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历撕开背包的拉链,用力将带子一抛,瞬间钞票如雪花飘落,为警方争取时间。
“你太自作聪明了。”梅枚怒了,挂掉电话。
沙历转身之际,一辆面包车朝他冲来,沙历在车流中狂奔躲闪。面包车就是紧追不放,险些要碾死他不可。人在极端情况的爆发力是无穷的,沙历上学体育巅峰的时候都没跑出过这个速度。
在即将要撞向沙历时,面包车后窗被子弹击碎,车轮打滑,撞向一边的护栏。
“砰隆——”
时间静止了几秒,沙历惊魂未定地撑着膝盖喘息。面包车凹陷严重,从车上走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扛着武器。
不远处便衣警察将警铃安在车上,震慑罪犯。可对方非但没退,在出租车停稳后,将一颗手榴弹扔进窗口。跟凶恶的歹徒搏斗不能有任何疏忽,两秒后出租车爆炸,气浪掀翻了经过的好几辆车。
沙历见着起火的警车,大吼着奔过去救人,忽视了将他包围的黑衣人。
腹背受敌,沙历挨了几闷棍,使蛮力也锤倒了两个壮汉。
一把枪抵在沙历脑门上。“上去,别让我请。”黑衣人对沙历说。
沙历没法再拖延时间,黑衣人已经扣动保险栓。
面包车上,沙历被蒙住头双手反绑,被人用塑料袋勒住脖子封住嘴,险些窒息。他们找出他身上的定位器,扔出窗外,在车流中被碾碎。
黑衣人脱掉了他身上的防弹背心,给他穿了一件凉丝丝的马褂。
沙历摇了摇脑袋保持清醒,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变成了人肉炸弹。
在高速上,他们中途又换了一辆车,分头往另一个高速岔口而去,仅留下一人看押沙历。
黑衣人接了电话:“在车上。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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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昇穿上冲锋衣,扯着闫岑玉的衬衣领口,“十多个人跟着嗯?”
他在全力压制不暴力伤人,指着闫岑玉说:“他最好没事。”
“华队……”雪莉想阻止。
“我跟你一起去。”闫岑玉也坐不住了。
后面几辆警车赶到,通知了消防和120,现场警察两死一伤。
发生这种持枪袭警爆炸恶劣案件,全城立刻就会封锁,但他们手里有人质,实在万不得已,要保全绝大部分人的安全。
言下之意,高层的决策是势必要抓住歹徒,能兼顾救人最好,如不能,沙历的安全则无法保证。
华昇本来还想留着这条线,眼下十万火急,能够制衡梅枚的只有她在意的Game universe。
“逐个击碎游戏里的区块,制造线上恐慌。发出悬赏令,张贴梅枚的照片。”华昇给白川尧去电。
“华昇,你这样会刺激他,沙历更危险!”闫岑玉极力反对。
“只有让他们弃了梅枚这颗子,沙历才有活路。”华昇将车开到180迈,一路交警绿灯开道,“还有最后一次判断的机会,他们会带沙历去哪里?”
闫岑玉也知道判断失误沙历很可能送命,他们在跟死神抢时间。
“机场。”闫岑玉从梅枚的指挥轨迹分析,“他想搞大动静,逼沙历下车就是要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临时改主意。”
善战者以待敌之先为不可胜,他们不可能舍得布了那么久的阵,闫岑玉手心都是汗。
华昇心中也有两条线路,机场是其中一条,获得了闫岑玉的印证,他油门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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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2停车口,沙历被逼着走近了机场。
他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能避开人群,机场他不熟悉,黑衣人也压根没有想过让他进到安检。梅枚抓他来,就是杀鸡儆猴,搞不好摄像头监控记录的画面就是他人生最后的时刻。
“还有个警察在我手上,你可以选择不进来,就拉着她陪葬吧。”梅枚在电话里说。
“梅枚,你应该了解,你说我们是同一类人,怎知不是卿用卿法我行我素?你觉得我是在乎一条女警的命,还是在意几百上千条命?电车问题在我这不是问题。”沙历镇静说道。
“正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知道彻底的绝望意味着毫无顾忌,你想留着自己一条命。你跟我一样,还有事没做完,舍不得死。”
沙历一步步朝门口安检人员走去:“真遗憾折在你手里,但你估错了一点,生命诚可贵,可我最恨被威胁。”
身上的计时器还在叮叮响,沙历抬手让安检人员扫描他身上。
“他身上有炸弹!”安检人员吓得呼叫支援。用防爆叉将他岔在角落。
“你!”梅枚在那头咬牙,沙历再一次打断他的计划。
