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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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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再来昂。”天蒙蒙亮,司庭揉着酸涩的眼拍拍柳惟安的肩膀,洒脱地挥挥手示意来日再会。

几人背剑束腰,神采焕发,站在浅淡的熹光下。

元窈罕见地拿丝带系了束马尾,抱剑停在理石圆台上敛眉听跟前的人唠叨。

“樊禄的案子这几日也算审明白了,接下来就是下惩戒,旁的暂且不议,光就说他偷修禁术这一环神宁阁也绝不会轻易揭过,你也可安心了。”

司守礼肩上挂了只沉重的布袋,念叨着甩手抛给元窈,

“十里香的烤鸭、不醉阁的葫芦酒,你好些年没来一趟神宁阁了,从前来时最少不得的好酒好菜,我阿爹倒是还记着,清早差人给你带了几份路上解馋,免得你说亏待。还有几份是带给扶华楼柳令主的,拿纸袋分开包了,阿爹说这些年他在神宁阁忙得好似只陀螺,因此一直不得空去扶华楼与他叙旧,绝没有看轻柳氏的意思。”

元窈张手接住布袋,“一定送到。”

沈子陵拎过布袋背在肩上,“走。”

“下回还来扶华楼玩啊司兄们。”柳惟安半蹲在鬼见愁上,低头朝司守礼和司庭大喊。

司守礼&司庭:“...”

*

“联姻?”胡苢唰地立起身,宽袖叮铃咣啷带翻了青玉的茶杯和壶子,“神宁阁要和我们联姻?当真?你说你骗人烂屁|眼。”

“小点声。”柳容与瞥了眼紧锁的屋门,蹙眉道:“今晌午,司珣托窈窈带回来的那只布包底下藏了张传讯符,正是司珣的声音没错,他亲口说守礼年岁已到,倘若我有意,他便替守礼向柳家的女儿提亲以示两宗门的亲密无间。”

胡苢重重坐回板凳上,压低嗓音大骂:“他有病吧?要么这么多年连声屁也不朝扶华楼放,要么一来就想拐走我女儿?做他的春秋大梦去,我可就岁宁一个闺女。我们柳氏当初刚接管扶华楼的时候,他眼看着我们出生卑贱,连带着扶华楼一块落魄,走了狗屎运才接管这令主之位压根不屑于来与我们结交,也不过就是看着扶华楼这两年终于又风光起来了,大有比肩神宁的架势,这才赶趟儿地来拉拢来了。讲白了,他司珣能耐再大,于我眼里都不过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我绝不会将岁宁嫁去他们家。”

柳容与闻言埋下头捋了捋胡须,“我发家晚,司珣是何等人我倒真是不清楚,可守礼是个好的。”

胡苢悄悄瞥他一眼,“让惟安嫁过去行不行?他们这么大个神宁阁还没个闺女么?”

“你这是哪里话?司珣亲口给守礼说的亲,我们岂能随意乱指?”柳容与轻轻笃笃桌子。

“那你想怎么样?你打算怎么做?”胡苢啪地一巴掌扇在桌面,“你说呀你说呀!”

柳容与捧住她的手,“喊岁宁来,问问她自个罢。虽说是联姻,可守礼那孩子你还不知道?年少有为又仪表堂堂,弱冠那年便已降下数妖名满九州,往后只会更有作为,多少姑娘倒贴都想往神宁阁凑,你说呢?”

“司守礼再好,罩不住神宁阁的乌烟瘴气啊!司珣小人一个,前些年又娶了个正妻不像正妻的继室回来,动不动就发癫还生了个不着调的纨绔儿子。”胡苢横着眉毛抽回手,思量片刻,“岁宁打小就懂事,与神宁阁联姻我们柳氏的地位的确能够更稳固,难保她不会为此委屈了自己。”

“那就不提联姻的事。”柳容与替她顺气,“咱们将联姻忘掉,单就喊她来问问对守礼印象如何还不成么?岁宁不也的确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联姻暂且不提,就算是任咱们去给她说媒,难道咱们就能寻到比司守礼更出色的男儿了?”

“讲什么出色不出色的?”胡苢慢慢低下眼,“你师尊难不成不够出色么?我向来是跟姜九徽那样自视清高的女子不对付的,因此也连带着不喜元昴,可放在早几年,谁敢说元昴...说你师尊不够出色?民间更有甚者,传言扶华楼门前日日都有遗落的绣鞋,皆是来排队偷看你师尊时挤掉的。姜九徽可算是嫁了世间最出色的男儿,但她活得却不如我长久。”

胡苢握住柳容与的手,“我和九徽折腾了一辈子,这会子我倒真不是有意损她,我不求岁宁嫁什么世家宗主,我只想她平安喜乐,岁岁安宁。”

“娘——”柳惟安支起窗牖,将脑袋挤进檀斋内嚎了一声。

“...”

