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沈天的时候,自己还拜托他卖蘑菇,约定好等他,却因为家里的原因没法出门,失信于他。
林修有些羞愧的地下了头。
但很快他就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如果沈天待会儿直接叫出他的名字说还钱的事,传出去被他娘知道了,怕是又要一顿责罚。
他娘从不允许他私自藏钱。
此刻,他看沈天的眼神忐忑不安,寄希望于他不要说。
好在沈天只是一如既往地对着他笑了笑,很快就转过视线,并没有说什么。
林修如释重负,被沈冬拉着走过去。
张大娘找了两个人,一个妇人一个哥儿,叫李翠兰和沈小林跟沈天前后脚进来了。
见人齐了,沈天清咳两声,说:“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先说一下做什么活以及怎么做的。”
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沈天接着拿出一个成品和一个木片,木片没有磨过但标了记号,给众人观察。
最终几人决定,妇人和哥儿做“翅膀”,三个算一文,林修和沈冬做竹柄,五个一文钱。
竹柄比翅膀要简单些,这是沈天故意安排的。美人家庭不好,到他这做工当然要给他安排一个最简单的。
工具他都准备好了,挨个分发下去后,沈天心情愉悦的看了眼林修,林修正垂着头观察他的工具,满脸认真。
沈天心中吹了个口哨,美人认真的样子也好可爱!很戳他。
每切好一个木片,沈天就一一做好记号,再交给李翠兰和沈小林,沈天告诉他们中间的凹槽不用管。
做三个“翅膀”得一文钱,做五个竹柄得一文钱,沈天原本想把后者调为三个一文的,但转念一想,那样放水放的太明显了,其他人怕是会不满。
好在竹柄做起来简单不费力。
沈冬抱着一堆木棍,喊林修进屋做,沈天遗憾的收回眼神,他还计划着待会找个理由去搭话呢,这下却是不能了。
屋内,沈冬凑在林修耳边小声说:“你做完了把一部分放在我这里,之后我再把钱给你,免得让他们知道你做了多少钱,又让你娘知道了都问你要走。”
林修感激的看着他,连连点头。
傍晚时分,几个人面前都堆了很多半成品。李翠兰要回家做饭,先抱去沈天那里算了工钱,足有十八文。
比她平常做活还多哩,李翠兰喜滋滋的走了。
林修也要回去了,再晚点他娘又要骂他了。他数了二十个,对沈冬说:“冬哥儿,我先回去了。”
沈冬点点头:“好,那这些我就直接放进你的钱袋里。”
林修的娘对他不好,林修很早就开始自己攒钱,没地方放,只好放在沈冬家。
“好。”
二十个细木棍放在沈天面前的小桌子上,沈天一阵沉默,心中不禁怀疑这样的活对于林修来说,是不是也太重了。
他觉得很轻松的活,对于林修很难?
是不是要再给他放松一下标准?
他看向林修,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数了十文钱给他。
“这……”林修不知所措的看看沈天,又看看手中的钱。
沈天多给了他六文钱。
他不解的看着沈天,沈天却对他笑了一下。
沈小林要过来了,林修慌忙收起钱,走了。
多的钱也许是前几天卖的蘑菇钱吧。
回到家后,还没进屋,林修就听见他娘正破口大骂:“林修这个小兔崽子,跑半天也不回来刷碗。”随即看见林修进来:“干什么活需要那么久?钱呢?”
林修摊开手把四文钱给了他娘。
林桂花却不满意,叫道:“你一天就赚了四文钱?你干什么吃的?早知道不让你出去了,害得家里的活都没人做,还得我出手。”
等她骂完,林修才开口:“娘,我的饭呢?”
