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叫我，”莫东风的气色好了许多，嘴唇有了血色。

柳轻山正为他恢复正常而高兴，就听他又中二了起来：“我可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我去做的……何必找江辞舟。”

柳轻山：……

她斟酌片刻，还是说道：“其实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不是吗？”

对方当时奉她为神明，一方面是收到了克苏鲁小说的影响，另一方面是他想要拯救自己，但没有理由。

毕竟对于当时的莫东风来说，欺负他的恶霸横行霸道，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他有什么理由？周围是这样没有希望。

他只能将自己闭塞起来，就像小刺猬缩成团一样。

当生命里全是消极的因素，人就很难积极向上，但柳轻山的出现给了他积极的因素。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帮助他并且愿意帮助他的人，而且这个人甚至很“普通”，不需要什么坚实的肌肉、高强的武力，只是一个甚至有些瘦弱的女生，但内心充满力量。

仅此，就可以帮助他。

原来竟这么简单，竟然是这样……

“我猜想你对我的信仰已经不如之前坚固了。”柳轻山握住咖啡，神色柔和地落在他的身上。

“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莫东风避开了她的目光。

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梦境，伸出援手帮助莫东风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本是点点星光，现在却聚集起来散发耀眼的光芒。被人帮助的经验进入了莫东风的生命里，他在认识柳轻山时第一次学习这份经验，而到现在他已经颇为熟悉了。

柳轻山对他来说还是特别的，但其他特别的人也逐渐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群星一亮，月亮就不那么耀眼了。

柳轻山说：“这没什么可羞愧的，抬起头来。”

“我怎么能那样？那是背叛！我不能背叛您！”莫东风好似在问自己，他抑制着什么情感，他曾发誓将第一个拯救他的人奉为神明，而现在他的心已经不再那么纯粹了。

柳轻山目光如月光柔和，但语气中却有不容拒绝的意味：“不，你没有背叛我。事实上这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在某些方面可能比他们幸运一点，在某些方面可能更不幸。但无论如何我都是当不成神明的。”

莫东风神色茫然：“所以我那么称呼您，是在给您添麻烦？”

柳轻山点头。

莫东风更加茫然：“那我将来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信徒，若是没有可以信奉的神明，那还可以被称之为信徒吗？

柳轻山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从今天起，就把你自己当做神明吧，坚定的信任自己，困苦的时候就向自己祈祷，用自己的智慧与勇气救自己与水火之中。”

莫东风抬眼看她，眼睛湿漉漉。

柳轻山拍着他的肩膀：“作为你短暂的神明，我应允了。从今往后，你获得自由。”

……

送走了莫东风，柳轻山又要赴赤瞳的约。

对方请她吃了梦境世界最美味的棉花糖，继而恶狠狠酸溜溜地说：“真羡慕你们这些有天赋的人。”

他实在没想到，乐子人与打工人这两个曾在审判游戏里难为他的人，竟然先后突破纪录，成为最快升级为审判官的人。

梦境世界是不是专门跟他赤瞳过不去。

天赋狗真讨厌。

“这话怎么说，”柳轻山笑咪咪，“努力也是天赋的一种啊，没有人能够有耐心，连续进入五十场梦境，每次都拿A级呢。全梦境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这也是天赋，只是不同方向的天赋。我很佩服你呢！”

“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赤瞳脸红了，“讨厌鬼！”

……

柳轻山收到了柳沁山的传讯，她现在正在帮布娃娃缝制娃娃，全身心的投入了缝制娃娃和考证生涯中，用她的话就是：“没想到奶奶我这么大年纪还得考试！”

她送给柳轻山祝福，并帮她跟柳重山联系，时刻获得对方那边的情况，糖盒并不安全，她便写成纸条，塞到缝好的娃娃里面，柳轻山每次路过，买一个戴着袜子形状帽子的头套，那就是对方给她的信息。

柳轻山回信息谢过她的祝福。

……

这几天和她一同下游戏，江辞舟也成功升职为审判官。他在梦境世界带的时间长了，升级为审判官是众望所归，并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梦境里时间的流逝和现实不同，一同下梦境的几天，在梦境世界里来说只是几天，但在感受上，两个人都觉得和彼此已经共同度过了几个月。

