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你拿着合适吗？”屈元临到阵前突然有些犹豫，伸到李寻面前的手又缩回去，看着李寻说，“你为什么要林野的手机？”

李寻坐在收银台前，风扇呼呼吹着，一天被晒得焦皮的感觉减去许多。

“这是筹码。”李寻伸手，示意屈元把手机给他。“变黑马的筹码。”

“我没明白。”屈元扯过凳子坐到李寻对面，“这怎么是筹码了？”

李寻从屈元手里拿过林野的手机，说：“他没手机没办法生活。”

“什么意思？”屈元一怔，拍大腿说，“手机瘾这么重！难怪今天手机一没收他就来办公室里跟我要，还说什么没手机没饭吃。我当时以为他是真的没饭吃呢，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寻盯着屈元看了好一会儿，露出有点牙疼的表情说：“老屈呀，你是怎么当了这么多年老师的？智商降这么厉害。”

屈元瞪着眼茫然看着他。

“靠颜值呀。”

李寻气笑了，扶额道：“他就是没手机没钱吃饭。”

“啊？！！哦，还好我借了三百块给他，不至于跟上次一样饿晕。”屈元说。

李寻起身打开收银台，拿了三百块递给屈元。

“你给我钱？”屈元闹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李寻看着老友叹了口气：“钱你先拿着，我拿着他的手机，他一时半会儿也没钱还你。”

店外稀稀拉拉有学生走过的身影，路灯被蓊郁的树枝遮住大部分光线，地上影子都显得晦暗不明。

“行吧。”屈元收好钱，说，“今天画到哪步了？”

“哪有那么快。”李寻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电解质水，递给屈元一瓶，“你当刷墙呢？”

屈元笑笑说：“也是。”

李野靠着椅背微微仰起头，沉默片刻说：“我把这店改成书店怎么样？”

屈元眼睛微微一亮，忙说：“好呀。哪个学校门口没个书店，就我们学校没有。”

“我也这么想。”李寻说，“什么武侠，玄幻，灵异，科幻大字报一贴，氛围感就上来了。”

“打住。”屈元说，“给我把学习资料整上，这才是重中之重，再以你选题的经验，挑点好习题，到时候我发给学生做。”

李寻啧了声，说：“想得美。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使，你还真敢。”

“这叫合理运用好资源。”屈元嘿嘿笑道。

两人又聊了会以前他们读书那会儿的事，一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屈元才意犹未尽道了别。

李寻关店门，这会儿街上已经没了人影 ，丝丝凉凉的风把一天的暑热吹散，树叶从枝丫上如同黑夜降落的精灵，在肩头小憩又悄无声息飘到地上。

电驴李寻让老爸骑回去了，他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四周楼房零星亮着几扇窗户，有点回到过去的感觉。

他不经常回想读书那会儿的事，刚才屈元说起，才有所感慨。

读书那会儿这边没现在这么萧条，路边也有小贩摆摊，各种小吃要到后半夜才会散场，和赵日成他们几个经常吃着夜宵耗到小贩们散场，才慢慢往家里走，第二天迟到爬墙受处分早会的时候当着全校师生面点名批评，并不觉得羞耻，还带着点我很牛逼的得意之色。

李寻有些怅然若失地笑笑，路还是那条路，树也还是那棵树，人却天南地北各一处，往事不可追，岁月成蹉跎。

“你妈妈呢？”

声音从旁边草丛里传出来的，听着有点耳熟，李寻偏过头看去，草丛微微抖动，一个人站起手里提溜着一团东西，从不太清晰的视线里李寻分辨那人是林野，那团东西应该是一只小野猫。

他并没有发现李寻，又弯腰在草丛里扫了扫，看看还有没有落单的。猫应该一个月还不到，叫的声音若不仔细听，被夜间的风一吹，便消散了。

林野找了一圈后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先把猫咪身上的尘土擦了擦，才用校服包着，继续往前走。

李寻本来想弄出点声音，也不知怎么了站在阴影处没动，等林野走出一段距离才迈腿。

他下午给吴婶打电话手机关机，就给吴晓东打了过去，吴婶手机没充电已经关机了。李寻让吴婶接电话，跟她说明林野手机暂为他保管，有什么事找林野可以打他手机。

林野似乎不着急回家，步子迈得很慢，李寻有点犯困，正想超过林野，手机响了，是老妈。

“怎么还没回来？”老妈问。

“在路上了。”李寻见前面不远处林野回头看他一眼，然后散步改成了赶路，一下消失在了拐弯处。

“林野那孩子也还没到家，这么晚了，不会出什么事吧，”老妈有些担忧，“你有他电话吧，去问问。”

“不用了，他就走我前面。”李寻也拐了弯，远远看到林野身影从阴影里走到光亮处又消失在阴影里。

“哦哦，那就好。”老妈这回放心了，“他晚饭没回来吃，我给煮了点汤圆。”

“嗯，到楼下了，先不说，挂了。”

李寻把手机放回兜里，见林野脚底如踩着地雷一般往楼道口跑，不禁失笑，自己有这么招人讨厌么？

林野用衣服兜着猫，猫是奶灰色，没有其他杂色，还站不太稳，叫声也很小，突然没有手机的他慢吞吞走在回去的路上，才留心草里细小的声音。

猫就在他脚边草丛里，喵喵叫个没完。

他站在原地听猫叫好一会儿才拨开草丛，借着不太明亮的路灯光来到猫身边，猫见他来了也不跑，趴在草里就只顾叫。

不知怎么想到，林野觉得这猫跟他一样凄惨，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怜悯，临时起意决定带它回家。

