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默了默，安慰一般回答道：“没事……”

随后，他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我只是关心一下，姐姐的玉佩调查的如何？”

说起这个，安施却继而陷入了沉默：“嗯…算是有一点头绪了吧，不过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摩枭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狐疑道：“你可去寻过平春？”

安施叹口气，缩进被子里，对着骨笛小声嘀咕：“找了呀，不过，是庞铨言师兄告诉我的…唔，这事有些复杂，总之，我发现自己管不了这种事。唉，我还是不够强。”

“庞铨言？”对面沉思片刻，“那个引你去禁地的家伙？”

怎么感觉摩枭对他有点意见似的？算了，他好像对我身边的师兄意见都挺大。

安施虚空点头，忽然察觉到对方看不见自己，补充了句：“嗯，他是平春长老座下弟子……唉，你记不记得我曾和你讲过他们两人之间的谣言？我感觉，好像是真的。”

“信他作甚？”骨笛里的声音透着冷淡，“这人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他怎么解释玉佩一事的？”

安施想了想，将当日与庞铨言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摩枭。

摩枭微微沉默了一阵，似是讥讽的笑了一声：“蠢货。”

安施一愣，皱眉道：“不要这么说别人坏话！”

摩枭一滞，轻咳了一声，声音软了下来：“不是…你听岔了，我没说他坏话……”似是幽幽叹了口气，他继续道，“不过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接触这事了，无垢应当回来了吧？”

“嗯！对，师父回来了！”安施提起无垢，语气轻快了不少，“这次师父又教了我许多！”

留意到安施语气的变化，摩枭微微一愣，“嗯？”

“摩枭，你猜我如今什么修为？”安施说话时似乎带了些笑意。

“……”摩枭没吭声。

安施以为是他不想猜，便继续开口道：“我如今不用引灵法环了，也能有练气三阶的修为，师父还传授了我一门独家功法。”

“什么…功法？”摩枭语气略微有些不稳。

“青莲……咳咳，那个，这个就不告诉你了。”安施几乎要脱口而出，忽然才想起对方是只狐狸精的事，咳嗽了一声，移开了话题。

“……”

“安施。”对面声音有些发凉，“你对无垢怎么看？”

“我师父？”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安施有些发懵，“唔，我师父很好啊，哪里都好。”

“你可喜欢他？”

“喜欢？”安施难得皱起眉来，“师父收我为徒，授我功法，还对我不错，我应当喜欢吧？”

“……我问你，面对他时，你是否有种……”摩枭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随后接着道，“心好像要涌出来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啊？”安施眨眨眼，一脸懵。

“看来没有……”对面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庆幸。

“什么？”安施眨眨眼，迷惑道。

“不，没什么。”摩枭淡淡道，“只是，你不要离……”

对方似乎原本想说什么，却想了想，改了口，“不要离那个姓庞的太近……不，离你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师兄都远点儿，别管闲事，好好修行你的功法。”

我师兄到底怎么惹到你了啊？安施心里默默嘀咕了句，随后下意识点了点头，回答：“嗯，如果师父不吩咐，我就不会管别的事。”

她沉默了一下，补充道： “我如今只想变得再强一些，能配得上这个首席弟子的身份。”

说着，安施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不会因为变的强了，就瞧不上你了！”

“我把玄草拿到手了，过两日我兴许会下山一趟，顺路带给你，你要不要来找我一趟？”

“……你怎么又下山？”摩枭的语气似乎不太赞同。

“去一气盟买些东西。”

“……一气盟？”听了安施的回答，摩枭语气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是不是……笨啊？有什么东西，不能找你师父要？不准去！”

“不准？”安施眨眨眼，“为什么不准？不是我用，我陪别人去买，他用的。”

摩枭不假思索道：“与你何干？不准去！”

安施有些恍惚：“为什么啊……我答应过人家了，况且真的和我有关，他要买一件法器丹青笔来炼制符咒，我要买他炼的符咒。”

“符咒？找你那个倒霉……咳，找你师父要去，别跟他搅和！”

这时，似乎觉察到自己语气有些冲了，摩枭声音温和了下来，他轻声劝道，“姐姐，乖，别去，外面如今正乱，你修行太浅，万一被牵扯进去，便是要惹出大麻烦了。”

“乱？”安施茫然的眨眨眼。

“……嗯，姐姐，听我的话，好不好？”摩枭顿了顿，温声劝道。

安施想：毕竟自己已经答应了曹师兄，不好反悔，到时候让他自己去买符咒也行。

安施犹豫了下：“那…那此事以后再说，符咒倒也不是现在就要……但你真的不要玄草吗？”

摩枭突然不出声了。

安施又等了一会儿，发觉似乎是等不到对方的回复了，有些失望的放下了骨笛。

不过，方才摩枭说外面很乱是什么意思？明日问问师父吧？

安施想。

*

摩枭躺在奢华的厢房内，思忖着安施方才说的话。

尤其是她口吻中的欣喜，让摩枭有些惶恐。

他才离开不过短短几十日的功夫，安施似乎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无情了，这说明，玄妙方盘的禁制，动了。

摩枭迟迟不想解开那禁制，其一原因是没想好如何盗取不被无垢察觉，其二便是，安施体内禁制有一特殊解法，以魔气滋养其身体，直至顶峰，而后知道“那个”东西，便成了。

“那个”东西是当年的平春亲手交给他的，因而摩枭确信，这个女人应该是清楚些什么的。

比如，无垢同时修行仙术与魔气这事。

但安施的话，似乎否认了他的想法。

“无垢教授给她的，绝非当年他教授我的魔修之法，这魔修之法，如今可是被我劫走了。”

