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很少说这种话，要真有这份耐心，当初就会和屈元一样，每天有灌不尽的鸡汤，管教不完的学生。

若林野跟赵日升一样，中午那些话他只会用行动来说明，但林野不是赵日升，不是他给一次教训就好那么两三天，之后又我行我素。照林野现在跟他站一块超过一分钟就会死的状态，要真对赵日升那样对他，明天就得搬行李睡大马路上去。

少爷矜骄又敏感，得另辟蹊径。

李寻收拾了一堆老爸进货过来又没人买的小玩意儿，放在角落里落了一层灰。

把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一收拾，店里感觉整洁了许多，不像之前看上去乱糟糟的样子。

前两天与何钦聊天无意中说起，他刚好有朋友在相关单位，于是便说证件包他身上，李寻也没多推辞，点头说改天请他吃饭。事情就这样被敲定下来，现在开始计划进货书单。

一听说书店的是事有着落了，屈元比他还积极，积极的给李寻罗列了一堆，他清了清数量，忍不住翻白眼。

最后他还不忘加一句：“用你筛题的经验，母校的市状元就靠你了。”

李寻回他一字：“滚。”

过了一会儿，屈元的信息又发了过来，问：“你有没有告诉林野，他手机在你那？”

李寻捏捏眉头，懒的再跟他打字聊，拨了电话过去。

“说了。”李寻没好气地说，“不是要高考了吗？你不忙？”

“忙呀。”刚讲了一节课试卷，口干舌燥的屈元灌了一大口水，“你不知道我现在…”说着又灌了口水，继续说，“嗓子火烧火燎的。”

李寻叹了口气：“林野下午表现的怎么样？”

“林野？”屈元说，“下午没我班的课，还没去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李寻说，“你少说话，多喝水，挂了。”

林野中午去学校临出门时还去和胖墩逗了小会儿猫，语气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李寻那会儿在阳台接朋友电话，无意瞟了一眼。

林野换了件黑色字母t恤，衬得冷白的皮肤比外面的日头还要刺眼，伸出修长的手挠了挠猫头，又抓了把胖墩的头发，表情一如既往地冷着，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没想林野短时间能想通什么，给他一个怎样的答复，只要他过来找，手机便还给他。

他能理解目前林野的这种状态，像朵蒲公英，一丝微风便可吹散。

他在林野身上看到一点韧性，就这点韧性让自己决定帮他一把。

所以下晚课之后，林野洗完澡，顺便手洗了衣服晾晒到阳台后，蹲在猫舍旁逗了会儿猫，回房没过两分钟又出来，往洗手间去。

李寻坐沙发上查资料，余光瞥他一眼，料想少爷肯定是想找他要手机，放下平板，站他房门口等他从洗手间出来。

林野握着洗手间门把手，深吸口气，等下出去就跟他说，没什么丢人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手机本来就是自己的。

自我安慰一番，开门走出去，就见李寻靠在他房门前，见他出来，推开他房门走了进去。

林野一愣，之前的暗示瞬间丢到爪哇国去，一时迈不开步子，愣在原地。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进了房间。

李寻靠坐在桌沿上，桌上是晚间老师发下来的试卷，大概明天要考试，所以每科老师都勉为其难地只发了一张试卷。

一晚上写六张试卷，老师们还真下得去手，林野原本没打算带回家，准备离开时，好事的同桌突然说：“林野，把你试卷给我。”

林野不明就理，把塞进桌肚里的试卷又拿了出来，同桌摊开试卷，然后挑挑拣拣地在每张试卷题目前打上个记号。

“这些明天肯定会考，你今晚拿回去复习一下。”

林野对这个热心肠的同桌有点弄不明白，也很想说谢谢，不用。

但又说不出口，只好把试卷带了回来。

李寻捡起一张，扫了眼上面的题目，又放回桌上，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说：“半个小时。”

“什么？”林野目光落在桌上，李寻食指的戒指被灯光照得闪光。

“我先看看你的底子。”李寻退了一步，站到旁边，微抬了下下巴，示意林野做题。

“手机给我。”林野看着他没动。

“你只想要手机？”李寻反问。

林野没说话。

“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了。”李寻说，“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学习冲刺并不丢人，让我看看你真实水平，才知道怎么帮你提升。”

这番话李寻给爱面子的少爷足够的台阶下，林野终于有了动作，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笔袋，倒出里面的笔，每支笔都在空白纸上划两道，一张纸快被他划满了时，终于相中了一支，然后把其他的笔塞进笔袋里扔到一旁，摊开试卷，开始做题。

