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面面相觑，说实话谭辛料到她俩会心虚会生气，吴婉柔可能会急切地辩解自己身上真的没有什么胎记，或者恼羞成怒指着谭辛骂鼻子。
可这个吴婉柔却没有想要证明自己的意思，连一丝急切地模样都没有。
这倒的确出乎谭辛意料。
看着吴婉柔那张素净的小脸有些许得意之色，谭辛的嘴角微微翘起。
只有一个结果，吴婉柔知道这本册子上没有这一条，她知道他们在诈她。如此自信，真的太有意思了。
见吴婉柔转身离开，吴菲全然不在意，嘿嘿地挠了挠脑袋，“婉柔姑娘为什么生气呢？不就是验身嘛，我现在就可以验，姐姐，不用等什么嬷嬷，你现在给我验，但说实话我是真的从出生就没有什么胎记。”
说罢，吴菲就要伸手去解腰上的腰封，一边解一边还解释道，“可能在后背我眼睛看不见的地方，你替我看看。”
吴菲丝毫没有介意在场还有两位男士，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惹得洪嘉瞳满脸通红地立刻转过身去，宋明璋也扭过头垂下眼皮。
谭辛按住吴菲的手，好不尴尬地说道，“好了，验明的事情我们私下里说。嘉瞳，你先送吴菲回洪楼。”
吴菲嘿嘿一乐，最后还不忘抄起桌上一把烤肉带走。
包厢里只剩下谭辛和宋明璋两人。一桌子菜放在面前，谭辛第一次觉得没什么胃口。
这情况有些难缠啊。
俩人走出醉江月，一路走在夜市街头，都没有说话。
“我们还有希望。”
宋明璋说道，“你想验一验那枚印章？”
“这乘黄玉的印章是御赐之物，公子你可有把握鉴别真伪？”
“御赐之物，我还是有点把握的。”但不知为何宋明璋说出口之后又有些不那么自信，“只是……”
“九皇子也有这枚乘黄玉的印章对吗？”
宋明璋说道，“当年他有没有被赏赐过这枚乘黄玉我不清楚，我派人翻遍当年的记录也米有找到。”
“没关系，实在不行，我还有后手。”
“真的？”
宋明璋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谭辛，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级，如花似玉般地模样，可他第一眼见到的只是她的老成，也不曾在她眼里看到胆怯与柔弱，就像现在，她的眼里只有自信与笃定。
“好，我信你。”
小桥流水，灯火照得江水影影绰绰，划船的艄公站在船头，一位美艳动人的歌姬正站在船上唱着扬州的小调。
歌声曲调委婉流长，像是一位仙女在诉说扬州以往的故事。
谭辛说道，“这扬州城外的时疫越来越厉害，可这扬州城似乎一点事也没有，依旧歌舞升平。”
宋明璋看了看神色落寞的谭辛，目光拉向远方，“我出京城之时朝廷已经拨下款赈灾，怎么依旧没有好转？”
“只怕这九皇子贪墨，救灾款到了扬州也到不了百姓手上。”
谭辛的眼中有远处影影绰绰的烛火闪耀，那双明眸是那般好看，长长的睫毛上下刷了刷，挠在宋明璋的心头。
宋明璋的手指鬼打墙似地拨弄开她额前的碎发，那张平日里被伶牙俐齿的机灵给遮掩过去的盛世美颜如今安安静静地呈现在他面前。
杏眼，高鼻，小嘴，好像一副美人画一般印在这扬州美景之中。
“我回京就想办法，你也信我。”
谭辛的心跳又一次加速。
她的心中呐喊道，宋明璋这张脸果然妖孽，要是放在她那本《长公主和她心尖上的面首》中，那个恋爱脑的长公主肯定会被这张脸牢牢地把控住。
一个卖花童的声音插了进来，“哥哥，给姐姐买一朵莲花灯吧。”
“我不要。”
谭辛激动地看着这盏莲花灯，犹如这盏莲花灯像是毒蛇猛兽一般本能地抗拒，朝宋明璋身后躲去。宋明璋感受到身后的人微微颤抖着，掏出一定碎银子低头对卖花灯的女孩说道，“不要花灯，我要你这一篮子莲蓬，可卖？”
“卖，卖，公子给你。”
宋明璋接过一篮子莲蓬递给谭辛，清了清嗓门说道，“既然你不喜莲花灯，给你这篮莲蓬，把它剥开，里面的莲子清热去火，可入药也可放在糖水里，味道绝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谭辛神色恍惚一时间没有听清他的话，只觉自己又梦回南国，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被拼接在一起。
“父王，这莲心这么苦，我才不要吃呢。”
“芯儿，你有所不知。莲花灯固然好看，但却比不上这莲子，清热去火，可入药也可放在糖水里，味道绝佳。”
“父王……”
谭辛上前一步，一只小手紧紧攥着宋明璋的长衫衣摆，有那么一瞬，记忆深处的温情走马灯似地在她眼前播放，周围的影像和记忆中融合在一起，南国曾几何时也是这样富饶，北淮的夜市也像这里一样。
烛火莺莺，化作江边的重影，层层叠叠蔓延在江上。美得让人喜不自胜。
“谭辛，你怎么了？”
“我……”一滴浊泪划过眼角顺着脸颊滚落，谭辛侧过脸去不着痕迹地抹去，“没什么，我……烛火晃得我眼睛疼。”
“那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夜，洪楼。
