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森村自从被调到警视厅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一直以来保护的线人死亡，在搜查一课调查了一个星期杀死山本的人不是寻常的□□成员，现场被处理得干干净净，除去火药喷溅的痕迹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修理厂那边，唯一的监控探头是摆设，除了老板没人知道这点，甚至打工的小弟都不知道。就有人像幽灵一样偷走了那台车，再悄然把车开回来。案子草草收尾，搜查一课放弃了调查。

森村自己因为严重脱水被迫住院一星期，出院后才得知了真相，搜查一课什么也没查到，连是谁绑走了他也没查到。好巧不巧的是在他被绑走之后公寓的监视系统失灵了一天，就是在那一天内，他意外发现的那个笔记本被拿走。硬盘被格式化，里面除了笔记本的扫描件外还有其他的案子备份的资料，没写完的结案报告。

回到警视厅，等待他的是一句停职审查，与向警方提供消息的证人保持着这种联系，不能说完全合规，可那家伙死了，现在还没有找出凶手，和他有联系的森村就要被从头到脚查上一番。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森村，可他是与凶案唯一有联系的线索，就要被当作破案率提升的救命稻草从头查到尾，专案组在他背后调查了案发前一个月的日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森村早上喜欢喝意式浓缩。

喜欢喝意式浓缩的森村警视在前往警视厅的计程车上翻开了工藤优作新发售的推理小说，他翻看了几页，就开始琢磨起了当时绑他的人的目的，他曾经以为这群家伙是要杀他灭口，他们却废了更大的劲儿，把他关在卡车的车厢里。只为了让聚合会的小弟发现他。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要他的性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绑了他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偷那份笔记，那不如趁着他不在家悄悄下手，伪装成普通盗窃。他家庭条件优越，上班穿的西装都是高级货，一看公寓里面就放了不少值钱东西，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将他绑走，更何况他的钱包动也没动，被拿走的只有手腕上的表。他思考着绑架威胁的可能性，但这个可能被搜一的人排除了，在发现他失踪后，搜一就立刻联系了他的家里人，他的家里人没有人接到过陌生人的联系。

他一个字都没来得及看进去，车就开到了警视厅。这座大楼位于千代田区霞关2丁目樱田门正门外，旁边就是警察厅。过去他还在警察厅研修时，警察厅的同事们总习惯把警视厅称为隔壁，警视厅的警察们则常称这里警视厅为本部。

本部都内部也和一般的办公写字楼大堂结构无差，来来往往的警察又多穿正装不穿制服，除去前台背后醒目的MPD字样，与寻常办公楼无异。

森村在楼下遇见过好几个其他部门的人和他打着招呼，他只是点头回应，一楼电梯间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电梯没人，他离开电梯的时候正赶上部门开会，走廊里冷冷清清。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却看见萩原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了他一段时间，一见到森村走进办公室就把GTR的钥匙还有钱包拿给他。

森村接过钥匙顺手丢在桌上，他之前刚办结案子，办公桌上丢着不少纸质资料，打印错误的文件被他随手塞进背后书架上放着的简易书靠，书靠被塞得满满的。现在这些纸质资料已经被理得整整齐齐，桌子上散落的笔放回笔筒，书靠里的废纸也被清理干净。有人打扫过他的办公室，说不定也检查过一遍这些材料。森村注意到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百合花，下意识问道，“那边的花是你带过来的吗？”

百合花插在玻璃瓶子里，花瓣舒展，这瓶子里曾经养过一片富贵竹，水培，从放在办公室之后就没管过。全靠走进这办公室的其他人提醒他添水。有一段时间没人提醒他，那一片富贵竹也就没活下来。现在这几支百合正在瓶子里盛放。

“是我带过来的，没觉得看见她心情变好了吗？”

“没想到你还会送男人花。”森村一脸意外，“谁帮你想的这个主意？”

“是松田。”萩原说了一个森村没想到的回答，“我问他来探病带什么好，他说了送花。”

“非常感谢，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松田。”

“这样的松田？”

“我一直以为松田那种又倔又不懂风情的理科男。”

