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什化成狼形后奔跑的速度很快,安瑟贴在狼背上双手紧紧抓着狼毛。有了上一次撞树的经历,安瑟这一次把自己的身子压得极低。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夹杂着细密的枝叶梭梭声。晨起的鸟雀开始嘤嘤啼鸣。
“天亮了吗?”
安瑟趴在马什身上问道。
“啊,光还没透进来,不过叶子上有露水了。”
马什抬头望去,树林高处树叶上的冰晶已缓缓熔成水珠。
这确实是白天即将来临的征兆。
“放心,我们很快就要出去了。”马什安危安瑟。
狼爪落在地上,翻越过一个倒塌的木桩,寂静无声。密林中穿梭的野兽如箭一般,无人能及。
“哦,也许要等一会儿了。”
马什突然张口,安瑟愣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身下一个突然猛地一颠。
“抓紧我安瑟。”
马什突然加快速度。
安瑟紧紧抓着马什身上的棕毛,努力在疾风中张开嘴:“怎咳咳、怎么了马什?”
“啧,追兵来了。”
马什察觉到身后的厉风,后爪蹬地跃起,在空中变成人形将安瑟揽入怀中。
“刷——”马什屈膝落地,满地的落叶被拉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马什抬头看着来人,几十匹狼缓缓恢复人形,他挑眉轻笑:“呦,鼻子挺尖呐。”
“你的野心不小啊。”库瑞格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马什缓缓起身,他耸了耸肩膀:“我能有什么野心,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猎人罢了,无名无分没有正事的糊口工作,只能靠着别人的雇佣金过活。这回也不过是见到有人需要帮助,出手相助不求回报。哎,我真是太善良了。”
“收起你的恶心嘴脸滚回腾达加内!”
库瑞格眸中黄光乍现,他呲起的嘴中尖利的牙齿依然冒出。
马什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啧,我亲爱的哥哥,我当然乐意滚回自己的老巢,但是你好像并不想我走的样子。”
“把他留下,你立刻消失。”库瑞格看了一眼马什旁的安瑟。
此时安瑟已经摘下了自己的眼罩,他看着库瑞格以及他带来的族人们,垂下眼睛抿了抿嘴。
马什笑了,他手臂搭在安瑟的肩膀上,抬起手拍了拍他:“小安瑟,你自己解释一下吧,我骨肉相连的血亲,既然都因为你怀疑我了。”
安瑟抬头:“库瑞格,不要怪马什,是我让他带我走的。”
“你为什么要离开?是这里你住不习惯吗?没有关系,我可以带你回霍斯沃……”
安瑟摇头:“不是的,这里很好,我在这里的生活甚至比在霍斯沃的还要自由快乐。”
“但是我不能一直在这里,我终究是要去北兰斯的。”
库瑞格锋利浓密的剑眉皱起:“不可以,你修想去那里!”
安瑟无奈:“就是因为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去北兰斯,我才会想要偷偷离开。”
库瑞格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你是被我们截下的,如果血族非要闹事,也不会去人族,你肩上的担子我可以为你接过来。”
安瑟心中烫过一丝暖流,但他继续摇头:“就是以为这样,我才更要离开。我不要谁来帮我承担,我会履行我本应该履行的。暗黑森林其实和它的名字不一样,这里白天很漂亮,晚上很温馨,我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朋友。如果这次我的变故导致血族,甚至人族都将错误归结给你们,甚至会打扰到暗黑森林的所有兽族,那么我宁愿从没有来到过这里。”
马什看着安瑟真诚的模样,眸子暗了暗,将脑袋扭到一边去。
库瑞格上前:“我们从不畏惧侵扰,我们兽族本就勇猛好战。”
“可是我畏惧,我畏惧我给你们带来的、本不属于你们的侵扰。”安瑟艰难提起嘴角。
库瑞格看不了安瑟这种表情,他一步一步走到安瑟面前:“安瑟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暗黑森林名字的由来,我们能脱离曾经的黑暗都是因为你,就当是作为报恩,我们都愿意……”
“你们认错人了!”