“你还想吃饭?饭没了,锅里还有个窝窝头,吃去吧。”张桂兰骂骂咧咧,不耐烦的冲林修撇撇手。
走出屋门,林修还能听见她的声音:“一天天的就知道吃饭。”
林修自嘲的笑了笑,走进厨房,打开锅,那个窝窝头已经冷硬了。
满心的苦涩夹着难受,让林修食难下咽,他们一家吃热乎的饭,他就只能吃窝窝头。
如果不吃这个,那他就没有别的吃的。
林修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早点离开这个家。
*
接下来几天,林修都在张大娘家做活。为了避免他娘怀疑,也为了给自己安生,林修有时拿回去七文,有时八文。
不过每天结算的时候,沈天都会多给他几文,他想问为什么,但身边都有人,免得别人起疑心只好作罢。
若是卖蘑菇的钱,那沈天给他的已经多了。偏偏他每次拿出来,沈天又放回他手里。
反复几次,弄得林修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天晚上,他惯例将八文钱给林桂兰,谁知这次林桂兰却甩了他一巴掌,将他掀翻在地。
“你个小兔崽子,我问过别人才知道,人家一天能拿二十文,你却只拿回七八文,剩下的钱呢?藏哪去了?”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林修心痛不已,捂着脸看林桂兰:“娘说别人做得多拿得多,娘怎么不想想,我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林桂兰瞪了他一眼:“为啥别人有你就没有?你比别人娇贵?”
林修刚想说什么,沈碧云却过来拉住了林桂兰,小声说:“娘,爹和大哥回来了。”
闻言林桂兰恶狠狠地说:“今天你大哥回来我先放过你,你赶紧把藏的钱拿出来也就没事了,否则你别想再吃饭。”
吃饭?
林修顿感心中悲凉,心中竟觉得他娘是那么可笑。他好好做活的时候,也没吃过几次正常的饭。
从前他还会因为这个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不用挨打了,但今天,不知是被他娘的真面目刺激了,还是哪来的勇气,林修拉住林桂兰的衣袖,泣声道:“娘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打骂我,我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肉,如今娘还要嫌我挣的钱不如别人多,娘真是我的亲娘吗?”
林桂兰勃然大怒,顾不上要回来的沈父二人了,她用力掌掴林修,林修顺着他的动作倒在地上,被她拽着头发逼迫着抬起头。
“你是说,错还是我的了?我把你生出来你还记恨我了?”
血从嘴角溢出,林修被她打得头晕耳鸣,嘴里都是血味,他费力的睁眼看去,只见他娘多年前和蔼可亲的面目一点点在记忆的迷雾中散去,随之浮现的是一张无比陌生的脸。
沈碧云大惊,慌忙拉住林桂兰:“娘,你干什么呢?”
林修被扯得头皮生痛,耳边一阵嗡鸣。
沈父皱着眉说:“桂兰,你怎么又打孩子?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沈临川扶住林修,不悦的看着林桂兰:“你怎么又打林修?”
被两人质问,林桂兰生气的说:“你们看着我干啥?我不就打了他一下吗?”
一时间,沈父冷着脸甩袖子进了屋,林桂兰跟上去,沈碧云置身事外,没事人似的走了。
沈临川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血:“我回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林修扯了下嘴角:“谢谢大哥。”
自从林桂兰带着他改嫁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对他非打即骂,唯一一个护着他的,却是没有血缘的大哥。
次日。
林修正准备出门,林桂兰想说什么,被沈父一瞪,闭嘴了。沈临川拦住他:“二弟,今天就别出去了,在家养伤吧。”
林修摇摇头,出门了。
沈碧云嗤笑一声:“现在谁还能管得了他啊?”在看到她大哥冰冷的眼神时立刻噤声。
沈父重重撂下碗筷:“吃饭!别说话。”
吃完饭后,林桂兰收拾碗筷,看着沈父阴晴不定的脸色,试探开口:“他爹,你和临川什么时候走啊?”
沈父厉声说:“林桂兰,如果你再打孩子,做那些丢脸的事,我就把你休了。”
林桂兰害怕的说:“我不敢了。”
沈临川进来瞥了眼林桂兰,对沈父说:“爹,下次走商我不去了,在家歇几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