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这块区域一天之中属早上最安静，周围这几家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店铺没开门，偶尔停下几辆车，很快因为道路窄又匆匆离去。
离早课没剩几分钟，学生们你推我攘的挤在一块，把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林野拧着眉站在离人群远点儿的一颗树下，看前面那群人挤作一团。
看了近两分钟，那群猴还堵在那，不减反增，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忽然人群喧闹嘈杂起来，有人朝门卫室里喊，保安大叔手拿着保温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走出来。
以为是挤着进校引起口角，他扯着大嗓门试图用声音来震慑这群猴，吼道：“排队会不会？还挤着呢？要不要给你们颁锦旗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刷脸系统坏了。”打卡机前把脸扫了不下四五遍的学生说，“进不去呀。”
保安大叔恰了口水，神情了然，转身回到门卫室，拎出一串钥匙把旁边的铁门打开。
“排好队呀。”他指着一个试图往前面插队的男生说，“谁插队，抓到扣班分呀。”
人群传来一阵唏嘘，但身体很实诚，刚还挤成堆乱麻，现在一个个排好队，依次进门。
等人都进去了，林野才迈动步子往校门走。
“林野，等一下我。”
林野停下，顺着声音望去，他同桌背着双肩书包，正气喘吁吁地朝校门跑来。
“差点就迟到了。”他同桌跑到他面前，单手捂着胸口，脸色潮红，额头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似乎跑得很急。
“还早。”林野朝她身后扫了一眼，然后给保安看了校牌，进了门。
同桌追上来，与他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并排沉默地走着。
“林野…”快到教室的时候，同桌叫住踏上三楼最后一节台阶的林野。
“嗯？”林野回头应道，“有事？”
同桌面露纠结之色，说：“中午和人结伴回去吧。”
“怎么？”林野眉头轻蹙，淡淡问道。
同桌微微一愣，随即又说：“没什么，先进教室吧。”
林野也没多问，进教室拿纸巾擦桌椅，坐下后掏出试卷开始做题。
他同桌是个学霸，而且非常热心，从进教室就不停有人喊她，小纸团咻咻地从教室不同位置往这里砸来。
林野盯着他试卷上第不知多少个滚了好几圈的纸条看了两秒，用笔尖对着纸团轻轻一挑，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掉到他前桌的座位底下。
教室另一边有人发出一声我靠，听得出来语气非常的不友善，若不是在上课，就得冲上来打一架不可了。
林野对于这一声充耳不闻，眼皮都没抬继续做题，余光瞥了眼同桌摊开在桌面的试卷，然后把自己的试卷合上往桌肚里扔。
他的分数刚好是他同桌扣掉的分数。
120分，他做对了两道两分的选择题。他有点讶异，这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还能有四分！！
“别气馁。”同桌把写了解题过程和思路的纸条往隔壁桌递过去，转头冲他笑笑说。“你基础不差，就是稍微细心一点，分数就上去了。”
林野没说话，把扔进桌肚里的试卷重新拿出来，在文具里挑了支笔，开始改错题。
“这题选B。”同桌小声说了句。
林野撇了眼草稿纸上的验算，在题目旁边打了个勾。
介于上次给林野复习资料被拒，这次能接受她讲解，同桌似乎受到了鼓舞，把试卷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并把知识点都圈起来，让林野多找点类似的题做。
屈元站在教室前排第一个窗户那看了许久，林野居然在认真听同桌讲题，让他前阵子备受打击差点碎了的心脏又开始焕发光芒。
肯学就好呀。
他转身回办公室，激动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响了两声，对方拒绝他的电话。
一条微信消息传过来。
“有事？”
屈元坐下端起他的搪瓷杯喝了口在食堂打过来的豆浆，回复：
“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林野肯学习的？”
等了小会儿，李寻回了信息。
“怎么？”
屈元把刚才偷偷拍下来的林野听讲题的照片发过去。
李寻很快回复。
“不是我。”
“可能自己想通了吧。”
屈元固执己见的不相信，回道：“我这下放心了。”
放下手机，他看了眼办公桌上的课程表，心情颇好的起身出了办公室，下节课是他的数学课。
班里被重压的试卷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听到屈元说明天又要考试，顿时教室里嚎声一片，没啥精气神脸变成了如丧考妣。
“又考试呀？”
“干脆把考变成烤吧，撒点孜然辣椒面，淄淄冒烟，外焦里嫩，下酒最合适。”
屈元指着黑板上用红色粉笔加粗的每天都在减少的数字说：“心里都要有点数，现在不是休息和松懈的时候，我相信我们班的同学都是有潜质的，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
