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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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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摇摇头。

“那为何不像待良芊那样待他?”少年嗓音清悦温雅,问道。

良芊。

青萝脑海中闪过一只莹白香腻的素手,端着一张珐琅彩瓷器圆盘,盘中盛着条裹满热腾腾汤汁的西湖醋鱼。

素手微微一倾,满盘醋鱼连汤带水劈里啪啦溅落在地。

良芊端坐在椅上,捏起纱绢擦了擦浸到碗口稠汤的指尖,侧过脸朝蹲在角落里的少女勾勾手,“青萝,快过来。”

青萝闻言四掌着地往桌边爬去,缚在脖颈上的铁链拖地磨出一串恼人的叮叮咣咣,她乖顺地伏倒在良芊的绣鞋旁蹭了蹭她的裙摆。

良芊餍足莞尔,垂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髻,“乖,吃吧。”

青萝旋即趴到地上凑近醋鱼,埋头混着泥尘土屑一道生咽入腹,舔舐完满地的汤汁。

“嗯...”良芊审视着被自己驯服的“宠物”,忽而扬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青萝,为什么不叫?”

青萝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模仿了一声狸奴的叫唤,良芊便收敛了凌人的眉眼,指腹蜻蜓点水般轻蹭蹭她红肿的面颊,宛如在抚摸一只脆弱易碎的陶瓷娃娃,“真乖。”

青萝还想起了后来聂国宣战,胥国城破,站在宫墙上看,敌军宛如迅速移动的蚁群,争相涌进了宫门。

宫道上匆匆跑过几位挟着包袱的宫婢,碎步仓惶,仿佛在躲避野兽的鼹鼠东张西望着蹿远。

良芊描了桃花妆,倚坐在池旁水榭的廊下凭栏煮茶,茶香清涩微苦远飘十里,与弥漫在半空挥之不散的血腥气交织混杂。

她慢条斯理地倒茶,对遥遥隔着数扇宫门并不算真切的凄厉打杀恍若未闻,蓦然扭头望向被铁链拴在漆柱上的少女,扬了扬指间半满的杯,笑问,“青萝,要来一盏么?”

青萝道:“殿下,城破了。你不走么?”

良芊啪嗒搁下瓷杯,“楚秋会来接我们。”

“楚将军?”青萝蹲坐在地上,像猫似的舔了舔手,卑鄙地笑道:“来接我们去寻他被踩在马鞍下的尸首么?”

良芊骤然冷了脸,沉静地盯着这只野猫,起身走到她跟前勾起她的脸,“看着我,青萝。”

青萝仰头看向这位尊贵的公主,怜悯道:“殿下,您的驸马没法来接我们了,送信的暗卫来报,他的尸首被千军万马踏烂在了鞍鞯下,他的血浸透马蹄印满了整座战场,清扫尸首的士兵拾不起他的碎肉,他将永远与胥国城的领土同眠,即便是七零八碎的亡魂也将被他生前所斩的千百刀下鬼撕咬纠缠,直至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青萝,放肆。”良芊的眼尾洇开一圈薄红。

“青萝不敢。”她摇摇头,“殿下,你要不要跟我走?”

“去哪?”良芊问道。

青萝眨眨眼,露出藏在袖中的银簪猛地刺进了她的腹部,看着她瞬时失了血色的清丽面容,缓缓道:“去我自幼生长的地方。”

良芊捂着血流如注的腹部慢慢跪倒在青萝身前,扶住漆柱攥紧了被血腥染成殷红的银簪咬牙拔出,空荡荡的血窟窿霎时喷溅出一地赤色。

她摊开手望着自己染血的十指,倏然掐住了青萝干瘦的面颊,将银簪抵在少女颈间恨恨嗤笑,“你真是养不熟。”

青萝无动于衷地靠在漆柱上任她掐,双眸无神,黯然道:“殿下,你总是忘记,我姓姜。胥国的公主,怎能妄图养熟姜国的遗孤?”

良芊低低叹了口气,搭住一旁的石凳想站起身,可腹部的剧痛和失血的晕眩叫她试了几次都不曾成功,她于是干脆放任自己躺倒在地,沾满猩红的手在腰间摸索良久找出一枚铜钥。

那是解开铁链的钥匙,她宛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牢那枚铜钥举到眼前,笑道:“青萝,看来你要一直留在这里陪我了。”

言罢,她使劲将那枚铜钥挥入远处的花丛。

想到这里,青萝终究动了容,墨绿色的猫瞳在眼眶中流转,给少女阴翳的面庞添上了丝丝茫然。

犹记那日后来,黄昏日落,宫道上刀剑相撞的锵锵愈贴愈近,良芊散乱了发髻,头上的翠冠斜挂到耳旁,额角冷汗涔涔,葱玉般的十指嵌满黑泥血渍,在石地上剐得四分五裂,她狼狈爬在水榭檐下,将沾满碎叶和泥尘的铜钥递到青萝跟前,在漫天余晖下放走了的刁滑调皮的野猫。

青萝终究是只养不熟的野猫,她踩着晚霞走在宫道上,既没有问良芊为何反悔,也没有回头。

*

大宦官匆匆穿过回廊,站定在门槛前撩了袍摆扑通跪下,“三殿下,姚家那姑娘来了。”

“有叫她碰见什么吗?”胥兰因绕开青萝,径直走向屋外。

大宦官慌忙爬起身为他让道,压低了嗓音道:“奴婢将装了二殿下的那只木匣子搬出去时遇上姚姑娘了,她问里头是些什么抬得这样吃力,奴婢只说是些不用了的旧物...”

