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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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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子时,烈焰熊熊,残钟村内火光映天,恍恍照着彼此惶惑的脸,层层热浪气势汹汹猖獗扑涌,一名小弟子捂唇跌出村口,青着脸强撑着朝来人作揖,“元、元...”

元窈抛给他一枚药丹,“吞了。”

“多谢元师姐。”弟子匆匆抓住塞入口中,清爽凉意瞬时在腔内迸裂蔓延,宛如含了口不化的霜雪舌尖都被冻麻,生生逼退了作呕的欲望。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顺气,问道:

“师姐,您来寻那位妖修的么?里头...你最好还是别进去了,免得叫挂在草尖的血珠染脏了你的衣裙。适才胡夫人来了,吐了两回,眼下还难受得很,平白遭这趟罪。”

“里面什么事?”盛夏仲夜,元窈垂在袖底的指尖冰得发寒。

“师姐还不晓得?这潘师兄果然不牢靠,喊他报个信也讲不拎清,下回再不喊他办事!”弟子跺跺脚,面上义愤若隐若现,

“元师姐,那位妖修发疯了,我早说过妖物...留不得,终究是没人性的!瞧瞧这满村的火、满地的血,皆是那妖修的手笔。师姐,也恰巧在这碰上你,何师兄喊给你带句话,他说,

‘夜深,早些回。沈子陵血孽似海,今夜之罪罄竹难书,又伤了柳公子,害得柳公子至今昏迷未醒、性命垂危,事涉柳公子胡夫人势必饶不了他,这趟浑水你不便趟,也趟不赢。’”

元窈没应他,拔腿朝村内走。刚走出去一段,便遇上悬壶堂的莘婉长老拦在路口仿佛专程等着她。

“窈窈。”莘婉迎上前两步,抬手抚开元窈被风拂乱的发丝,“别再往里走了。夜深露重,你冷不冷?”

元窈望着她青白焰光下如佛陀悲悯的容颜,没有半丝动容,绷着脸道:“怎么不冷?我都快冷死了。别拦着,前面就算有千刀万刃列阵在等,我也要走完这一趟,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想掰碎我多少。”

莘婉曳住了她一角素白衣袂,“惟安这回伤得很重,我诊过脉,元神耗竭,五脏尽损,胡夫人不会放过他的。你与柳家之间的隔阂已如滔滔骇浪,摇摇欲坠只差一步,焉知此事不会致洪水决堤?”

“决堤了又如何?”元窈恻恻回过半张脸,缓缓将衣袂从莘婉手中抽出,“这扶华楼,我退,柳氏才是主,我若进,柳氏又算得了什么?”

*

“元窈,今夜你竟还敢露面,算你胆肥。”缪玹瞧见她,撇下众人阔步朝她走去,颤手指着她怒道:

“我任职扶华楼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命案,整座村内竟打着火把也寻不到一具全尸!遍地滚落的头颅、踩爆的眼珠,连最年幼的襁褓婴儿也难逃被摔成肉泥,你领来的什么妖孽啊?”

何照檐踩住了半截胳膊踉跄跌到元窈身前,匆遽摆着双手劝慰道:

“缪玹,还没到起内讧的时候,何故朝窈窈发脾气?今夜这桩惨案任谁看了心里都不好受,窈窈也憋闷着呢!妖修本就难掌控,此事怪谁也不能怪到窈窈头上,否则岂非是平白寒了诸多收养妖修的长老、弟子们的心?”

“我没朝她发脾气。”缪玹啪啪甩了甩衣袖,指指元窈,强压着愠怒生硬道:“她憋闷个什么?那妖孽是她自个领回来的,我还憋闷呢,柳公子这回伤得这样重,胡夫人才最是憋闷。”

莘婉拍开他怒指的手,道:“缪玹,话别讲得太难听,你手底下养来洗刷炼丹炉的妖修难道少了么?再添上养来扫炉灰的、挑水、采药的...整座扶华楼内独你收留的妖修最多,最是鱼龙混杂,平素时常捡到被咬死的野鸡野兔,安寝居内丢失的灵玩银两,是谁手底下出的问题你当我们心里没数不成?”