屈元一番慷慨陈词，把自己说激动了，仿佛回到他高中时代，同学之间相互较量，比刷题，比分数，比谁又解开一道难题，比谁谁谁上次多考了几分。
那股永不言败的劲儿，现在想想都感觉热血澎湃。
他料想自己这番话也能引起共鸣，哪知同学们连敷衍一声都没有，低头的低头，两眼发直继续两眼发直。
林野对考试没多大反应，他现在不需要拿成绩给家长看，也没人过问他的成绩。
考的好不好，进没进步都无所谓。
屈元连续上了两堂课，只讲了两道竞赛大题，这是他根据以往高考试卷挑出来的。
他讲课其实挺有趣的，一点也不枯燥，班里短暂出现萎靡不振的现象随着他讲的题慢慢消散，回到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活力和朝气。
林野手撑着脑袋，看着黑板上的题，有点无聊地转着笔玩，这题确实很难，上面每个字都认识，但凑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扫了眼教室里其他人，大家边听边奋笔疾书做笔记，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
而他学霸同桌已经验算好几张草稿纸了。
只有他，手撑着脑袋一副胸有成竹的懒散状态，其实他连听都没听懂。
为了不让自己在屈元眼里过于突出而被单独叫过去谈话，林野抽了张空白草稿纸把题目抄了下来。
转校以来，头次上课把题目抄下来，之前他连错题都不会改。屈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情大好的没拖堂，拿着收上来的试卷出教室。
于是，中午放学屈元把林野叫进了办公室，上次被林野拒绝后的那叠复习资料重新递到他面前。
屈元乐呵呵说：“林野呀，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以前你的成绩老师也看过，只要你肯用功，进步空间挺大的。”他点了点复习资料，“上次老师欠缺考虑，让你同桌拿给你，这次老师亲自给你，你就不要再拒绝了，老师也是要面子的。”
林野垂眸看了眼文件袋，没有伸手拿的打算。他十分不想要，听屈元的话又不太好意思拒绝，说实话搁以前学校老师在他把资料拿出来的第一时间，就会开口拒绝。当然，以前学校的老师也不会单独给他复习资料，也不会像屈元这样，年纪不大却像个老妈子，尽心尽力对每个学生。
“拿着呀。”屈元再次往他面前推了推。
林野暗叹口气，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在手里。
“加油。”屈元对他做了个中二十足的打气手势。
林野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老师，我有个请求。”林野想了想说，“手机能还我一下吗？”
屈元端着搪瓷杯准备喝水的动作一滞，神情有点微妙，刚想张口说话又听到林野说。
“你能给我一万块吗？我用微信转给你。”
屈元搪瓷杯怎么也握不住，往桌上一放，吃惊道：“怎么？突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是上次那几个敲诈你的人又来找你要钱了？我跟你讲不能答应，听到没！！有事第一时间联系老师，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老师都会赶到。”
“不是。”林野有点无奈，“我的钱全在微信里，还有上次借你的三百块。”
“哦。”屈元放松下来，“不是被敲诈就好。不过你要这么多钱又做什么？一个学生放这么多钱在身上不安全。”
“老师，你身上有一万块吗？”林野忍不住打断他，“没有的话就算了。”
屈元并不介意林野的态度，说：“还真没有。不过你要用钱，我这里还有几百块，你先拿去用。”
说完就去拿钱包。
“算了。”林野拿着复习资料出门，几百块买不了一台洗衣机，而且现在他也没钱还。
从老屈办公室里出来，把那叠复习资料放进桌肚里，拿书包下楼。
耽误这么一段时间，教学楼里早已经走空，楼下树底传来几声嬉闹，等林野从楼上下来，树底下人也不见了。
盛夏晌午太阳最为毒辣，没人愿意在外面溜达，林野顺着树荫往校门走，四周的热气扑面而来，把呼吸都变成灼热。
“小野哥哥。”胖墩见到林野，大眼睛亮了亮，他站在校门前的树底下，手里拿着支他怎么努力舔仍旧往下掉的雪糕冲他甜甜笑着，额头脸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
“你怎么在这？”林野往李寻家店门方向看了看，没有看到有大人在。
“我来接你回家吃饭。”胖墩把雪糕棍往旁边垃圾桶里扔，舔了舔唇角，“舅舅在店里。”
林野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帮他擦嘴，说：“走吧，回去了。”
“嗯。”胖墩点头，朝林野伸出手。
胖墩手上沾着黏乎的雪糕，林野皱眉，有点嫌弃道：“脏，先回去洗手。”
手机传来一条讯息，屈元说林野向他要一万块钱，问他手机有没有给林野。
手指悬在屏幕上停顿两秒，回复知道了。
李寻看了眼店门外，这是对他有多大芥蒂？外面现在少说也有四十度吧，宁愿被晒成人干也不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李寻：家里有洗衣机……
林野：我就想表现一下，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