谭辛不想这个时候直面宋明璋，她机灵地躲进厢房。宋明璋推开厢房门的时候，她已经蒙着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睡意朦胧间，一双瓷白的手伸了过来。
谭辛的鼻尖微动，闻到一股香甜的桂花红豆。
“长公主，明璋特意去厨房给你做了红豆莲子羹，您尝尝可好吃？”
可长公主并不在意那碗甜汤，目光落在那通红的指尖，“你的手怎么回事？怎么红了？快给我看看。”
面首宋明璋的手白又嫩，那烫红的地方触目惊心，让长公主心疼不已。
“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早上我出门上朝的时候你还好好的，这双手还雪□□嫩的，怎么我一回来你就烫伤了？是不是那些奴才没有伺候好你？”
“不是的，长公主不要怪罪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笨手笨脚的，什么也不会做。”
长公主一手轻佻地挑起宋明璋的下巴，这张俊脸真是百看不厌，恨不得一口吞入腹中。长公主揶揄道，“你哪里什么都不会？你不是做了莲子羹吗？”
面首宋明璋羞得彤红，连耳朵根都要滴出血来，撒娇地说道，“长公主，来，快尝尝。”
长公主爱死他这副模样，嘴里哪里还吃得出甜还是苦，“嗯，好吃，不甜也不腻。我的明璋手艺快赶上宫中御厨了。”
“长公主休要拿我取笑。”面首宋明璋舀了一勺送入自己口中，“唔……好难吃……长公主快吐出来，这么难吃如何下咽？”
“难吃？不难吃，明璋煮的都是好吃的，我爱吃。”
“长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瞎说，只要是明璋煮的，我都喜欢，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长公主……”
宋明璋的脸越凑越近，谭辛就要亲下去，猛然惊醒，扶额喘着粗气坐在床上，“下回一定不能再在睡前写话本。”
一扭头，贵妃榻上的人不在，毯子原封不动地还在远处。
宋明璋去哪了？
宋明璋此时在洪楼后小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端坐着假寐，似在等人。
忽地一阵风吹过，耳聪目明的宋明璋忽地睁开眼，他等的人到了，脚尖渐渐落在马车边。
“公子。”
“进来说话。”
牧青一身夜行衣打扮，推帘而入。
夏夜凉风习习，好似凉爽，却在这夏风中隐隐透着一股闷热，而宋明璋的语气更是压抑得不行。
“可有查到什么？”
“南国灭亡时整个皇宫里有一百三十五具烧成焦炭的尸体，其中正宫寝宫里有五具，两具相互依偎在一起的经查证是南国国王与王妃，身旁的三具是南国公主，一位公公，一位公主的丫鬟。”
宋明璋沉吟片刻才问道，“确定吗？”
“当年圣上披着铠甲闯进前，南国皇宫正殿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等骑兵扑灭火时清点尸体的确只在正宫发现五具。”
“那位亡国公主叫什么名字？当时的刑部官员如何辨认宫殿内的死尸吗？”
“公主叫梁蕊芯，薨的时候年方二八。”
当年年方二八，至今也有二十一岁了。年纪吻合。
“有证据表明其中一具尸体就是这个梁蕊芯吗？”
宋明璋不语，黑暗中牧青甚至不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什么表情，只觉得周围空气逐渐稀薄，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圣上身边的高公公亲自查验南国存在内库的卷宗，均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但由于是公主，并不是王子，所以圣上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哦。”不知为何宋明璋听到这个消息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
心中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坊间传闻这位南国公主少时喜欢纵马曾摔下马，大腿内侧有一道如月牙的疤痕。但这只是野史，并不能作数。”
“知道了，退下吧。”
牧青小心翼翼观察宋明璋的脸色，公子今日的脸色不好，也不知为何公子一道命令让他去查南国旧事，这个南国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灭亡，是被圣上亲率兵灭了的。
难道在扬州发现南国余党？
谭辛，这就是你的秘密吗？你早晨口中喃喃喊着的父王是南国的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