沙历赌对了,梅枚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容易。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安保人员说:“报警,找拆弹专家。封锁住所有出口,疏散人群,集中到停机坪去,嫌疑人就在这里面。”
“哈哈哈哈。”梅枚笑起来,“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
“你说‘你可以选择不进来’,如果你不在这里,你应该说‘你可以选择不进去’,一字之差,你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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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昇到达后,就近的白仙区警察已经提前到达包围了机场。
“人质在里面,人群已被疏散,逐个筛查嫌疑人身份。”特警说。
梅枚的声音还在换票大厅的滚动屏上播放,他要求与警察通话。
华昇和白仙区反恐处处长裘韬换了防弹服进入空无一人的机场大厅。
“梅枚,你有什么要求?”裘韬问。
“换个人跟我说。”梅枚的声音通过了变声器,有些男女不辩。
“我是华昇,Game universe已经瘫痪,我们也查出了激活脑部细菌的方式。马上投降,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哦?居然给你查到了。”
“特制耳机从C国寄到每一户家中,初始资金是利用他们在游戏中挣来的虚拟货币采购,所有孩子都没想到,能拥有佰映官网六百美金都买不到的耳机。你们的团伙非法获取公民隐私信息,已经触犯了信息安全法,这还只是你们犯的最小的罪。如果你现在悬崖勒马,我说过,保证你的安全。”
“你好伟大啊警官。你还是先管管你弟弟的死活吧。”
“你可以提条件。”华昇步步为营。
“我谈什么,我本来跟一帮废物就没有什么好谈,真理总在大炮射程以内。”梅枚嘲讽,“哦,硬要我说的话,我提一个要求。”
“你说。”
“恢复GU所有账户,多少价格合适呢?穷人的命和富人的命价格不同。我大方一点算好了,200万一个账号,购买领地。通知家长们,200万买自己孩子的命,很划算吧。”
“七千多个受害者,他一口气要11位数。”闫岑玉再外间听到,“上百亿,带进棺材都花不完!”
“数额太大。”华昇佯装商讨,“短期无法办到。”
“那就用NFT方式支付比特币。”梅枚继续。
“没法操作,加密货币的稀缺性你也知道,而且哈希算法生成NFT很耗电,一年就等于一个东南亚小国一年的电量能量。没有哪个地下组织会大张旗鼓把自己的底盘透给有清算能力的政府去收拾。”
梅枚不说话,华昇继续击破他的心理防线。
“虽然比特币存在数字世界中,没人找得到对应持有人的现实身份,但绝对的自由导致绝对的垄断。”华昇富有说服力的声音在大堂响起。
“你也讨厌被利用吧。你绑架了人,在机场发动恐怖袭击被暴露,很清楚他们保不了你,你的牺牲能够换来什么呢?梅枚,不要自绝后路。”
华昇慢慢走向在中央凳上坐着的沙历。
“你很能讲嘛警官。我不要跟你谈,不按我说的去做,还有很多办法折腾他们,这种病菌的潜伏期长达20年,从爆发到无药可医只需要三天,比埃博拉还可怕,爱信不信,不信就等着瞧吧。”
“你不要急,我没有说不给你,只是需要时间。还有一种办法,改用DCEP支付,你能跟背后的组织交差,只有这样你才可能分到属于你的那部分,否则你再在这里跟我据理力争也是徒劳。”
“华队在说什么,一百四十多个亿,全部财政都不见得有那么多储备金啊!”外间的警察汗都惊下来。
沙历一个劲摇头,不让华昇靠近他。
“别动,乖。”华昇蹲在沙历面前,轻轻揭开他马褂上绑着的炸弹。
“你想跟他一起死,我不拦你。”梅枚冷漠道,“你太自以为是了,你认为我就这么好糊弄是么?你不仅会害死沙历,还有整个机场的人。我只给你一小时筹钱!”
沙历点头,劝他:“你快走,拆弹专家来过了,每一条线都是引线。”
“你都不在了,我也没有了,管不了身后事。”华昇捂住麦,轻轻对沙历说。
沙历流出一行泪,他的心一阵绵密的酥痛,好像手心里攥着奄奄一息的小麻雀。
“我不会感谢你,快走。走啊!”沙历嘶吼。
“我昨天说了,我会陪着你。”华昇握着他的手。
华昇站起来,对着屏幕说:“你既然心意已决,不要退路,就不要怪他人。”
一对夫妻被警察放行,冲了进来,大声呼唤:“妹妹。”
梅枚很久没听过自己的小名,小时候他长得清秀,被两人当做女儿来养,家里人都乐意喊他“妹妹”。梅枚荧幕前的面孔微滞,随着父亲梅臣荫的破口大骂,和母亲唐玲的哭喊,她露出了些微破绽。
“妹妹,都是妈妈不好,你不要一错再错,出来好不好,出来,我们回家。”唐玲被梅臣荫扶着险些哭撅。
“那些无辜的人有什么错,你脑子坏掉了被反动分子鼓动!”梅臣荫有心脏病,捂住胸口怒其不从。
“你们在这里演什么戏,猫哭耗子。”梅枚恢复平静。
华昇在他们交涉的时候,一群防爆特警将两人围起来,拆弹专家再次带着工具前去解围。
华昇捏着沙历一只手,额上的汗层层密布,紧抿薄唇盯着杂乱无章的线。
“你要炸就炸死我们,当我们没生过你。你这个不孝子……”梅臣荫激动难受。
耳机里传来闫岑玉的警告:“别让他们刺激他!”