两个人已经很熟悉了，所以江辞舟给她发了信息，对方先进入升级为审判官的审判游戏了。

而柳轻山因为智慧树的事情，打算三天后踩点进入。

两个人自然是见不上面。

柳轻山又见了几个人，然后又回到抽奖家族，为智慧树的事情发愁。

你说这愁不愁人，千辛万苦弄过来那么多时光旅行卷，结果失灵了。

柳轻山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给它卷尝试。

看主人着急上火，智慧树自知理亏，乖乖地进入了时光旅行机。

这次它选择的片段时间为高中。

那时的柳轻山颇有叛逆青年的气息，在班里面不也不怎么说话，学习成绩也格外的“忽上忽下”，一般情况下，成绩都很普通，当同学们都淡忘她时，又坐火箭似的一下子名列前茅。

同学们彼此之间起绰号，排位置，柳轻山就有一个“班级隐士”的称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个片段有什么伤心事呢？柳轻山扶着时光旅行机的柜门，继续往下看。

事实上，高中时正是柳轻山家里闹的最凶的时候。柳轻山考的不好，母亲会说她和父亲一样不让她省心，怪不得是父亲的“毒种”。而当柳轻山偶然考好之后，母亲当下虽然无话可说，但过了几天就会找别的事情发难——“你是不是要背叛我们了，以后上大学是不是就不认我们这对父母了！我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命！这辈子你都不要想摆脱我们！”

柳轻山一开始还没有发现这个规律，直到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是不希望她好的。

母亲自己没有跳脱泥坑的勇气，所以看到柳轻山产生了跳脱泥坑的可能就无比愤怒。她认为柳轻山的存在是对她的一张否定。

“我们一家人就应该烂在一起才对。”这是母亲常说的话。

现在想想，那不是气话，那是真心话。

从此之后，柳轻山便不再努力考试，事实上她需要打工，也非常繁忙，偶尔清闲了复习复习，能考个好成绩，但绝大部分时间，她浑浑噩噩——未来是没有希望的。

她在班级里面一直若隐若现，起码她是那么认为。

有一天，她下午踩点去上课，看见教室里面就灯全黑着，她迟疑地走进去。却被班里同学的“生日快乐！”吓到。

这并不是恶作剧，同学们的脸上洋溢的是无比真心的笑容。

当时的柳轻山诧异而局促，一是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另一方面则是，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同学们给她过生日的。

直到同学们一件一件说起。一个女生说：一天她来生理期，刚好要做值日，但她疼的直不起腰，柳轻山看出来默默地帮她做完了；班里公认的学霸说：柳轻山在考试里随便就做出了他苦思冥想都想不出的附加题，他太崇拜了；体委说：3000米没人跑，她每次都很为难，只有柳轻山看出她的为难，主动拦下了这个工作……

桩桩件件，柳轻山想到的，和她没有想到的，她所认为不值一提的小事，竟然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感激。

他们说：“希望她前途光明灿烂！”

他们围起来给她唱生日歌，那一次，柳轻山久违地感到幸福。

在同学们的帮助下，她不再摆烂，努力考上了大学。

柳轻山陷入自己的思绪，直到智慧树出来，她都没有发现。

智慧树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她。

半天后，她回神：“这个片段……到底哪里流泪了。”

“没有，”智慧树说，“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的成长要建立在你的悲伤之中，这不公平！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直一直的开心下去！”

“虽然我只是一棵微不足道的树，但我也是有感情的，你对我好，就更不应该因我再经历伤心事！我知道你看之前时光里发生的事一直不开心，我不愿意这样，即使永远长不大，也不愿意这样。”

原来这才是智慧树不再长大的原因啊，柳轻山忽然回忆起她第一次见到智慧树的模样，当时的它长相猥琐，嘴又欠，说话阴阳怪气，她忽然意识到，智慧树已经很久不再那样刻薄地说话了。

果然是长大了。

在智慧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它的枝丫开始疯张，刺破了抽奖家族的天花板，向云端疯狂生长，柳轻山似乎听见了抽奖箱肉痛的抽气声。

智慧树的枝丫直奔青天，树干一圈一圈的粗壮起来。树根扎根于土地，金色的果子挂在枝丫上，闪着光。

曾经皱巴巴的树皮自由伸展，坚实地包裹住树干，它像一颗坚不可摧的大厦，怀抱保护万民的胸襟。

“哇！”柳轻山听到抽奖家族的惊叹声，也听到抽奖家族的元老族长时光旅行机的叹息：“这地方被智慧树征用了，看来抽奖家族得举家搬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