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像璀璨的星空，幽蓝的灯光布满了整个会场。黄轻婷的订婚声势浩大，本市多半的名流都汇集到风华阁礼堂里。

沙历刚进来还能佯装淡定，架机器、调设备，等人多起来，看着门口两人的名字出现在迎宾屏幕上，迟缓的钝痛攥住他的魂魄，连最起码的风度都维持不下去。

签到、交请柬、领伴手礼，他不在状态，连背包都落在车上，现在什么也没带的情况，礼仪将他领去一旁休息，等确认身份再放行。他一直担心华昇会亲自出来。最终是被人领了进去，却没有见华昇的身影。

华昇是今天的主角，省里首富的新晋女婿，他一个无亲无故的假弟弟，借着几分薄面能入场，还妄想华昇对他解释什么？可笑。

沙历喝了差不多五六杯鸡尾酒，在晚宴正式开始前。左右宾客言笑晏晏，碰杯叮铃，西洋乐队奏着爵士乐。沙历拦住路过的侍应，又端了一杯酒，一口闷，他回到最后一桌的位置，桌子之间的间隙大得可以跑马，他远远望着，黄轻婷挽着华昇，一出场大家纷纷起立鼓掌。

黄轻婷今天很美，穿着一条简洁的礼服裙，脖子上戴着上次拍卖会华昇跟她一起拍下的钻石项链，跟她的微笑相映成辉，确保幸福的光芒能够撒到每一位见证者眼睛里。

沙历继续喝，他想起在华昇家，他写稿件想喝点酒，让华昇去冰箱里拿点吃的。华昇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并不想起身，敷衍他说：“这么晚了。”

“你如果是好男人，就给我洗一点小番茄吧。”沙历求求。

“不不不，你吃豆腐干吧。”零食就摆在旁边，华昇已经很熟悉他的伎俩，只要沙历在房间伏案，他都会准备一点。

“那我喝酒吧，喝酒不麻烦。”沙历说。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吃喝酒？给老子玩田忌赛马。”华昇抱怨归抱怨，还是去给他倒了酒。

睡前的沙历是最粘人的时候，他会主动求抱抱。

“不是抱过了吗？”华昇没性趣的时候没有那么浪漫。

“那是下午，现在还没有。”

华昇搭了一只手过去，另一只手还在玩手机。沙历就把被子裹起来自己转过去睡，华昇一会儿感到冷了才会来拉他，他故意硬着身子暗暗用劲，华昇拉不动只好靠过去。

沙历唱：当初是你要分开 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要把我找回来~

华昇笑着过去抱他，顺便把压着的被子撑开，自己舒舒服服盖上。然后没影了！没下文了！

沙历忍不住说：“你看你多么势力，盖上被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华昇怎么还忍得了，将他抱着亲到求饶。

沙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觥筹交错，他有些恍惚，是他提出要分开，别不争气，别出洋相。

华昇和黄轻婷挨桌敬酒，很快就要走过来。好像一个世纪那么煎熬，沙历看着二人，言不由衷说：“恭喜昇哥、黄小姐，祝你们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谢谢弟弟。”她笑得越甜，沙历的视线越花。

“有个小孩对我说过一句话：你等得越久，见面的时候就会越开心。”沙历强撑着开玩笑，笑得脸都要变形了，“你看，对的人总是要多等一等。”

意再难平，也得平。

沙历又对华昇说：“娶而待之，那就好好待啊。”

华昇没有回他任何话，客气地回敬一杯酒，就转身跟下一位寒暄。

沙历喝多了，他酒量本身就不太好，喝了七八杯混酒，能走直线全靠毅力，他还不忘来这里的任务是摄像纪录。

华昇和黄轻婷开始切蛋糕，跟宾客一起去舞池跳舞。沙历摇摇晃晃栽倒下去，碰翻了杯盘，噼里啪啦响了几声，在会场音乐声中不明显，被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扶住。