胥兰因勾手掩上门扉,“那她可有瞧出端倪?”

大宦官赶紧道:“三殿下宽心,奴婢在木匣的四角各塞了几袋熏香,盖住了二殿下身上的血腥气,露不出端倪来的。”

“殿下。”大宦官抹了把虚汗,“姚姑娘这会子正坐在堂屋里头候着您呢,奴婢看她八成是寻您商议后日的亲事来了。”

“去堂屋。”胥兰因道。

大宦官迅即应了句遵命。

*

姚桐危坐于正堂,铺在膝头的湘妃色织罗广袖下的手攥着册竹简,抬眸瞥见少年晃到跟前的身影,倩然一笑,“兰因,我有事讲与你听。”

胥兰因挥退了屋内的宦官,“讲吧。”

“你,”她将手中竹简递给少年,“是真心实意想与我共结连理吗?”

“为何这样问?”胥兰因接过竹简握在掌心掂了掂。

姚桐弯了弯明眸,笑着看向他并不作答。

胥兰因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是是是,这下可以讲了吧?”

“我想与你讲一个故事。”姚桐道:“发生在十六年前冬。”

哐当!

一蒙面匪徒将柄九环铜刀甩手摔在新郎官跟前,呵道:“来,打!”

新郎官散了玉冠,白了俏脸,狼狈跌坐在地,想逃,却被周遭几位脸上同样蒙着汗巾的壮汉围拢在中央寻不得一丝缝隙。

他于是犹豫着望了眼躺在地上银光锃亮的九环铜刀,在视线触及刀锋的刹那宛如遭了雷劈般瞬时收回目光连连摇头,伏跪下求饶道:

“鄙人与少侠之间是否存了什么鄙人不知晓的旧仇宿怨?倘若有,恳求少侠能暂且饶鄙人一命,鄙人愿即刻策马赶回府中取了银两来孝敬少侠,以化干戈为玉帛。”

身后一蒙面瘸子踹了他一腿,“姚兄想与你切磋,你只管提刀干就是哩,说这许多赘言为何?”

新郎官不敢恼,挪了膝盖扭头朝背后人笑笑,“讲出来不怕诸位少侠笑话,鄙人自幼连菜刀也不曾摸过,姚兄这柄好刀鄙人怕是连提也提不起来的。”

“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不要你命。公平起见,我不拿刀赤膊上阵,再让你一对眼,来吧!”姚罗言罢,撕拉扯下一缕衣袍蒙住双目,指指搁置在侧旁空地上的那顶喜轿,“快些站起来,别叫娘子瞧了笑话。”

新郎官问:“少侠到底想要什么?”

“赢了,我便放你走,说话算话。”姚罗咚咚锤了锤自己的胸脯,“来,站起来,朝这砍!”

新郎官面如死灰,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站起身,拾了地上的九环铜刀双手握着,蓦地犀利了目光闪身朝姚罗挥刀刺去。

“小心!”一只素手撩开了喜轿的帷幔,温婉急促的嗓音自轿内传出。

姚罗偏头判断着呼啸而来的剑风,猛然出手一拳将铜刀生生砸断,锵——

“哈哈哈哈哈...”姚罗摘下蒙眼的衣袍,笑道:“小公子,你输了,命我不要,娘子留下。”

“你从未说过赌注是...”新郎官攥着刀柄怒得手背上青筋暴突。

“别乱动,你这人够狡猾,适才我还真当你没摸过刀哩。”瘸子拔刀架住新郎官的脖颈。

新郎官板着脸,“不及你们姚兄狡猾,大喜之日来劫旁人的喜轿。”

瘸子大怒,“坏心眼子地,怎么讲话哩?何不自己走去问问娘子是要跟我们姚兄走,还是跟你这只年少狡黠的臭狐狸走?”

新郎官一愣,看向姚罗咬牙道:“你早与崔念桐暗通款曲了是不是?她适才那句小心是冲你喊的?”

“讲话何必这样难听?”姚罗道:“这场亲事不本就是你与崔家联手逼迫娘子嫁的么?我又为何劫不得?说明白了,今日之事并非娘子与我暗通款曲,而是我姚罗纠缠娘子不休,与娘子无关,倘若回去后你敢信口胡诌,来日我再劫了你来,要的便是你的命了。”

新郎官推开贴在咽喉的刀刃,阔步逼到姚罗跟前,“你姚罗有种!大喜之日就带这么些人竟敢来劫我矩州牂牁郡太守的轿!我祁弦又岂甘做鼠辈?何至于就沦落到要靠践踏一小娘子的声誉来出恶气的地步了呢?你且将心咀碎嚼烂了吞回腹里!今日此仇,来日我们兵戎整装马背上会,枪刀剑戟,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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