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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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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孽孤煞,生前血债深重,阴德亏损,死后被拒在冥府外不得再入六道,便成了煞。

一般的孽孤煞生前都是走过尸林血海,手上沾着不下百人的血,横祸人间,点水成血,不死不僵,非凶即恶。

“难怪,孽孤煞不好对付。”杜寒臣挤着指尖在门框上画了道符,将满屋失了魂的官兵困牢,“要寻到他的弱处,否则便是不死不僵,耗也能耗死我们。”

祁弦挣裂了绳索宛如一头凶兽,眸露血光,嘶吼着冲出黑漆漆的树荫,“杀!杀!”

“弱处么。”胥兰因三两下斩碎了他的盔甲,“姚罗。”

祁弦记恨了姚罗一辈子,也忌惮了姚罗一辈子。

“好主意。”杜寒臣瞥了眼他手中的永昼,指指屋内被数十名散了魂四处游荡的官兵踩来踩去的姚罗尸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窈窈,来帮个忙。”

青萝道:“祁弦难缠,诸事小心。”

胥兰因弹开紧逼而来的剑,攥住她的手腕,“游魂痴癫,保重为上。”

杜寒臣:“...”

杜寒臣摸到一扇轩榥,抬肘撞开。青萝撑着窗台翻入堂屋,就地滚了一圈顺起柄铜刀,锵地砸在桌沿引游魂都朝自己聚拢。

杜寒臣趁机跃入窗内,挑着空处贴近姚罗的尸首,抓着他的脚踝拖至阔地,咬破了舌尖以姚罗为中心就地画阵。

忽觉背后扫过一阵阴风,他顾不得回头奋力向前扑开,只听砰地一声,剑锋绞着他的后衣摆插进了地里。

杜寒臣回首,见姚桐散乱着发,扶住剑柄蹲守在姚罗的尸首旁,状如疯犬正死死盯着他。

他立即撕裂了被绞住的衣袍,勾来盏烛台捅进姚桐的小腹。

姚桐面白眼红,缓缓拔出腹中的烛台,不痛不痒盯着杜寒臣看了会,猛然朝他扑去。

杜寒臣伸腿将她踹退,抄起只凳将她箍倒在地,抹了她额前的镇魂符,沾上溢出唇角的舌尖血重新描了幅定身符,旋即蹲回姚罗身旁继续画阵。

浑厚嘶吼声起,宛如野兽的嗥叫,杀意扑面席卷,青萝避开交织的剑影俯身滑进了桌底,寒冷的刀锋擦过她的耳尖,她半跪在桌下,所有官兵皆在一瞬间被呼啸而过的剑风腰斩,血肉、内脏七零八落溅了一地。

一双黑靴淌着泛滥的血绕八仙桌慢吞吞巡视一圈,垂落的铜刀拖在靴后划出刺耳的音,断了腰的官兵下半身僵立在原地,上半身则反卧于地撑着胳膊咕噜着圆滚滚的眼珠兴奋地盯着青萝,好似蠕动的虫纷纷朝她爬去。

黑靴缓缓走远,杜寒臣拨开死尸将青萝拽了出来,“姚罗死得不能瞑目,怨气本就重,祁弦这回要遭难了。”

天井内骤然传来凄厉惨叫,祁弦碎了盔甲,被斩成两半倒在梧桐树下,下半身被姚罗抓着脚踝倒拎在手中,上半身溢满了惊惧瑟缩在树底,腰下不断渗出的血洇在树根处成了梧桐的养料。

地面震颤,梧桐晃得愈发厉害,叶子簌簌地往下掉,孽孤煞制造的困境以祁弦为中心逐渐瓦解,天井塌陷空出一方不知深浅的巨坑。

“兰因,陪我!”祁弦死死攥住胥兰因拂过的衣袍,拽着他一道坠进了深渊。

杜寒臣眼前身影一晃,他本能地伸手拦住追出去的少女,反被青萝挣了个踉跄,撞在门框牢牢钳住她的胳膊大骂,“你寻死?”

“撒开!”青萝竭力想抽脱手臂,骂道:“怨鬼杀人,泾渭不分,沈逐跟他们一道掉下去了!”

