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秦朝。
他一副落魄的模样,青色的胡茬未刮,连头发都像是好几天没打理的邋遢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孟九安的时候,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但即便是被这样的人死死盯着,孟九安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心疼摔得七零八碎的泥人,和那样珍视泥人的江行洲。
“孟九安,你要不要脸?说话呀!”秦朝见自己被无视,突然发了疯般推搡着孟九安,吼道,“哈哈——你不会是怕了吧,嗯?”
孟九安闻言冷笑一声:“我怕什么,倒是你,行不端坐不正还出来膈应人,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
【这……什么情况?】
【难道有瓜?】
【秦朝和孟九安什么关系啊,怎么整的有深仇大恨似的,怪吓人的。】
【楼上的,去百度上一搜就知道了,这俩是山河艺院同届同专业的,还是同班的,啧啧,八成是某人红眼病犯了。】
【咦,说起来,江首席也是山河艺院毕业的吧?】
镜头下,秦朝似乎被那句“行不端坐不正”戳中了痛处,脸色一瞬变得煞白。
但他并没有作罢的意思,甚至把目标转移到了江行洲身上:“江首席,你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孟九安他就是个贱……”
江行洲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面若冰霜来形容了,他没让秦朝说完,便是一句冷冰冰地“滚”。
“行,不信是吧?”秦朝依旧不依不饶,破罐子破摔地拿出手机,翻出了前不久班群里的聊天记录,展示给镜头看,“你们都看清楚,孟九安可是亲口承认自己已经有对象了,现在却来参加恋综,抱江首席的大腿,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手机屏幕凑得很近,镜头将上面的每一句话都高清地转播到了直播间里,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孟九安那句十分装X的“算了,怕吓到你们。”和一张LV照片。
证据确凿。
风向反转。
有人恶意满满。
【路转黑了,明明有对象了还来这种综艺,恰烂饭么?真是恶心。】
【人不可貌相,咱们江神别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啊,实在不行就退出别录了。】
有人理性尚存。
【先听听江神怎么说吧,我感觉这秦朝说话可信度不高,还是别妄下定论吧。】
【赞成,秦朝指不定是自己身败名裂,也想拖人下水,总归再观望观望。】
也有人不予置评。
但这些言论,已经足够满足秦朝扭曲阴暗的心理,他神经兮兮地对着镜头笑了笑,然后用气声说:“大家别着急啊,还有呢……”
说完,他又开始倒腾起自己的手机,几秒过后,一条长达十秒的视频被公放到直播间。
视频比较模糊,且角度刁钻,只能看到孟九安在树林里被人搂着腰,啃咬着后颈的腺体,至于他身上那人的脸,是全然看不见的。
可在娱乐圈,大多数时候,越不清不楚的照片、视频,反而越能够引起公众的猜忌怀疑,也更能够被有心人操纵作妖。
舆论能够捧红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
这不是一句没有缘由的空话。
比如现在,这视频一传出,甚至不用秦朝再添油加醋些什么,直播间里已是骂声一片。
【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孟九安私生活能这么混乱,滚粗《心动讯号》吧!!】
一时间,满屏都充斥着“滚出节目”的字眼,场控完全无效,导演被逼得用上了提醒解释禁言三件套,舆论却仍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小孟,”导演并不知道内情,但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只能劝说道,“你要不先回去避避风头吧。”
孟九安蹙了蹙眉,他没想到秦朝能这么疯,偷拍他和江行洲的视频,跟着节目组的行程安排追到古镇,就是为了一个诽谤他的时机。
他想解释,又怕连累江行洲,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吞回了腹中。
“好,我先……”回去。
孟九安说了一半,忽然尾调颤了颤,江行洲靠了过来,又一次牵住他细瘦的腕骨,十指扣紧间,相传过来不单单是温度,还有江行洲给予的坚定和勇气。
时隔多年的牵手,他用两人曾经最熟悉的姿态,告诉孟九安别怕,自己一直都在。
“我不同意。”江行洲的嗓音如同淬了霜,强调,“导演,你这样做太武断了。”
导演简直要被他这话给气笑了:“有没有搞错啊,是,行洲你咖位大,不在乎网上的流言蜚语,但我是靠这个吃饭的,节目毁了我也就毁了,没有人能担这个责任!”
“说完了么?”
