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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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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红绸布便落了地。祁弦从江汉郡连拖带抢架来了几名唢呐,拿铜刀抵在他们脖颈下令要吹一整夜。

“掺进菜里。”祁弦占了胥府的正堂,卸下盔甲窝在里头,抓了把案桌上垒成山的红枣丢进嘴里嚼着,摸出一小纸包甩手抛给亲信,含糊不清道。

“大人,都杀?”亲信接了纸包,小心翼翼揣进怀里,“一时间死这么多人,会不会不好交代?”

祁弦却笑了,端起杯盏抿了口,就着茶水将甜腻的红枣顺进肚里,

“是不好交代,不过该头疼的是他江汉郡太守,与我牂牁郡有何干系?倘若他是个有玲珑心的,便该也如我般万事推辞,先将自己撇干净了,横竖这西施丘偏巧不巧的占了处野地,他只肖一口咬定此地不在江汉郡管辖内,压过了头两日的风波,往后谁会平白惦记无亲无故的西施丘?少招惹些事端,对大家都好。”

亲信诺诺地应了句是。

祁弦搁下杯盏,“昨夜咱们带来的人死了多少?”

“摸约不下百数。”亲信弯着腰,道:“祁大人安心,属下都处理干净了,等今日一撤,没人能知道咱们来过。”

“杀杀干净,才算真正没人知道咱们来过。”祁弦指指他的怀,“一会往酒水中也掺点,亲眼看着他们饮下。”

亲信连道遵命,擦了把渗出鬓角的汗,“大人,姚姑娘也...也杀吗?”

“倘若遇到个耿直难缠的太守该当如何?”祁弦默了默,摆手道:“都死了,便都晓得是外人做的了;留一个,那幸存的八成就是凶手。往后即便碰上多事者来捅娄子,咱们也大可往姚桐身上推,算是留张底牌。”

*

夕照隐入后山,苍穹漫开深蓝,交戟守在堂屋门前的官兵终于撤了兵器,推开了门。

屋中摆满烛盏,曳曳烛光燃得通亮。

祁弦又戴起了银白盔甲,只露出张沾染风霜的脸,危坐于首座,长剑握在手中,剑尖抵在靴前的地。

姚桐被蒙了块裁下来的红绸布充作盖头,铜刀贴在她的后腰督促她跨入屋中,绣鞋绊到了一团鲜红的蒲团,她想了想,屈膝跪在了蒲团上。

西施丘众人身后皆跟了个幽灵似的官兵,将冰寒的铁刃贴在他们后腰,随时准备捅进多事者的血肉。他们绷直了身,抿紧了唇,一言不发随在姚桐身后鱼贯而入,钻到摆了酒菜的八仙桌前坐下。

祁弦紧紧盯着被数名官兵架刀押在末尾的姚罗,拍拍另一张圈椅,道:“姚少侠,坐这儿来。”

姚罗板着脸,走到他身旁坐下,“离我这么近,不害怕了?”

“该怕的人是你。”祁弦示意官兵将他的手绑上,“倘若我死了,你女儿岂不是要守寡?”

姚罗面色阴郁,任凭官兵拢住他的双手缠了一圈又一圈。

祁弦转眸瞥了眼胥兰因的位置,扬起酒杯道:“兰因,今日这场喜宴办得匆匆,得多亏了跟你借的这处府邸。平心而论,你小小年纪却能有如此登峰造极的武力,我祁某人心底其实深感钦佩,你又何必谦光自抑,隐居在这小小的西施丘呢?不妨来日随了我祁弦去到牂牁郡,矩州筑城山高水阔,大有你伸展拳脚的地方。至于今夜,你我...还有青萝妹妹,我们不醉不归!”

胥兰因晃起摆在八仙桌的酒杯,盛满小瓷杯的酒水晶莹剔透,他一口饮下,笑道:“好啊,不醉不归。”

祁弦回了个笑脸,端着酒杯的手指了一圈。众人忌惮抵在自己腰后的寒铁,纷纷捧场地执起了杯一饮而尽。

“青萝妹妹怎么不喝?”祁弦温和地问。

胥兰因翻了青萝跟前的白瓷杯将酒水泼到地上,“这酒辛辣,青萝妹妹素日便不喜。”

“那喝茶吧,以茶代酒,也是一样的。”祁弦托起案桌上的茶盏递给手下人,笑说:“快好生给青萝妹妹送去。”

“姚桐。”祁弦点了眼跪在蒲团上的少女,骂道:“别愣着,姚少侠都干坐半日了,还不快来给你阿爹敬碗茶喝解解渴?往后你可就不能算是姚家的人了,再想给你阿爹捧茶...”

他眯眯眼,露出抹笑意,“恐怕都没机会了。”

姚桐双肩颤抖,端住某双手塞来的温茶,朝姚罗的靴子伏跪下磕了个头,伸手呈茶:“阿爹,请喝茶。”

“阿桐。”姚罗听出她哽咽的鼻音,不禁眼窝发烫,费劲够住她手中的杯盏,摔了茶盖含住杯壁恨恨饮下,哐当将空杯砸回案桌。

祁弦扫了圈堂屋,不满道:“一个个的不谈不笑绷着张脸给鬼看?山脚下办丧的都比这热闹些!从前相见总是兵戈血雾、断肢残骸,今日难得置办了桌好酒好菜招呼你们,你们反倒不领情了?”