华昇停下舞步，对黄轻婷耳语几句，大步走过去，人群让开，他拍了拍沙历的脸，对侍应说“将人扶去楼上客房”，准备起身离开。沙历却在迷蒙中扯着他的西服下摆，他本想粗暴地掰开，碰到沙历的手他又改变主意了。

“我来。”华昇从侍应手里接过沙历。

到房间后，华昇将沙历往床上一扔，站在边上一会儿，才说：“别装了。”

沙历方才晕的时候不省人事，抓住谁就是谁，在电梯里意识回拢，只好将错就错，闭上双眼，攀附在华昇身侧。

他悠悠转醒，搓了搓眼睛，慢腾腾坐起来，干瞪着华昇。

华昇对他无话可说，衬衣被他这么一搞皱了一点，索性脱下来，丢去沙发。

“你跟黄小姐什么时候开始的？”沙历秋后算账，仗着酒意，那点不痛快占领上风。

“用得着跟你汇报？”华昇冷脾冷脸。

“还说我呢，你又好到哪里去，吃着碗里想着锅里。早就跟她好上了，脚踏两只船，备胎不少。”

华昇哼笑一声，不欲多理睬，转身就要出去。

沙历见他要走，起身想去拉住他，被推到地上的抱枕绊住，跌到地上，匍匐在华昇脚下。

沙历突然撒酒疯，去解华昇的裤腰带。

“你Y了。”

华昇推开他，他又贴上来，坚持要解开华昇的裤子。华昇放开双手，任凭他闹，事外人一样睥睨他。

沙历又说：“她满足得了你吗？你对着她行吗？”

……（略）

沙历双手向后撑着，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着华昇干笑。

华昇去洗手间出来，衣衫齐整，又是不苟言笑的华警官了，几分钟前荒唐的一幕仿佛不曾发生过。他拿起外套离开，门“怦”地关上。

沙历躺倒在地毯，神思昏沉，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华昇原来说他是“乱室佳人”，他现在最多剩“乱”了吧。

.

沙历做了个很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还在屋子里给华昇写着情诗，诗歌里的内容他都记得很清楚：

我曾是辜负的惯犯

也曾在他乡的荒漠里

犯过一场云雨

而东风却在今夜带来了

你眼睛的船帆

让你在我的海中游曳

他欲将写好的纸片夹在阳台挂袜子的地方，却一脚踏空。

时空扭曲，他身处电梯，急剧下坠，他爬起来按楼层按钮，全部都是19层，透明的电梯可以清楚看到下方爆炸产生的火和浓烟。好热，他汗如雨下。

醒来时订婚宴早已散场，他摸了摸军鼓似的心跳，大口呼吸，胸膛起伏缓了很久。

沙历拿出手机，在八月刺眼的烈日下飘荡，叮咚提示声响起，“世界会好吗”发来了信息。

世界会更好：【你那天说让我换个方向查，或许被你说中了。但我还不能完全确定，要是真的，那我就成了帮凶。】

引吭问剑：【你说说看，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世界会更好：【我拿到的序列号是经过篡改的，也就是二手资料，病毒在被发现前就已经完成了迭代，我无法推演出它的原型，也就找不到解法，现在的疫苗，搞不好只是暂时抑制毒素，一旦停药，会加剧扩散。】

引吭问剑：【怎么加剧呢？如果不定期注射人体会产生什么变化？】

世界会更好：【十分钟内，体温会逐渐升高，五分钟内，心跳减慢，三分钟内，血液停止供氧，一分钟后，脑死亡。妈的，今天一个小姑娘就是因为注射不及时在我眼皮底下停止呼吸……】

沙历没办法继续追问，他能够感受到戚风的悲哀。

引吭问剑：【你不要自责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搞出病毒的第一人，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人丧生。】

