想起女生刚才说的话,本来想要离开的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他问,“你刚才说,器乐社?”
女生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她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历年来社团得过的奖项,最后说了句:
“咱们学校器乐社的辉煌就是江首席在校的时候创造的,我呀,也是因为喜欢他,想追随他的脚步,才考的山河艺院,加的器乐社。”
“嗯,加油。”孟九安弯起唇角,轻声鼓励道。
看吧,江行洲就是有这种魅力。
当年,他也是偶然撞见那人在社团排练,在由钢琴和小提琴交织谱写的悠扬乐章中,才有了最初的惊鸿一瞥。
从此,一颗心便越陷越深。
李教授的办公室在流唱系单独分出的一栋楼里,孟九安到的时候,小老头正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煮着茶,见人来了,他摘下被雾气蒙住的眼镜,站起身来。
“来来来,”他笑了笑,招呼道,“先尝尝我新买的西湖龙井味道怎么样。”
孟九安看了看几乎摆了满桌的茶罐,问:“老师,这些……你全部都喝完了?怎么又买新的……”
“那不一样!现在这个可是我在网上找了好久的,打的广告是什么来着?”李教授吹了吹胡子,想起来了,“取自西湖,不正宗包退,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这您都信啊。
孟九安想了想,倒也不觉得奇怪。
李教授今年快七十的年纪,但童心未泯得就像一个孩子,他是孟九安最敬重的,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江行洲和自己恋情的老师。
“小孟,行洲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李教授说,“我还想听他弹琴呢。”
“我们……”孟九安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的老人说“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但他这个反应,哪能瞒过李教授的眼睛。
老人沉吟片刻,也没再多问,只说:“走吧,虽然他不来,但既然你来了,也不能有遗憾。”
去琴房的路上,孟九安偷偷松了口气。
作为那届流唱专业第一的学生,毕业后却跑去演戏,还混得一塌糊涂,见到李教授的第一眼,说没有差生面对主任的紧张感都是骗人的。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
但李教授却对此事只字不提。
他像真的只为带孟九安转一转学校,看一看新刷的外墙和新起的大楼。
然后在静默中问:“507琴房,小孟,你还愿意去么?”
“……”
良久,孟九安轻轻点了下头。
507琴房。
曾经是江行洲练琴时唯一会来的地方。
虽说学校的琴房都是向学生公开,讲究的是先到先得,但江行洲的这间,没人敢与他抢。
所以这里也有了没人知道的另外一个用处。
“秘密基地。”那时,落日的余晖从落地窗中洒进,将琴房中的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橘黄色,20岁的孟九安坐在琴凳上,头枕着身侧那人的肩,笑说,“洲洲,我们这样……像不像私会?”
“嗯,”江行洲左手按着琴键,右手则探过去揉了揉孟九安的头发,轻笑着回应,“是有那么点意思。”
“说起来,我们学校这么多琴房,你怎么偏偏挑中了这一间啊?”
21岁的江行洲则用宠溺的语气回答:“小朋友,你是不是忘了,去年十月社团举办的心愿挂牌活动上,你写了什么。”
“你说,7是你的幸运数字。”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又被一段华丽悦耳的琴声打断。
孟九安抬眼,面前的门牌写着烫金的三个数字:507。
李教授笑着感慨:“他也来了。”
从半掩的门,孟九安看到了一双在黑白琴键上灵巧翻飞的手,指尖的抬起和落下,都优雅得像是在跳一支古典芭蕾。
然后,他在这首《秋日私语》里落荒而逃。
孟九安没有回头,也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戛然而止的琴音,和落在琴键上的那双明显颤抖着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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