“你...”缪玹沉了脸,古铜色的腮帮子鼓得圆圆胀胀,“空口白牙地在此地提这茬作甚?那种小事哪里值得搬出来讲?”

“元大小姐,今夜怎么来得这样迟?鄙人险些当你是打算撒手不管了呢,想来也是我多虑了。”樊禄拨开众人挺肩将莘婉推搡开,干笑着若无其事拱拱手,道:

“窈窈,你别介意我讲话难听,实在是忠言逆耳。那妖孽简直是拿硬石做了副心肠,被他摔烂在碎石上的幼婴看着最大不过三个月,啧啧,满身嫩骨被反复抛砸成了滩血泥,浑身肋骨皆碾了个烂,后颅瘪出一个大洞,小小年纪,初到世间便遭此大罪,可恨、可恨。

再想深远些,今日他能摔死幼婴,屠村残钟,焉知明日不会屠了扶华楼?妖修终究是妖修,不得不防,尤其是要提防手段狠辣的妖修,窈窈你说呢,是也不是?

偏巧,眼下就当着满村怨魂的面,那妖孽是你领回来的,你也不妨敞开了讲讲,打算怎么处置他?”

“今夜哪怕残钟村内遍陈横尸也是扶华楼管,樊长老千里迢迢打幽州来指手画脚这分外之事,倒不如干脆辞了神宁阁的职务来扶华楼当长老,”元窈抬了剑柄抵在樊禄心口将他逼退两步,“要么,就把嘴闭上。”

“怎么讲话?姜九徽自诩书香名门,你倒是懂得如何在外头丢尽她的颜面!”

众人闻言纷纷回首,见胡苢由柳衿搀着,信步在染血的乡野泥径,她们身后是零星的橘色焰光。

“胡夫人,岑扉长老已将惟安送回扶华楼沧海珠宫内,请了数位江南名医,用云乱的丹仔细治着。”何照檐拦开剑拔弩张的二人,高声道:

“今夜天色已晚,惟安性命垂危,柳令主又不在扶华楼内,还请胡夫人尽早回沧海珠宫主持大局,残钟村一案大可延到日后柳令主归来裁决不迟!”

“不成!”胡苢道:“惟安在扶华楼内自有岑扉长老照料,又有侍从环绕,我信得很,但今夜残钟村几十口人尸骨未寒,死不瞑目!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樊禄走出来两步回身望向众人道:“胡夫人所言不错,残钟村的百姓是如何信任扶华楼?谁能料到向兰台阁递呈卷轴才是惨案的开端?扶华楼这般辜负,往后谁还敢向兰台阁递信求助?这全赖这只妖孽,今夜此事必要留一个交代,否则这满村不散的亡魂也不能答应!”

缪玹呵停了乱哄哄的诸位弟子,道:“有功当赏,有错当罚,扶华楼素来恩怨是非分分明明。今夜那妖孽背上所负的血债,够他死几十回!众目睽睽之下,绝没有徇私舞弊的道理,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冠冕堂皇。”莘婉道:“兰台阁判案,口供、证人、赃物缺一不可,岂是空口白牙一句规矩可以带过的?徇私舞弊要不得,栽赃污蔑更别想!”