江行洲静静地看着他发完一顿牢骚,见人平复下了心情,可以接受下一波冲击了,才不紧不慢地迈着长腿走到摄像机前,对准镜头的方向,将字句说得清晰:
“LV的包主是我,对安安做了临时标的人也是我。”
他解下发簪,原本盘起的假发刹那间垂落,发尾连同衣袂飘起,隔着屏幕和网线,守在直播间前的网友们都似乎能感受到一股隐忍的怒气。
只听他说:“那些还要在网上发些不实言论的,当心律师函。”
……
江首席diss人的水平真不是盖的。
一针见血,秒杀黑子。
直播间集体闭麦,纷纷转战微博,在秦朝的大号下面将人喷成了筛子,私信评论超话一齐轰炸,直接把他送上了话题第一。
总之,秦朝在这个圈子里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
事情翻篇,古镇的约会却还没有结束,吃过晚饭后,天色暗下来,河面上漂浮着数不尽的花灯,柔和的光映照在长河之上,如同杳杳天星。
七月初七,鹊桥相会。
导演给每人都分发了一盏灯,轮到孟九安的时候,他竟有些抬不起头来,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小孟,我该和你道个歉……”
“如果您是为让我回去避避风头这件事道歉,就不用了,”孟九安笑了笑,“我理解您,也尊重您的决定。”
更何况……他看了看身边那人眸底明灭的暖光,心想: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千灯如昼,灯火阑珊处,有人作陪。
导演听他这么说,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于人情上,他的确有愧,于事业上,江行洲对于孟九安有多在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是得罪了前者,也不好收场。
但孟九安现在这番话出口,就是代表真的不在意。
“那么,请大家按照a、o成组,分别站到河的两岸。”导演回归正题,“把对对方的印象写在纸上,用花灯传给对岸的那个ta。”
孟九安对着掌心的白纸,却犯起了愣。
该写些什么?
江行洲他……又会写些什么?
握着笔杆的指尖被薄汗微微濡湿,他抬头,想趁人不觉去看看江行洲的动静,谁知那人恰巧也在看着他,彼方灯火明灭,孟九安将人眼底的笑意看得分明。
顷刻后,水面上的花灯晃晃悠悠地飘到孟九安的面前,他蹲下身去,从里头取出一张叠好的字条。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是江行洲想说的话。
【江神是真的毫不掩饰,瞧咱们孟孟脸红的,欺负老实人呀哈哈。】
【也不知道孟孟会写什么给江神,不过总感觉不会很露骨呢。】
只见孟九安大笔一挥,在节目组特备的具有一定防火性的牛皮纸上,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王八。
王八壳上写着潦草难辨的“江”字,代表了这幅画的原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深情款款“表了白”的江行洲。
【孟孟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狗头)】
【画风清奇,但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浪漫?有没有人打醒我哈哈。】
【想知道江神看到这画是什么反应。】
收到信笺的江行洲只是拆开看了一眼,便挑了挑眉又折了回去,所有人都没有猜到他的下一个动作竟然是越过桥面直接来到了孟九安身边。
孟九安微愣。
总不至于是为了这只王八来兴师问罪的吧?
他满脸盖不住的抗拒,江行洲往前逼近一步,孟九安就退后一步,这样来回了三四轮后,江行洲终于停下了脚。
“安安,你躲什么,”他精致的眉眼之间带着些无奈的情绪,“又不会吃了你……”
“那可不好说,在那种事上,你‘吃人’从来不打商量的。”孟九安小声嗫嚅,“王八都比你讨喜。”
江行洲听到了,他忽而轻笑,低声说:“那就让安安看看,吃人的王八都长什么样吧。”
什么?
孟九安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就见江行洲已经迈了一步,动作间牵起他的右手,然后极轻极缓地,将唇瓣贴在那片白到无瑕的皮肤上。
柔软,温暖。
江行洲放任自己淹没在这个亲密接触的时间里,尽情释放着内心无处宣泄的欲望。
不够,还不够。
他不满足地探出舌尖,湿润了那只手背的肌肤。
“江行洲……”孟九安眼圈微红,低声唤他的名字,“别舔了,求……求你。”
他这声带着哭腔的“求饶”终于引起了面前那人的注意,江行洲抬起头,总算“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孟九安。
唇瓣离开时,孟九安的手上已经留下了一道鲜明的口红印。
江行洲用指尖抹过自己涂了口红的唇,带着笑“宠溺”地点了点他的眉心,说:“还骂我是王八么?”
“……不了。”
“嗯,”江行洲“恶劣”地逼问,“接着说。”
孟九安知道怎样才能满足他的恶趣味,干脆眼一闭毫无感情地吹捧:“行洲哥哥,你最棒,你最强,你比王八……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