库瑞格一怔。
安瑟攥了攥拳,他狠心要打破库瑞格的期许。
“真的很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可是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千年前你们的老朋友,我只是在塔里仅仅活了十八年的安瑟——安瑟?斯特林。”
安瑟眼中的蓝色泉水荡漾,他轻轻皱着眉头:“对不起。”
库瑞格愣了愣而后缓缓笑了,他抬手轻轻搭到安瑟头上:“没关系,你是安瑟,这就足够了。”
“好了二位,深情的叙事到此为止吧。安瑟,既然给我的好哥哥解释完毕,咱们走吧。”
马什抬手将库瑞格的手拉开,忽视自己哥哥想要咬死自己的眼神,仗着有安瑟在,大胆的拉起了安瑟的手。
安瑟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库瑞格和他身后的众人。
安瑟裂开嘴粲然一笑:“谢谢你库瑞格,还有森林中的大家,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安瑟,我知道了,我不会阻拦你,但是你是否愿意收下这个作为离别礼物?”
库瑞格连忙叫住安瑟,他上前两步,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珠串。
长老乔和长老南夫看了他们的族长一眼,两人相顾无言,都没有阻止,或许在他们心中,有的东西也已经动摇。
安瑟此时已经爬到了重新变为巨狼形态的马什背上,他回头看去,坚定摇头:
“太贵重了库瑞格,我不能要。”
库瑞格想要辩解:“这本来……算了,你想要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我都会给你。”
安瑟抿嘴笑了,他知道自己很难再回来了,但是他没有说。
“再见库瑞格。”安瑟朝库瑞格挥了挥手,重新戴上自己的眼罩,拍了拍身下马什的脖子。
马什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尾巴清扫,纵身一跃离开了。
看着马什与安瑟的背影快速消失在丛林中,库瑞格紧紧闭上双眼:
“再见安瑟,原谅我不会给你敞开通往北兰斯的通道。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也不能违背我自己的本心,我不能亲眼看你去北兰斯送命。起码看着你现在往南走,可以给我一个你离开森林、离北兰斯远去的假象。”
“嗷呜——!”
一声狼嚎凄厉,所有人回头看去。
瑞斯巨大的狼爪着地,变身之后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往前滚了好几圈最后被库瑞格的腿挡住。
瑞斯抬头,看着自己族长威严触目的神色,心中勉强安稳下来,他爬起来抓着库瑞格的兽皮裙摆:
“族长,北面、北面!”
库瑞格将珠串带回脖颈,低头看着这个快要让自己走光的家伙:“北面怎么了?”
一旁的长老乔看不下去了:“瞧瞧你瑞斯,喘口气再说话吧,别像个丧家犬一样狼狈。”
北面那边分布着熊族和狐族的领地,他们干架了?
“北兰斯、血族从北面发动进攻了!”
所有人表情一僵,库瑞格感觉颈间开始发烫。
突然,北边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大地猛地晃动。
天空的银色光波四处乱窜,仔细辨别其波澜由北向南逐渐变疏。
原本葱郁的山林突然成排压倒,随之而来的一股飓风掀起上万鸟雀。鸟鸣声在高空中徘徊,落羽与落叶交织凌乱飞散。
库瑞格眯了眯眼见,抬手猛地一挥,从他周身好像发出一股气压,将周围万物乃至浮尘一震,而后万籁俱寂。除了空中还在乱窜的鸟雀和飘散的落叶外,森林仿佛和之前一样安静祥和。
“停、停下了?”瑞斯眼睛乱转。
“不,并没有。”
库瑞格冰冷的目光直视北方,仿佛能穿过千百英里的密林,看到始作俑者。
“走吧,去会会我们多年的‘老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