颤动愈发猛烈,杜寒臣扒着门框,五指不肯有半丝松懈,“哪个是泾哪个是渭?沈逐手上堆的人命孽孤煞见了都得跪下叫声爷。”

话音刚落,堂屋也开始瓦解破碎,两人脚下一空,双双坠入了深渊。

*

天已亮了,止住了雨,墨云聚拢在西施丘上空不愿散,映得周遭灰突突。腐尸围坐在胥宅堂屋举杯对酒,仍旧是十一具。

元窈撞昏在堂屋的门槛前,陡然惊醒扬起自己的手腕,皓腕宛如素雪凝脂,腕间却是空空如也,她登时弹坐起身望向空空荡荡的天井寻了一圈。

“寻什么?”岑扉匆忙蹲身将她扶住。

元窈急道:“生息,永昼的。”

“没散,被收走了。”岑扉转开折扇,又收拢,“他没死。”

元窈吐出屏住的息,素手凌空一抓召出千霜剑尖撑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孽孤煞也逃出来了。”

岑扉道:“孽孤煞本事不小,先前是我们轻敌了,初入孽孤煞所制造的困境时我甚至被他蒙蔽了记忆,险些忘了自己是谁,好在后来被押入胥宅堂屋时熟悉的布置教我逐渐清醒了过来。不过眼下,孽孤煞遭了重创,连困境都碎了,想来应当不难对付。你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元窈不答。苍穹倏然放了晴,厚重阴云逃离般四散,化为缕缕薄烟。明媚晖光照进林间,驱散了经日积攒的山雾。

岑扉盯着湛蓝的天,幽幽道:“难怪我的符到了西施丘处处失灵,孽孤煞制造的困境不止一层。”

元窈闻言,回眸探了眼堂屋内,哪里还有什么推杯换盏的腐尸?

十一具新鲜的死尸或斜瘫在凳,或趴倒在桌,闷在这溽暑湿热的厢屋里头,最先死的已被蛆虫食空了半边脸,铺天盖地的绿头蝇子密密麻麻扑在死尸上,偶尔有一只嘬得倦了展翅停去窗边透口气。

岑扉转开折扇摇了摇,“困住我们的根本不是什么鬼打墙。那日我们初来丘上,风云变幻间,已然是踏进了孽孤煞的圈套。在西施丘上作乱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祁弦。”

“有人杀了孽孤煞。”元窈道。

“孽孤煞死了,困境也就跟着碎了。”岑扉道:“有人动手比我们快。”

*

笃、笃、笃。

“谁?”柳衿抵在柴扉背后,亮出了半截佩剑,睫毛贴到门缝处窥了眼。

柳惟安问:“是元姐姐他们回来了吗?”

柳衿僵着脖子挪开了视线,揉揉发麻的头皮不答。

木槿簇生的庭院中光线晦暗,灰蒙蒙的空无一人。风拂过,木槿摆了摆。

傅泯压着嗓音嘀咕道:“看这表情,不像是...”

笃、笃、笃。

清晰的砸门声骤然炸响,仅与柳衿隔了一道陋薄的门板,摸约敲在她膝盖的位置。她眉心一跳,迅速弹开几步,绊倒了身后错落的小杌子。

柳惟安伸手扶住她,挡到柴扉后捏紧了门栓,“我来。”

于翾灵躲进桌后,“柳公子当心,按着岑扉长老的性子,倘若是他们的话,咱耽搁了这些时候都没开门,岑扉长老早该踹进来了。门后的恐怕不是自己人。”

“子陵还在外面。”柳惟安默了默,勾手朝躺在窄榻上的佩剑唤道:“鬼见愁,过来。”

鬼见愁颤了颤,锵地挣出剑鞘飞入柳惟安手中。

柳惟安紧了紧手中的剑,隙开道门缝,旋即又猛地拢上,“什么鬼东西?”

祁弦半趴在地,趁机将手探进屋内死死扣住门板,哀嚎道:“小公子,你夹着我胳膊了!”

惨白的臂溜了半段进门缝,胡乱摸索一阵抓住了柳惟安的裤腿,乞求道:“小公子,外头快落雨了,发发善心放我进屋避一避吧。”

柳惟安抵在门后拼命按住门板,蹬了蹬脚想将那白骨般的手甩脱,闭眼大喊:“冤有头债有主,你你你死相这么凄惨,定是葬身于穷凶极恶之人手下,我柳惟安连只鸡也未曾宰过,你找错人了!”

“我并非是来寻仇的。”祁弦道:“你们这屋里头鬼气浓重,有两只女鬼就藏在里屋!我生前剿匪无数,阴灵邪祟统统近不了我的身。小公子放我进屋,我替你们将女鬼逼出来,免得她们惹祸,平添事端!”

