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也是你爸妈，要走你走，我们不会走！”母亲恨恨道，“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你以为你说几句狠话就能摆脱我们吗？你这个死没良心的。”

“我当然没有这么认为。”想通了一切之后，柳轻山忽然平静了下来，“但是债主可以，我给他们发了信息说我再也不会还他们的债了。冤有头债有主，他们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你猜一猜我会不会给他们开门？”柳轻山讥讽反问。

闻言，父亲立马趴到窗前，看到底下确实有几辆车，还有一群壮汉，他忙缩回头，生怕被发现，双手因为恐惧而颤抖，指着柳轻山的手几乎无法停止抖动：“好！好！好！你真是好样的！”

他本想上手，又意识到柳轻山已经不是可以任他打骂的人了，他只好去推搡还能顺从他的人，“你这个老太婆，生的没良心的东西，快收拾东西走人。”

“等等！”柳轻山语气平淡而冷静，面对父母时，她向来是绝望与激动的，她也意外于她竟能如此平静，“以后不要回来了，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

她的语气堪称温和甚至到了语重心长的地步：“如果你手头没钱，还能少欠一点，一旦有了钱，你也不会拿去还债，你一定想着要回本翻身，你今天来找我要钱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所以有了钱，你反而欠的更多。所以妈妈要真是为爸爸好，就看好钱，别给他。”

“要你假惺惺！你管的照吗？”父亲暴跳如雷。

“我当然管不着了，以后也都管不着了。”柳轻山语气未变、平静如此。但这却让对面两个人感到一丝久违的恐慌。

“闺女，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声音极轻的问，她本来以为和往常一样，女儿闹一闹就结束了，听这意思，她真的要和他们两口决裂……

“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柳轻山说，“以后如果想要赡养费还是什么的，就去法院吧。我一分不会少你们的，只是我再也不会见你们了。”

“什么？”母亲怔怔的，渐渐红了眼眶。

“天凉了，你要注意加衣，你们的钱都拿去赌，估计也用不起暖气，爸爸就少扣些手机吧，网赌手也怪冷的。还有妈妈，万一有了钱一定小心藏好，就和小时候你跟我说的一样，爸爸看见了钱，就得饿肚子，你的肠胃也不好，不能很饿着……”柳轻山一言一语，无论对面两个人如何哀求，如何说“再也不赌了”，她也没有停下来。

说到最后，她浅浅的笑着，仿佛是在告别：“就如同几个月前你们抛弃我一样，这一次，我先走一步啦。”

……

债主来了，她的父母顾不上她，仓皇逃命。

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房门关上，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夜晚。

屋子被弄得很乱，柳轻山背靠着门叹了一口气，她摇头苦笑，向前走了两步，房间里只余下她的脚步声。

她忽然很想哭。

她任凭自己蹲下来，抱着头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从理智上讲，脱离了吸血的父母，她应该高兴。但她现在就是想要痛哭。一些沉重的东西通过眼泪流走了，父母不会再回来，债主也因为见到了父亲，不再缠着她。

可能连债主也看不下去了吧，他们说：“只要这次父亲不失踪，就不会再来烦她了。”

她可以回去上课，可以去过她的人生。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再找一个工作，再赚一些生活费和学费。“铃铃铃”，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顶着红彤彤肿了的眼睛看了一眼，是前老板，他的朋友的互联网公司正好缺人，可以介绍她过去实习，不仅对她的专业有好处，而且工资还比之前要高。

怎么会这么……幸运呢。

柳轻山一边哭一边大笑，鼻子眼泪混在一起，也顾不上去擦。

从小时候她就知道，痛哭到极致是希望。

无论夜晚怎样的痛哭悲伤，第二天太阳升起来后，心里的希望就会不自觉的涌现。

实在是……太好了。

……

柳轻山在新公司干了快一个月，她干的很不错，遇到的同事都很照顾她。遇到任何不懂的事情，问任何同事都会得到耐心的解答，同事之间从来都是嘻嘻哈哈，没有红过脸。

她每周只用上四天班，因为她准备回学校读书了，四天班很符合她的时间。

她本来想要再节俭一点，省一点钱，但同事笑意盈盈地跟她说：“你知道实习工资多少吗？”

“多少？”她问。

“5000一个月。”同事答。

柳轻山震惊了，只是实习而已，就那么多钱。

同事神神秘秘：“没事，老板是个土豪。”

于是她也不再省钱，拎着下班时顺路买的水果回家，这是她成年以来第一次拎水果回家。

这种感觉太新鲜，让她心情很好。

怎么就这么顺呢，真是万事如意，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

“已经三天了。”梦境里面，咖啡店里的人愁眉苦脸。

“不是说，审判游戏没有危险吗？”热心市民自恢复以来一直在咖啡店休息。

坐在另一边的绿毛皱紧了眉头：“按照道理是这样的啊。而且零壹的审判游戏也就一晚上，都已经出来了。”

视线落在站在门口的零壹身上，时间超过一天时，对方就已经很沉默了。他手里还摩挲着柳轻山的工资卡，上次共同下梦境之后，这张工资卡留到了他手里。两个人，一个忘了要，一个忘记还。

而现在，这张工资卡成了证明柳轻山曾存在在梦境世界的唯一证明。

进入游戏就如同消失了一样。没有人是柳轻山的朋友圈好友，没有人能在她不在的时候进入她的家园。

所以，他们所保有的唯一一件东西，唯有那张工资卡。

“就算是在梦境里面没有事，现实中沉睡三天身体也受不了。你们谁现实中认识她，把她送到医院去。”绿毛一拍脑袋，想到了关键之处。

“已经送了。”沉默良久的江辞舟说。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或许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嗓子，他的语气有些凝滞。

第一天过去，他已经觉得不好，第二天就再也坐不住，在现实中打听到她家，撞开门，将她送到了医院。

他想，要是她忽然坐起来，就跟没事一样，怒斥他让他赔门的钱多好。

而不是现在这样，和那些被确诊“睡死症”的病人一样，躺在医院、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