李寻从他挑笔开始眉头就拧着没松开，写个试卷哪有那么多臭毛病？这要是高考，白白耽误时间。

好在除了挑笔，林野没其它地方磨蹭，拿试卷第一眼开始扫一眼试卷，大致估算自己会多少。

“一道题超过一分钟就果断放弃。”李寻见他在读题上花费了近一分钟，才动笔写答案。

林野眉头微皱，显示对旁边干扰他的李寻十分不乐意。

“做题速度太慢。”李寻环抱双臂，继续拆台，一点也没管少爷乐不乐意。

习惯是养成的，林野刷题速度摆在那了，这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李寻看了会儿，回到客厅，继续自己的事情。

夜有点深了，这片也早就安静下来，外面没有月亮，但很亮，风吹动树枝透过纱窗照在墙上，树影婆娑。

林野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看着试卷上还剩大半没做，想到等会儿李寻要过来看，顿时感觉丢脸。

他拿起笔，盯着题目看了十几秒，然后烦躁地把笔一扔，算了，比起不会做，硬做才是最尴尬的。

“做了几张？”李寻靠着门框，打了个哈欠，已经过去两小时，现在十二点多了，实在有点困。

“三张。”林野推了推试卷，有点豁出去的意思。

李寻走过去，拿起试卷扫了一眼，又放下，给出很中肯的评价：“基础还行，努努力考个一般的211还是可以。”

林野并没有因为他这话心里起什么波澜，他更在意的是努力到什么程度才能考上一般的211，这不是简单轻松的说句话就行。

他在学习上一直给自己很清楚的定位，从前也想过怎样怎样，但从来没想过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

有钱就有书读，努力这事离他很远，他也不愿再努力，爸妈也不在乎他的努力。

“英文单词有点差，语文…”林野语文卷子是三张试卷里唯一一张写完且粗略估算有九十分，“你上次语文为什么只考了三十分？”

林野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拿着支笔转圈玩，没回答李寻的话。

他面对着桌面，垂下眼帘，灯光从头顶后方洒下来，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打下一道阴影，略宽的睡衣领口，露出锁骨，冷白的肤色比屋里的灯光还要亮上两分。

李寻移开目光，淡淡道：“睡觉吧。明天好好考。”

李寻出去后，林野坐着还愣了会，还有三张试卷没动，这会儿一点睡意也没有，打算再看看同桌帮他圈起来的题。

展开试卷，看了眼，果然不会，刚想放弃时，忽然想到今晚似乎忘记一个重要的事。

手机没拿回来。

靠！

他倏然起身，打开房门，客厅里灯全熄了，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林野犹豫两秒，回屋关上门。

当晚林野到这有史以来第一次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每门都考的不错并把试卷甩在李寻脸上，说：“不用你提升了，我本来就很牛逼！”

可惜还没等林野乐够，他就被推醒了。

“还不起？”李寻站他床头，居高临下垂眸看着他，脸上倦意未消，也是刚醒不久。“要迟到了。”

李寻转身离开，余光瞟了一眼书桌，那几张试卷还摆着那，有点凌乱，试卷折了几道印子，一看就是趴着睡觉弄出来的。

照他的成绩，恶补一夜也没用，他学习方法不对，再努力也白搭。

林野梦见的脸，眼一睁开，又见到，可惜手边没有试卷也没有得高分，甩不到李寻脸上。

只能梦里乐呵的林野睡意瞬间全无，心情随着梦醒一落千丈。

人就真的奇怪，为什么会做梦。梦让人生，让人死的，喜怒哀乐比现实还要感受真切。

林野因为梦的事早上没怎么吃早饭，匆匆吃了点，收拾了下书包，出了门。

上回考试，林野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基本上会的写错，不会的就真的错。在他以前的学校，照他的成绩，其实也不算太差，当然，也属于差生的范畴。

他只是在他那小团队里算好的。

周考要求不是很严，课桌与课桌比平时拉开一点，达到偷瞄一眼看不到旁边人的答案，但如果看仔细一点，还是能看到的间距。

班里人不多，这样隔开也不显得拥挤，就是不知道为何老师非要两个桌位挨在一起，走道和教室后面显得异常空旷。

林野擦好桌椅，把书包塞进桌肚里，气定神闲地坐着，等待第一场考试的开始。

“林野。”同桌喊他一声，“昨晚圈的题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没。”圈的题他是一个都不会，但要说不懂，以同桌乐于助人的性格，肯定回来跟他讲。

若不是屈元很年轻，林野就得怀疑同桌是屈元的女儿了。

“哦，那就好。”同桌笑了笑，“加油，好好考。”

林野点点头。因为要考试，所以没有早读，班里这会儿闹的跟菜市场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人拿着早餐悠哉悠哉地吃着。

完全没有考试前的紧张，不知道是没当回事还是都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