“这瓦舍我们住了两日整,哪有什么女鬼?”柳衿问。

祁弦将半张脸挤进门缝,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盯着她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两只女鬼刁滑狡黠,最擅隐匿,我一路追踪她们到此,亲眼目睹她们吞生魂、吸灵魄以维持美貌,数不清拢共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傅泯拾起柳惟安的剑鞘抱住,“照你所言,女鬼一直就藏在屋子里头,那么前夜,岑扉长老的符分明已将瓦舍围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宋幺却依旧逃不过遭殃,仿佛就说得通了。”

“是是是!”祁弦忙道:“她们将人害死后便把尸首拖去外头那间大宅的堂屋里,摆成各种姿势!”

于翾灵脊背发寒,搓着鸡皮疙瘩跳到柳惟安身后,“岑扉长老也讲过在大宅里瞧见了一只猫瞳女鬼。”

柳惟安道:“那又如何?凭你这只言片语,只说明了西施丘上的确有一只或两只女鬼,至于她们到底在何处,有没有害人,谁说得清?”

“小公子,我亲眼目睹她们将人吸成了具具腐尸,此刻不过是不放心你们的安危,想进屋帮你们将女鬼逼走罢了,倘若我心怀恶意,又何必等在这里礼貌敲门呢?”

祁弦摸上了柳惟安的脚踝牢牢攥住,咧开嘴道:“你们还收到过一条红色的纱绢是不是?那是女鬼的信物!总归我是不大可能随身携带这样的物件,所以害你们的只能是女鬼啊!”

“松开。”柳衿垂剑抵在祁弦惨白的手上,“并非是我们不愿信你,倘若你执意要进屋的话也并非不可,烦请等到我师尊回来以后,他们自会定夺。”

“你师尊?”祁弦被挡在屋外的那只手又开始敲门,轻缓的笃、笃逐渐演变成砰砰砸门声,他瞪着眼扭动脑袋拼命往门缝里钻,急促道:

“我与他们见过了,一位漂亮的白衣小姑娘和一名黑袍男子是吧?他们身边还跟了只很好看的小妖修,正是他们托我来的,他们说事不宜迟,快放我进去吧。”

“慢着。”柳衿抬手抵住门板,“你在何处见到的师尊?他们为何迟迟不归,反托你来帮忙?”

“呵。”祁弦喘了口气,“我爬在路边追寻女鬼时,偶然间遇上了他们。他们那会儿正忙着与一只孽孤煞搏斗,满地游魂被斩断了腰,血漫成河,好可怕呀!”

于翾灵问:“孽孤煞是什么?”

“孽孤煞呀。”祁弦转着眼珠子,“是一种很凶的邪祟,喜杀人,蛮厉害的。你们长老担忧应付不来,这才托了我先行前来照看着你们。”

“这样啊,那你进来吧。”柳惟安撤开半步,将门缝隙宽了些。

“多谢小公子。”祁弦撒开了他的脚踝,将脑袋塞进屋内,兴奋道:“我这就来替你们瞧瞧,那两只阴灵到底藏在哪个角落等着害你们...”

砰——

祁弦的话音如他的脑袋一般应声掉落在地,他使劲张了张嘴也只能发出细微的咿咿呀呀,他疑惑地偏了偏头,只瞧见自己被夹断的脖颈和紧闭的柴扉。

“你进来了。”柳惟安重新插上门栓,抬靴点在祁弦的后脑勺,将他仅剩的那颗脑袋踢进了黑咕隆咚的里屋,“去找吧。”

*

“这只孽孤煞生前便谎话连篇,最是巧言令色。”岑扉托着祁弦的头颅,“你怎么晓得他是在骗人?”

“岑长老,他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庭院里乱跑,这样的玩意换你你敢信?”柳惟安指指那颗脑袋,“别抱着,死透了还凶得很呢,闭着眼睛时不时张嘴咬口人,看傅泯手背上的牙印。”

岑扉将祁弦搁到地上,走到里屋帘前,道:“其实他嘴里也并非全然是假话,这瓦舍里可能真藏了两只女鬼。”

他抽出张符贴在门框上,问:“矩州牂牁郡人,淮栖北古姜国人,在否?”