“押他来!”胡苢扑哧笑道,甩绢打了两下响指,登时有几名弟子出列,拖来位用麻绳五花大绑着的少年。

少年美色青稚,背后还连了根灰灰长长的毛尾巴,耷拉垂地。

“恳、恳求诸位,今夜我虽捣了乱,属实并未伤及旁人性命,罪、罪不至死。请、请诸位看在我化形之初,不甚懂事,饶、饶我一马。”

小狼精哭腔咽咽,僵着身任凭几人拖拽,双膝一软跪倒在胡苢跟前响头连磕,“我苦修几十余年终化人形,实在不容易。”

胡苢倦倦地伸腿踹了他一脚,扶鬓笑道:“这只狼精叼走幼婴后徘徊在残钟村周遭觅了处树洞准备进食,碰巧就窥见了今夜村内的惨象。”

“是、是!夫人讲得不错,今夜我的确透过树缝瞧了个一清二楚。”李为镜急急直起腰,泪珠还挂在两颊,颤声道:

“起初,我只是注意到有一青一玄两位负剑的小公子入村,我只顾嗦...嗦我捕来的猎物...并未伤及性命!只是咬了截手指。过、过了半会,我见两位小公子又转了回来,便意识到他们大抵是来寻我的,于是匆匆屏了息想等他们离开。

这时,村道上遥遥走来几位挑担归家的村民,迎面与两位小公子攀谈,隐隐能听出是在讲我叼走了幼婴的事,我愈听愈心虚,慌惧交加之下打算弃了这半死...半死的幼婴趁机逃了,怎料那位玄衣的小公子陡然出剑削掉了站在最前头的村民的头颅!

我顿时僵在树洞内不敢再妄动,青衣小公子是要拦的,但扛不住对方招招打向死里,刁钻至极!”

“赃物。”胡苢握了弟子呈来的一柄血刃哐当抛在众人靴前。

何照檐敛了眼,悄悄拽住元窈的衣袖,低声道:“这只狼妖油头滑脑,面相狡黠,可单凭他那点微薄修为偷叼个幼婴尚可,屠村断断是做不了的。”

他嗓音渐弱,“惟安绝不会屠村。”

“那还等什么?人证物证俱在,屠门之罪一目了然,判吧!”樊禄道,“难道胡夫人堂堂扶华楼令主夫人,发落一介罪徒还需要遵循旁人的意见么?”

胡苢扫视一圈,视线落定在元窈脸上,道:“我与照檐已一同验过,残钟村内无外人闯入迹象,留在砖壁上的刀痕、尸首上的割痕皆分别出自鬼见愁与另一柄陌生的剑,此为物证;依据狼精所言,此为人证。人证物证俱在,沈子陵屠村残钟一案铁证凿凿,我判他死,照檐回去将卷轴拟了,此案今夜便能断,谁有歧见?”

元窈屏着息,在与胡苢对碰的视线里倏然弯了弯唇,慢条斯理道:“胡夫人在用什么身份跟我拿腔?子陵是我领回来的,饶是判死也该由我来判。胡夫人敢判,也不问问兰台阁敢不敢杀?”

缪玹摇摇头,掐住水桶似的腰,道:“胡夫人,此举的确不妥。妖孽该死不错,但他由元窈领回,饶是判死也该由她来判。”

胡苢微弯的朱唇缓缓塌落,直勾勾瞪着缪玹,阴恻道:“孽障伤我惟安,我如何就作不得主?”

“扶华楼就是有这规矩,谁的人谁来判!”缪玹犟着脸道:“兰台阁支持夫人处置沈子陵是因有规矩束着,在场诸位支持夫人处置沈子陵亦是因为他触了规矩,倘若夫人此刻领头坏了规矩,元窈又何必再依规矩处置沈子陵?”

“你这头刚愎顽固的蠢驴!”胡苢恼赤白脸,摔了帕子指着缪玹大骂:“规矩死的活的?你死的活的?我一双眼瞧着你倒是仿佛好端端的,像一座土丘杵在这,唾沫星子八方溅,一人占了半亩田,不想竟比规矩死得还透!是处死丘!”

“阿娘。”柳衿终于摇摇胡苢的胳膊,道:“夜深了,回去看看惟安罢。”

“残钟村一案悬而未决,看什么惟安?他躺在那跑不了!”胡苢甩了她的手,扬声道:“好,横竖此案谁判都躲不过一个死罪,便按着规矩来!元疏月,你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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