“妹妹,你不愿意见妈妈了吗?弟弟妹妹还在等你,他们一直当你是榜样。我过去对你太严苛了,以为是对你好,却把你越逼越远。你恨我们应该报复我们,不应该报复其他人啊。”
“你们不值得我恨。”梅枚大声道。
这几声在安静空旷的大厅异常凄婉,也为巡逻特警缩小了范围。
“梅枚应该在B区。”特警报告。
“你1岁学说话,7岁跟学我习电路,12岁奥数竞赛得一等奖,你的所有证书爸爸都给你收藏起来,他在你面前不苟言笑,跟外人谈起你的时候都说你是最像他的孩子,是梅家最优秀的孩子。你愿意当女孩就当女孩,想在外面住我就给你买一套小房子。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孩子啊。”唐玲抽噎着说,“你不要害怕,要坐牢妈妈替你坐,谁要索你的命先索我的!妹妹,出来啊……”
唐玲很了解梅枚的性格,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决定这么做,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但是她不敢告诉其他人,至少让警察以为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挽回。
“我单独过去找你好不好?你告诉妈妈在哪儿?”唐玲恳求。
“你走吧。”他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不是梅枚了。”
屏幕那头突然镜头晃动倒地,只能听到打斗的声音,特警踹开了休息室的门,在柜子里找到了梅枚。
“不要伤害他!”唐玲尖叫跑向大屏幕,梅臣荫也险些晕了过去。
夫妻二人被警察强送了出去,梅枚被特警上了手铐押出来,面部腿部有不同程度的伤。
梅枚翻起下三白眼鄙视在场所有人,特警将他的头按在地上,问她剪哪跟线,按钮被藏在哪里?
梅枚他要求跟沙历1V1谈,被绑起来跟沙历对坐:“第三局还没分胜负。”
“你想跟我赌什么?”沙历问。
“你找到我的研究所,发现了什么?”
“冰柜里的玻璃管。”
“这么说等于你什么也没发现。”梅枚笑得邪门。
沙历总觉得梅枚在传递某种讯息,他不敢肯定,因为梅枚此刻嘲讽的意味太强烈。
两人沉默对视,沙历打破僵局:“你在你王国的教堂里写过:你喜欢的东西——鲨鱼形状的滑板,拼出一万片碎片的拼图,甲板上的抢食的海鸥,从外婆家寄来的毛豆,夜愿不带歌词的前奏,阿巴斯的电影,七十度的烧酒,不用考满分的试卷,梅竹梅兰很烂的英文口语,走丢的狸花猫,不咬舌头的冰水,夏天的水手校服,不会长大的身体。”
沙历背着他从老周那里破译出的一段毫无规律的文字,“少年维特的烦恼只属于少年,还是长大后也有,没人能够解释。”
“你看了。”梅枚这句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嗯。教堂太漂亮,我替你恢复了。你明明还有那么多留恋。”
“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了解你。”
梅枚突然笑了,有些讶异,随即释然。从来没有人试图了解他。
“对不起啊大记者。”梅枚眼圈红了,开始肆意大笑,笑着笑着伸出舌头,赫然是被他藏起来的炸弹按钮。
梅枚挑衅众人,抬头侧目环视特警,眨眼准备咬动按钮。
“不要!”沙历随着他的目光抬头,预判了正对梅枚头部的枪的位置,带着凳冲过去。
嘣——
世界静止了,沙历扑在梅枚身上,一刹那什么也感受不到,像被大蚊子叮了一口,血潺潺从他的背后流下,强烈的烧灼感猛地覆盖整个身躯。
梅枚震惊地望着挡枪的沙历,瞳孔放大,一时忘了按下口中的按钮,就被冲上来的警察扣了出来。
警察一窝蜂冲进来,场面混乱极了,沙历不记得是怎么被拉开,被按住后背止血,他只听到华昇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
华昇好像红眼睛的兔子。沙历闭上眼的时候想,不要哭啊。
作者有话要说:NFT:非同质化代币
DCEP:中国央行数字货币系统
昨晚到家太晚了,没有及时修改发布,今日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