“祁弦。”姚罗被缚了手,只得伸腿在桌底下碰碰他的靴,“往后你怎么打算?会带阿桐回牂牁郡吗?”

“讲你的,踢我做什么?”祁弦收拢了双脚,抿酒喟叹,“你我之间的恩怨旧仇,来来往往,折腾了十六年,深得很呐。”

“这十六年你心里不是滋味,我晓得。”姚罗抓起案桌上的酒坛灌了两口,

“可我未必就过得逍遥了。芼山高陡,我们是为了避你才搬上去的,念桐受惯了府中的锦衣玉食,一双手连凉水也不曾浸过,却跟着我在山上吃了不少苦头。

有几回辗转难眠时我甚至会想倘若阿桐是你的女儿,她是否就可以如当初的念桐被好生地养着,而非整日像只小猴子在山上跟一帮子匪徒上蹿下跳。

我早就后悔劫你的轿了,当最开始的冲动褪去以后,我压根没有办法再去轻狂、再去傲然!柴米油盐并非刀剑却胜似刀剑,一日一日、一刀一刀地剐着我,磨着我,磨灭了我。”

“缘起的结是你,悔不当初的也是你。”祁弦拍翻了他手中的酒坛,“倘使你后悔了,那我这十六年算什么?崔念桐陪着你走过的十个春秋又算什么?”

祁弦指着他的鼻子,“我就晓得像你这种混迹江湖的浪荡子信不得!”

“我信不得、我混账、我猪狗不如,是我不该贪恋。”姚罗踹开落到脚边的酒坛,“可稚子无辜!咱们之间隔的这条宿仇沟壑念桐已经拿命去填了!难道还不够吗?”

“她这一条命,就够填我这十六年了吗?”祁弦将捏在掌心的白瓷杯啪嗒搁回案桌,“当年的人,全都得死。”

“那阿桐呢?”姚罗慌道:“阿桐何其无辜?你要拿她怎么办啊?”

祁弦抬眸看向他,“她身上流着你的血,怎能算无辜?又怎配踏入牂牁郡?做梦!”

“那你为何要娶她!”姚罗嘶吼着掀倒了堵在两人中间的案桌,满盘瓜果滚落一地。

祁弦盯着他也不恼,指了指自己人中的位置,“姚罗,我们两清了。”

姚罗缓缓抬手摸了把鼻下,指腹沾上黑红的血,天翻地覆的作呕欲席卷,他双膝磕地喷出一地的黑血。

“阿爹!”姚桐匆匆撩开盖头抱住姚罗。姚罗双目圆睁,黑血自眼角淌下两行。

血腥弥漫,满堂宾客皆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扣着嗓子眼欲将酒水呕出。

姚桐拥着姚罗的尸首声嘶力竭,天地颤动,电闪雷鸣。

杜寒臣趁乱撞开官兵的桎梏,咬破指尖奔向姚桐在她额前描了道符。

豆大雨珠倾落而下,劈里啪啦砸在屋檐溅出片嘈杂,又一记闪雷轰响,盘踞耳畔的哀声宛如冥府深处传来的鬼哭。

杜寒臣一愣,只听身后青萝喊道:“错了,是祁弦!”

祁弦白晃晃的脸近在咫尺,仿若恶鬼,周身散着盔甲的凛冽寒气,执剑朝杜寒臣劈去。

胥兰因勾起只凳踹在祁弦后心,祁弦被掷了个踉跄,剑锋偏进斜倒的案桌。

“杀!都杀!一个也别留!”祁弦干咳两声,啐出口血沫星子。

杜寒臣抄起裂成几瓣的案桌横在身前,抵住杀来的官兵一脚踹开,迅速抓了青萝埋入桌底,乐道:“窈窈,是你吗?”

青萝颔首道:“岑扉长老,我们都武断了,真正毒杀西施丘几十口人的是祁弦,江汉郡口那卖茶的老翁之所以说了一句‘新娘发疯毒死了全村的人’,全然是信了祁弦当年的栽赃嫁祸之计。”

“想来这阵子在西施丘作祟的也并非鬼新娘,而是祁弦。窈窈,劳烦你与兰因将祁弦拖住,我寻机往他身上画镇魂符,这鬼地方有猫腻,我试了几回都没法将八荒召出来,你们切记诸事小心。”杜寒臣推开滚进桌底的死尸,“且慢,兰因是谁?”

*

祁弦撞碎了堂屋的厢门钻入漫天雨幕,雨点砸在银色的盔甲腾起一圈人形的水雾,经他足踏过的水洼皆洇成了血,满地梧桐落叶染成红褐,他面白如纸,恶相显露,持弓执剑守在院中挡住了生门。

胥兰因追出屋外挥剑割在了他的咽喉,祁弦颈间添了道血线,殷红随淌落的雨晕开,祁弦恍若未觉,扭了扭脖陡然出剑迎头劈向胥兰因。

胥兰因迅速侧身避开,森寒银刃削过他扬起的发丝贴着他的鼻尖砰地嵌入地里。

青萝抛出根绳索套住祁弦将他拽倒,“水冲散了血,雨下描不了镇魂符,这里是他的主场。”

胥兰因拾起绳索的另一端收拢了束缚,绕梧桐树缠住,“沾水成血,不死不僵,困住我们的是孽孤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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