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数学卷的最后一道压轴题有做出来的吗？啊喂，数学班长别喝水了，就你跑厕所跑的勤，这道题你肯定做出来了吧，快给我讲一下！”

“哎呦，你别晃我，我再喝最后一口。”

“等等，这道题我也不会，等我找一下卷子再讲。”

“江湖救急，刘彬上节课这道物理最后一道选择题你听明白吗？别谦虚，我看全班就你点头的力度最大。”

“有什么好处？”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嗷！”

“林通，别整理你那些八卦了好吗？等高考结束你再爆料好不好？今天发的化学试卷再写一点吧，剩下四分之一我交上去也得遭殃。”

“你懂什么，八卦最讲究时效性，这马上就要星期了，我得提前准备好。”

“林通哥，林通哥哥，通哥哥，就当老奴求你了，快一点写吧，武老师要是生气可真的会动手打人！”

“……”

课间十分钟，讨论声此起彼伏，以课桌为中心，划分流动不定项学习小组，所有人按需选择加入。

袁茵在班里转了一圈，都是数学物理的压轴题，只有她拿着生物卷子，茫然地找不到组织。

“茵茵。”涂漫漫朝她招手。

袁茵眼睛一亮，小跑着靠近：“漫……”不等说完，就感觉到旁边一束十万伏特的目光射过来，她慌忙改口道：“九九。”

寒假过后，陈一归就告诉过她改名字的事，可叫了三年的称呼怎么能一朝一夕就适应过来。

涂漫漫对陈一归的较真，颇有些哭笑不得：“茵茵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别理他。”

陈一归不反驳，就望着袁茵，好似没什么情绪，却压迫力十足。

“我也觉得九九好听。”袁茵一拍大腿：“非常有辨识度，我就是一时口快没反应过来，下次保准不会出错，要是再错了，我自罚三杯白开水。”

涂漫漫由着她来，伸手接过试卷：“哪道题有疑问？”

袁茵手指点了点：“就是这道基因工程试题，我没太理解，第一个空还好，第二个空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

这张卷子昨天刚做过，涂漫漫不用重新阅题，拿出一旁的参考书：“这道题考察的知识比较全面，喏，就是这个知识点，第二个空是在这个概念上进行了延伸，确实不太好想，我给你画个大的框架，你估计就能理解了。”

比起老师的讲解，她所说的更具有针对性，毕竟保持着学生的思维模式，对常见的丢分点耳熟于心，再加上要帮助陈一归提高分数，她在做题时都会惯性的思考，陈一归做类似的题时会出错的方向。

袁茵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陈一归进步飞速，完全是搭上了涂漫漫这条火箭。她听得那叫一个醍醐灌顶，不由感叹道：“哇，九九你不但做题厉害，讲题也相当厉害。”

她犯迷糊的点全在涂漫漫的狙击范围内，甚至给她总结了这类题型的思路，她不能说比老师讲得好，但显然她对涂漫漫的讲解更受用。

涂漫漫笑出声，习惯她的崇拜：“也就是锻炼出来的，熟能生巧。”

袁茵羡慕的都要流哈喇子：“那能不能带我一个？”

“不能。”陈一归终于开口，拖着长腔，话里话外占有欲十足：“我是她关门大弟子，关门懂吗？”

涂漫漫听多了胡扯，习以为常，她将卷子递给袁茵：“你别听他胡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千万不要客气。”

等袁茵走后，陈一归把手上的试卷递过去：“小老师能力太强也不是好事，总被别人惦记，我这天天给打游击战，半点都不敢放松。”

“少贫，多学。”涂漫漫拿着红笔在物理答题卷上划了几笔：“说了多少遍，公式公式，一定要写了之后再代入数据，解答题要写答，平时也不能偷懒，养成习惯后，考试就不会白丢这样的分了。”

陈一归的脸垮了下去：“我还以为你会夸我思路清晰，果然，不让你收徒是对的，不然对比之下，我不就成了最差的那个。”

他做出来的这道算是压轴大题，平时考试只能拿到一半的分，这还是第一次算出正确结果。本想让涂漫漫刮目相看，没想到迎面就是一阵痛批。

“这至少得扣两分。”涂漫漫愈发能感受到他的小孩心性，配合着：“不过呐，这也算是一个里程碑，只要能独立的做出这类型的题，以后物理考试就有希望冲击满分。”