堪堪散开的云层又骤然聚拢,里屋果真起了响动,烟灰朦胧下,帘后隐隐映出来两道婀娜倩影。

傅泯捂着手连连后退,绊了脚边的小杌子一屁股坐倒在地,碰翻了祁弦的头颅。

头颅围着他骨碌碌滚了一圈,停在他臀后蓦地张嘴死死咬住。

傅泯怪叫一声,哑着嗓子道:“柳公子、柳公子、疼...”

“噤声。”岑扉一巴掌甩在他的后脑勺,轻骂道:“招魂规矩多,这一回她们是看在你们误打误撞替她们杀了孽孤煞的份上才肯露面,再悉悉索索地将她们吓跑了,你就在此地候到今夜子时重新将魂招回来。”

傅泯含泪摆摆手,拼命抿住唇,朝柳惟安撅起屁股,又指指祁弦。

柳衿别过头,悄问,“师尊招这两位...姑娘所为何事?难道这些天在西施丘作祟的并非是她们吗?”

岑扉摇摇头,拾来两只死耗子传进里屋。

俄顷,死耗子竟被人抛了回来,一道恹恹的嗓音说:“亡魂喜食的东西,我们已经吃腻了,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问吧。”

岑扉辨了辨,笑问:“青萝姑娘?”

里屋响起一声笑语嫣然的轻骂,旋即又有一道温婉的嗓音道:“今日多谢诸位没将孽孤煞放进来,又替我们报了血海深仇,倘若有什么疑惑请尽管相问。”

“姚姑娘。”岑扉捏着折扇,道:“我想问问这西施丘上,闹鬼事件的始末。”

那道恹恹的嗓音说,“你们不都亲身经历过一遍了吗?倘若不是祁弦纠缠不休,谁乐意无故费心折腾这许多事情?”

“青萝。”姚桐道:“诸位在困境中清醒得早,因此没能看到故事的结尾。祁弦在毒杀了西施丘上所有的村民后,递给了我一根白绫,逼我自缢。他说,只有将我‘畏罪自裁’的尸首堂堂正正悬在众人跟前,大家才不会往别处去想。”

青萝低叹,“我们都是被祁弦毒死的,只有阿桐是自缢而亡,因此只有她一人被困在了西施丘上,几十年来,日日都要自挂一回东南枝。

我于心不忍,便留在这里陪她,除了每日都要费劲将她从房梁上摘下来,日子过得还算快。

直到半个多月前,有位女子将已经成了孽孤煞的祁弦放来了丘上。她有病,这种举动好比往旁人家中丢了一只疯犬,疯犬拼命嗅着我们的气味,誓要将我们翻出来撕碎。

祁弦恨西施丘上的每一个人,死的、活的,他都恨,我们也恨祁弦,但他是孽孤煞,我们也只能边骂边躲。”

元窈问道:“有瞧清楚那名女子的模样吗?”

青萝思量片刻,“她裹着件斗篷,捂得严严实实的,连下巴都没露出来,只是光看身形感觉不像男子。”

“青萝姑娘。”岑扉掏出那方喜帕,“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帕子是我的。”姚桐道:“帕子上沾了我的气味,拿来分散祁弦的注意力的。”

岑扉将喜帕抛进里屋,“那你们晓不晓得这帕子到了谁身上,祁弦便要被引过来杀了谁?”

“丢手绢嘛,是我做的。”青萝嗤笑,“他们自己寻死跑到这鬼丘上来,祁弦本就不可能放过他们,物尽其用罢了。”

“青萝。”姚桐轻呵。

“诶。”岑扉伸手拦住傅泯,“青萝姑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岑扉问:“那日我在胥宅的堂屋里头召魂召得好端端的,你将我弄晕做什么?”

“弄晕么?我可算是救了你一命呢。”青萝懒散地笑笑,“那夜堂屋里头压根不止你我,祁弦也在。你以为趴在你背上、将那缕小少年的亡魂吓得险些散掉的人是谁?我吗?倘若没有我将孽孤煞引开,你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话音刚落,一颗圆滚滚的物件被狠狠掷进了里屋,砸开了门前的帘儿,直冲那两道婀娜倩影飞去。

伴着两声轻呼,鬼影嗖地消失了踪迹,朦胧深灰淡去,云开雾散。

柳惟安甩甩手,啐道:“早知道是她们害死的宋幺,便该将孽孤煞放进来,咬死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卷二完。

终于修完了,呜呜,评论区的宝子都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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