“老大，你这是偏见，现在的松田已经不是原来的松田，现在的松田是爆处的松田班长，又成熟又可靠。”萩原的声音越来越小，病房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须贺警部的死对松田的影响太大了。当时刚进入爆处的松田跟着须贺警部训练，天资过人的松田不符须贺警部的管教，松田不仅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反而还振振有词，说着谁叫萩原没有跟他一起来，有萩原在这里的话，须贺警部就不会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值得骂了。让好脾气的须贺警部都忍不住跳起来打他。

可随着松田跟在须贺警部一次又一次的前往现场，松田也在迅速成长，须贺警部越来越认同他，甚至对着机动队的其他人夸耀，松田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松田与须贺警部的师生缘分极其短暂，就在松田加入机动队的年底，须贺警部的生命永远停摆在11月7日。

松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直到萩原敲开房门。松田紧紧抱着萩原，一句话也没说，一滴眼泪都没掉。萩原搂着自己的幼驯染，眼泪擦在松田肩膀上，“哭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小阵平。”

松田阵平在那一夜长成了另一个男人，他再也没说过萩原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爆处这样的话，扛着那一夜没流下的泪，担起了须贺警部留下的责任。萩原站在他的身边见证了这一切。

森村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见萩原还站在那里，“怎么了？还站在这里，找我什么事？”

“找你聊聊，老大。”萩原少有的严肃，脸上也没有笑容。

“有事情说事情，觉得我办公室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可以去会议室。”

“带上我一起调查。”

“我拒绝，现在这个情况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调查下去。”森村挤出一个苦笑，“我的线人死了，我本人被停职接受审查，大概九月份我就会离开警视厅，去其他警署。大概率是个偏远的地方，等到那时候我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坚持调查都是个问题。”

森村不打算扯上其他人，调查这件事他准备自己一个人做，不想再让其他人和他一起冒险。

萩原早就料到了森村会以这样的借口拒绝他，“这时候你就需要一个能帮你打探警视厅消息的人，继续调查吧，老大。”

“我可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情背上处分，萩原。”

“比起背上处分，我更害怕的是抓不到那群敢在公寓里藏着□□的家伙，”萩原以一种极为冷静的口吻讲述着，“须贺警官去世之后，我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梦见松田死在那场爆炸中，我们没法保证下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不会在人群里引爆炸弹，我们有阻止惨剧发生的能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在他们行动之前查出他们的下落，提前将他们抓获。带上我吧，我能帮上你不少忙。”

森村从那个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是萩原的警部补的晋升推荐。他把那东西放在萩原面前，“出事之前我申请的，你先看看这个，等我回来再说。”

森村没等到萩原回复便以快到监察官约定的时间为理由离开了办公室，虽然萩原表面上温和好商量，却是一个一旦有自己想坚持的事情就很难动摇。就算森村拒绝萩原参与这件事情，萩原也一定会想办法从他这里套出些消息。

森村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溜进吸烟室里准备抽上一根。他推开吸烟室的门，里面正站着搜查一课的火灾老爹——弓长警部。

“好久不见，久作君。”弓长警部靠着桌子站着，烟已经燃掉了半截，“回来了？”

“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已经停职了，这次回来是接受监察官审查。”

弓长警部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哪有职业组跟我们一样一直在一线待着的，接受调动去其他的警署熬资历，等当上署长再回来当部长吧。”

除去地方偏远的小型警署以外，其他的警察署长的警衔都是警视正，与警视厅各部的部长同级。就算是熬资历也都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恐怕到那时候我就不想回来了。”森村苦笑。

“怎么会呢，你还是要回来做警视总监的。”弓长警部哈哈一笑，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不用那么紧张，即使你被调走了，也不是说你不是一个好警察。”

“我明白，规则就是规则，”森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根，“您放心，我可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此自我放弃。”

弓长警部用自己的火机给他点了烟，“就算是自我放弃，你也比很多职业组的家伙做得好了，凭借自己本事当上那群不服管的老家伙的管理官，在你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你连那群家伙都能管得服服帖帖，还有什么做不来的。”

森村没再说什么，弓长警部和他告别离开吸烟室，转头进来了一个高挑帅气的身影，这个人森村也是颇为熟悉，正是□□处理班的松田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