理化生三科中，陈一归的物理最好，除去这道压轴题，卷面分能拿到九十分。他也不想笑的很不值钱，可实在绷不住，对他而言这份肯定弥足珍贵。他轻咳了声，压了压唇角的弧度：“你这是先抑后扬？”

涂漫漫不予置否：“要都是夸奖你，我怕你骄傲。”

她拿出便签本，翻到有关陈一归总分推测的那一页，她拿起笔，在物理那一栏后面加上了五：“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在考试的话，你发挥出全部水平，分数会维持在六百二十分左右。”

陈一归脸拉长，像个担心自己长不熟的苦瓜：“考大学真难，我查过了，京南大学近三年最低录取线六百八十七，以我的水平，这个学校肯定没戏了。”

“京大确实上不起，还是以南理大为目标。”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少见的没精打采：“不过隔壁南理大的分数我也查过了，虽然不如京大苛刻，但近几年的投档线也要六百五十四，也就是说不到一百天，我至少到再提三十分。”

六百分以上，每一分都像是一个关卡，朝前进一步很难。

涂漫漫没办法不顾事实说违心话，繁杂的思绪在脑中不断盘旋，她是知道现实的残酷，也不是没有情侣因为一分之差相隔万里，最后败给距离相忘于江湖，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不想在思念里煎熬。

手中的水性笔发出咔哒的按压声，一连几十下后停止。她明明知道不可为，但上下唇阖动，话还是说了出来：“你很想考京大吗？”

陈一归不明所以的点头：“那当然，也不止我想考吧，要是可以选择的话，在京大排队的人得排到法国。”

涂漫漫继续问：“我只问你，你有多想？”

陈一归对上她的眼，斟酌道：“那肯定是做梦都想。”

那可是京南大学，是登峰造极，无数学子的梦寐之地，多的是人前赴后继。

“那，”涂漫漫垂下眼睑，再抬头，眸子只剩下坚定：“我帮你实现好不好？”

重回高中时代后，她认真观察了世界的运转，有些人为所决定的事，确实会随着不同的选择而发生变化，但既定事实，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只会按照原本的轨迹，无法改变。

比如高考试卷。她不能说记得全部的试题，但最后几道关键的大题还有印象，就算只提示一下考题的方向，对最终的得分与排名也会起到关键的作用。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做不道德，学校的招生名额就那么多，一旦陈一归拿到这个资格，就意味着原本的人会被挤下去，与高考的公平性相悖。

可是她不是圣人，一想到能与陈一归上同一所大学，她就无法轻易放下私心，在一旁静而观之。

陈一归显然不知她的内心活动，看着面色坚毅，仿佛下一秒要为自己赴死的少女，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的目光灼灼，定在对面的脸上，尾音上扬却又温柔：“怎么？你要去为我偷高考试卷？”

这话调侃话让氛围变得没那么沉重。涂漫漫轻笑了声，歪着头看他：“也不是不可以。”

陈一归抬手，没忍住点了点她圆润的额头：“你啊，也不知道整天小脑袋瓜胡思乱想些什么？虽然高考也很重要，但也不至于把你搭进局子里去。”

涂漫漫听见这话，其实舒了一口气，严肃的表情也变得松弛：“你倒是很有原则。”

“还得是小老师教的好。”陈一归学着她的语调，眼底是化不开的情愫：“放心好了，我会堂堂正正的赢，理所当然和你站在一起。”

涂漫漫眼睛亮晶晶：“我为刚才的怀疑你，道歉。”

她顿了下，声线细细却坚定十足：“我相信，你会做到。”

“入股不亏。”陈一归咬字清晰：“我不会让你输的。”

涂漫漫重重点头。她怎么能怀疑陈一归走向她的决心，明明没人比她更清楚，陈一归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换来了上涨的分数。

每天超负荷的卷子，不是只靠白天的时间就能完成，她看不到陈一归无数个挑灯奋战的晚上，却能清楚看到时常乌青的下眼睑。

别人都羡慕陈一归的进步，将一切归于异于常人的天赋，可学习哪有那么多捷径可走，看起来轻而易举无非是背地苦下功夫。

她知道高考对陈一归并没有重要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生于罗马的少爷和其他人不需要挤在同一个赛到底，非做不可的执念无非是关于她，那么多努力也只不过是想离她近一些。

余光偷偷偏向拧眉思考的少年，这一刻，世界好像被按下暂停键，唯独少女的怦然心动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