世界会更好的头像灰了。沙历也关上了手机。

章书亦要求他不管在哪儿都要知会一声的原因，跟华昇不同，他是怕找不到沙历，一不小心沙历就嗝屁了。

章书亦一直非常小心，沙历甚至都没发现手臂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形似文字叮咬后的皮下出血的针眼。他现在能仰仗的东西不多，要不要明牌，是个问题。

章书亦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问他是否准时下班，一起吃个饭。无论是出于观察章书亦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欠的巨额债务，沙历都没有立场拒绝。

“好，你把地址发我。”

章书亦定了法餐，在近郊的庄园里有个葡萄酒窖，他在户外草坪上等候多时，沙历赶来还带着宿醉后的疲倦，用手挡住了杯口。

“抱歉来晚了，我今天喝不了，脑袋不舒服。”

“好，严重吗？”章书亦关心道，“早点吃完去医院看看？”

“不想去。”

沙历注视着章书亦，他有时候看不懂对方。有些人爱你却放弃你，有些人不爱你，却不放过你。

章书亦对他究竟是因为爱慕，还是因为他出现在他生命中每一个重要拐点？章书亦的腿是他间接害断的，章书亦最脆弱的夜晚是他趁虚而入去关心拉进了距离，章书亦为他支付了两个亿。

人有时候会依据付出的多少来衡量一个人的重要程度，也会因为彼此分别后的痛苦来确认。前者是章书亦，后者是华昇。可两种爱，他都要不起。

“不能任性，不舒服要去看。”

沙历散漫地端起水杯，又放下了，他端过章书亦的水杯，又将章书亦吃了一半的食物端到面前。

“你做什么？有干净的食物。”

“我就想吃你的。”沙历不怀好意的笑。

他是怕吃到任何有安眠成分的东西。

他最近都会把吃过的东西保存一些边角，送去化验。

医院给出的检查结果显示，他喝的水里面含有盐酸左西替利嗪的成分，这药的颗粒，溶于水无色无味，一点也察觉不出来，口服半小时后，还有强烈的催眠效果，跟感冒药同理。

沙历借故这几日只同章书亦短暂见面，剩下的时间回自己的出租屋。

他就是在赌自己的deadline是哪一日，不出意外就是最近了。今日章书亦强烈要求见他，也不准他回家，将他带回了景春一品。

沙历说困了，想洗澡睡了，章书亦才应允他离开自己的视野。

沙历在浴室呆了很久，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章书亦敲响浴室门，门内毫无反应。

“沙历，沙历！”章书亦揣门，门纹丝不动，他慌了，按保安铃让人十秒内上来。

门开后，保安惊呆，沙历浑身□□倒在浴室瓷砖上，催人的红潮，紧实的肌肤，比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还要具有震撼力的清绝容貌，要不是沙历个男的，保安简直要艳羡顶层这位神秘的业主。

“出去！”章书亦扯下浴巾遮住沙历的身躯。

章书亦观察着他的脸，很红，沙历转醒，眯着眼脆弱极了。

“你现在什么状况？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我呼吸、不、了……”沙历气息奄奄。

章书亦摸他的额头，好烫，他又俯下身去听他的心跳。

“闭上眼，我带你去医院。”

可沙历就是不闭上，他脸因为闭气憋成青紫色。

章书亦顾不得那么多，掏出裤兜里的针剂，驾轻就熟打入沙历的血管。沙历翻着眼白等他注射，全程都在看章书亦临危不乱的脸。

即将注射完前，沙历起身，推开章书亦，自己拔出了针头。

“你。”章书亦的讶异写在脸上。

“CBV病毒发病后注射疫苗迅速起效。我见过医院里注射的药剂是微黄，怎么这只这么白？”沙历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章书亦瞬间明白沙历做了一个局，等他上当，看他心急如焚。章书亦刚才甚至无法等他进入昏迷状态，只能亲自动手注射纯度高达实验室级别的3号疫苗。

作者有话要说：略的地方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