摩枭垂头看了眼手上，赫然正放着一册《混沌天灵录》，只是其中一页被扯掉了。

当日舒童之事，摩枭发觉魔气之后，便连夜追寻，惊讶的发现，自己后来修行的这本《混沌天灵录》，居然出现在这天山的小小弟子手中，他扯下一页不甚重要的，塞进了舒童体内后，伪作了现场。

“所以，当年无垢应是亲自追查了此事，意外得了这本魔修功法，但他并未修行此功法，而是留在了手中。”摩枭思忖着，“两年之后，无垢发现了吾身体之隐秘，寻了个理由，将吾招至身边，将功法教授于吾，花了数年时间，亲手养出了吾这头魔。”

“但他如今，一未曾发现安施身体之隐秘，二没拿到这本魔修之书，安施的禁制还是动了……唯一解释，便是他体内的魔气，被吾勾了出来。”

这倒是个解释，毕竟摩枭这具身体，偏生的对魔气亲近异常。

不过，摩枭在短暂的惶恐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就算无垢发现了吾体内秘密，但是没有这本魔修之法，安施不过吸几分魔气罢了，倒也无碍，还在掌控之中。”

虽然如此考虑着，但他一想起安施呆呆的冲无垢笑的情景，心头莫名的升起一丝不爽来。

“这边的琐事，看来要尽快些了。”摩枭低声道，他站起身，床上，白穆双眼紧闭，像是睡熟了一般。

摩枭微微抬手，一缕魔气钻入白穆体内，他随即离开了房间。

这几日，太安内常有传言，说是瞧见了一些古怪的修士，不属于一气盟，倒像是散修，他们平素来去匆忙，也不外显实力，甚至连功法都不使用，只是经常进出禁地，随后完好无损的出来。有人曾尾随这些修士，但几乎无一例外都跟丢了，那些猎妖枪也并无异常反应。

太安官吏因而几次拜访一气盟，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让仙门探探这些来路不明之人，出自哪家门派。摩枭故意压着没理，就看这宋温禄几时亲自上门，结果官吏前前后后这些趟，那三皇子居然一面都没露。

“隐而不现，倒是和妖皇有点像。”摩枭有点烦，心里想直接上门取了对方小命，但又迫于无奈，无法下手。

像宋温禄这种人，绝不会甘居人下，忍辱负重，定是有夺天子之位的打算，那少不了和一气盟打交道。

原本他是打算以一气盟的身份地位，将宋温禄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过眼下看来，这宋温禄居然并不打算拉拢一气盟，这让他一时有些犯难。

不过，这些古怪修士的出现，倒是让摩枭有了别的主意，毕竟，这事的幕后之人，他也差不多猜到了。

因为这几日探查神秘修士的缘故，夜晚，手持猎妖枪的一气盟弟子也多了不少，摩枭一路多生了一个心眼，算是没被发觉，然而他也觉得麻烦，想着何时炼一具别的壳，也方便他行动。

只是今晚，一是要和安施说话，二又要见熟人，不得不切出这具狐狸精来。

摩枭一路往城外飞去，却不是禁地的方向，官吏曾说，这些修士都是往西去了。

西边紧邻一处村落，聚集的大多是李氏子孙，被叫做李村，李村人丁稀落，又位置偏僻，向来是穷的叮当响，虽隶属太安管，但鲜少被人关注到。

摩枭并未进村，而是停在村口的位置。

破败的茅草屋子上，吊着几串干辣椒，在风中微微荡着，村内竟一盏灯都没有亮起，一条溪流穿过村庄，继而往远处去了。

无人点灯倒是正常，这里的人家估计都是没闲钱买灯油的，但是……摩枭垂眸看向那溪流深处，挑了挑眉：这水，是不是太过清澈，连一只活物都难见到？

空气之中，似乎有几分危险的信号。

摩枭撇嘴，向前一步踏去。

“嗖嗖嗖！——”

几道黑影忽的向摩枭袭来，脸被遮起，皆是一身黑气，动作快的化作残影，而摩枭闲散几步，随意避开了这攻击。

他瞥了眼附近的土堆，看到几根削尖了的白骨，深深的扎入地中。

收回目光，摩枭随手挥了挥，那几道黑影突然爆开，死的无声无息。

“鸠。”摩枭淡淡道，“出来见吾。”

村落深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那小孩歪了歪头，恰有月光洒向此地，小孩面容清晰，正是那日被摩枭带离了魔域的鸠。

“是你？”鸠手里拿着一串新的“糖葫芦”，在嘴里舔了舔，阴森森的笑了笑：“你居然敢来找我？”

摩枭并不怕她，随意看了周围一圈，向她走了过去，戏谑道：“吃的还挺干净。”

“哼！”

鸠看他不爽很久了，被一点就炸，忽的暴起，手中那串糖葫芦被她一口咬掉，随后丢开，她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摩枭眼前，两只手一把按向摩枭——直至这小孩的双手张开，手心那如一张嘴一般布满细碎尖牙的空洞才暴露了出来。

摩枭的身子也突然动了，鸠扑了个空，正惊疑不定的回头张望，便觉得脑袋一沉，被相当粗暴的摁在了地上，身后那个可恶的狐狸精轻笑了一声，死死的踩住了她的手：“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