带是带回来，怎么养他却犯了难，他只养过一只乌龟，还是上小学的时候，那只乌龟养了一年多，某天忽然不见了，林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没找到，后来老妈说估计是爬进老爸的鱼池里去了，从此再也没养过宠物。从他有限的养宠物经验来看，这么小的猫喂养是相当棘手的事，而且现在他自己生活都成难题。

“小野，回来了。”

李奶奶突然出声，把埋头想事情的林野吓一跳。

“是。奶奶晚上好。”林野笑笑打招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我煮了汤圆冰着刚合适，你过来吃点好不好？”李奶奶笑着说。

一说到冰汤圆，林野瞬间感觉前胸贴在后背上。他晚饭只啃了两根棒棒糖，晚自习那会儿饿得趴桌上，拿笔手都有些发颤。

回来路上还在想看看外婆家还能不能搜刮点什么东西出来。

现在有现成的林野没再推迟，点头说：“好，我先把书包放回屋里。”

一个人影从楼道口上来，林野用余光瞟了一眼，开门进了屋。

李寻朝林野没合上的房门看了眼，进屋跟老妈说：“妈，家里有多少现金？”

老妈端着碗出来，问：“你要多少？我没注意，上次你爸进货取了点钱，等等啊，我去拿给你。”

“不忙。”李寻进往洗手间走，“我就问问。”

“哦，”老妈把碗放到餐桌上又转身进了厨房。

胖墩抱着他的恐龙布偶睡眼惺忪从房里走出来，说：“舅舅，我今晚想和你睡。”

李寻摸了摸胖墩睡乱的头发，朝自己房间抬抬下巴：“去吧。”

胖墩困意正浓的脸上露出个笑容，因为太困，进屋的时候额头在门框上撞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爬上床，自己给自己盖上小毯子，睡了过去。

“睡之前非要说等你回来和你睡，我哄了好久，才肯睡。”老妈朝李寻房间看一眼，摇头道，“这孩子跟你亲。”

李寻坐到桌前，端起碗尝了口汤圆，等食物咽下之后说：“都说外甥随舅，跟舅舅亲很正常。”

“你什么时候成家生孩子呀？”有几天没听到老妈催婚催生，让李寻过了几天舒坦日子，眼下老妈似乎想起来了。

“妈。”李寻放在汤匙，颇为无奈地说，“我现在挺享受个人生活的，再说我还无法承担一个家庭责任的能力。”

老妈不乐意了，瞪着他说：“怎么？要到五十岁才有承担家庭责任的能力。”

李寻乐了，忙点头表示是的。

老妈走过来在他手臂上猛拍一掌，清脆的响亮把进门的林野吓一跳，发出短促的啊，愣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小野，快进来呀。”老妈发现门口的林野，走过去拉他进来。

李寻搓了搓被老妈拍红的手臂，心里叹了口气。老妈这么执着他的人生大事，出柜这事他反而不好开口了。

但这种催婚催生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他总不能应对老妈去结婚，还是找个机会跟她谈谈吧。

想了片刻又觉得行不通，就她那么高的血压，找着机会也谈不了，李寻皱了皱眉，烦死了。他把汤匙放下，有些吃不下，坐着愣神片刻，目光落到桌对面吃汤圆的林野身上。

傲娇少爷因为拉不下面子，宁愿饿着也不肯主动来家吃饭，大概饿极了，吃得有些急。

林野被李寻的视线看得有些莫名恼怒，他脸色一沉，说：“有事？”

李寻扯了扯嘴角，说：“猫喝牛奶会死。”

“你养过？”林野看着他问。

李寻没什么表情，反问道：“你养过？”

“没有。”因为没手机，所以无法从网上查，猫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他真不知道，只好如实承认。

“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养猫，你养得活吗？。”李寻起身拿碗进厨房。

“要你管。”林野面上一热，像被人扇了一耳光，恶狠狠道。

李寻洗了碗出来，抽纸擦干手上的水，坐到原来的位置上，看着林野没说话。

冰汤圆挺好吃的，加上没吃晚饭，林野的的确确饿很了，已经吃了一碗，但没吃饱，眼下却有些吃不下，李寻跟吃错药似的，坐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他不喜欢被人这么近距离的注视，何况对方跟他不对付，这比脱光了在大街上果奔还让人难受。

“你有事？”林野吃不下去了，放下汤匙，对上李寻的目光。

“你先吃饱了再说。”李寻淡淡笑道。

“你先说。”林野说。

“明天开始，你自己来我家吃饭。”

“什么？”林野一怔，有点儿看不明白李寻。

“你外婆说的。”

李寻没说破林野手机被没收的事，多少顾及了点少爷脆弱的自尊。

林野微微皱眉，他回来之后给外婆打过电话，当时话没说完，外婆那头便挂了，再打过去传来关机的提示，当时外婆只说自己要去舅舅那住一阵子，让他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不用。”林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答应意味着以后吃个饭都要面对着李寻，这种画面太有冲击感了。

“怎么？”李寻说，“你自己会煮饭菜？”

这话明显是揶揄林野的，照少爷以前生活标配泡面估计都泡不熟。

“要你管。”林野被刺激的有些恼怒，站了起来说。

李寻慢悠悠也站起来，扫了眼林野面前的碗，不紧不慢道：“不要浪费食物，吃完自己把碗洗了，你不来我家吃，你还有别的办法。”

“我……”

李寻打断他的话，语气半点不容置喙道：“让你来就来。”说完进了房。

林野站着盯着那扇关上的门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下，把碗里的汤圆吃掉，洗碗出来，见李奶奶坐沙发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叫醒对方，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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