柳惟安看了两人一眼,自顾从窗缝里四脚着地爬了进去,随后慢悠悠地站起身拍拍灰。

“你不能打门走么?”胡苢半恼道。

“这门不晓得被谁锁上了。”柳惟安指着插销幽怨地说,旋即拉开门狗腿地朝门口作了个欢迎的姿势,“阿姐,请进。”

柳衿提起裙摆,径直走向侧旁的小案几坐下。

“我喊她来的。”柳容与瞄了眼胡苢,转头问柳岁宁,“岁宁,你如今多大啦?”

柳岁宁:“....”

胡苢悄悄在他背上扇了一巴掌,咬牙道:“不能自然点么?自己闺女多大你不知道?”

柳容与紧张地挠挠鬓角,轻问:“要不还是...你来?”

胡苢清了清嗓子,“岁宁,神宁阁在九州很出名的那个谁你听说过没有?”

柳惟安看了两人一眼,拿胳膊肘杵杵柳岁宁,“他们指定在问我二司兄,幽州的花楼他都玩烂了,整个九州都知道他神武。”

“柳晏。”胡苢拾了只杯盖作势要掷。

柳惟安立即闭上嘴摇手投降。

“出什么事了么?”柳岁宁看着紧张兮兮的二人,“阿娘不妨直说吧,拐弯抹角的我听着吓人。”

柳氏夫妇两人攥着那张传讯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什么是老物精?”柳惟安叼着根泛黄的狗尾巴草,枕着胳膊倒退走路,问身前的元窈和沈子陵二人。

元窈道:“有些物件放得久了,岁数一日一日地大起来,也是会成精的。”

“当真?”柳惟安呸地吐掉了嘴里的草。

沈子陵挑起眉,“一只魈头放上几百年,你还敢戴在脸上么?”

“这有什么不敢的?”

“那你兴许就再也摘不下来了。”沈子陵道:“魈头成了精,会死死咬住你的脸皮,想摘下来,只能把整张脸皮一块割下来。”

柳惟安张大嘴巴,抖掉满身的鸡皮疙瘩,“那这回何家巷的鬼魈头该怎么解决?真要将人家的面皮割下来么?”

“是啊。”沈子陵煞有介事地笑笑,“你转身看看裴舟手里是不是抓着张血糊糊的皮?”

柳惟安闻言僵着脖子捂住了眼睛,不敢转身,“裴、裴长老,你已经割完了么?”

“割完了。”裴舟阔步上前照着柳惟安的后脑勺呼了一巴掌,“我看你是一堂课也不曾认真听过,但凡你这耳朵里正儿八经地进过一丁点儿东西也不至于被这两人唬成这样。老物精是世间最安静不爱闹事的妖精,魈头成了精后被人戴在脸上会因受惊而不自觉地收拢,只肖敲它两下它便自己掉下来了。”

“...”柳惟安松开指缝露出半只眼睛,刚巧与裴舟手里的鬼魈头对视。

魈头瞪着铜铃大眼,无辜地眨了眨。

“诶,扶华楼的千里鼎被人偷走了你们知不知道?”裴舟绕开柳惟安,走上前对元窈两人道。

元窈问:“什么千里鼎?”

裴舟搔搔头,“这我倒也不是很讲得清,千里鼎么,传闻能容纳千里地,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一个大号的乾坤袋,算不上是什么贵重物件,不过好端端地锁在兰台阁里头怎会无缘无故被人盗了去呢?”

“诶!”柳惟安忽地惊呼了一声,蹭地蹲下身溜到了沈子陵背后。

“做什么?”沈子陵抱着胳膊不动,偏过头问。

元窈顺着他躲避的方向望去,竟是瞧见一位年方二八,模样娇俏,正伸着脖子翘首张望的小姑娘。

沈子陵见状朝侧旁挪开两步,拍拍他的肩笑道:“柳家弟弟,好像是你在幽州惹出来的桃花债。”

柳惟安抱着脑袋可怜巴巴望他,只见沈子陵伸长了胳膊,喊道:“在这。”

柳惟安:“...”

随着一辆囚车的靠近,街上人群逐渐骚动起来。元窈几人被堵在人后,只听见车轱辘的滚动。

“今日好热闹啊。”裴舟道。

前面一位挎着菜篮子的老夫人回过脸来笑道:“今日是犯人游街的日子,大家伙都等在这里盼着能砸坏人两个鸡蛋嘞!”

“那人犯得什么事啊?”裴舟又问。

老夫人皱起脸,嫌憎道:“那王八羔子原是个官哩!早些年收了旁人的贿赂,将无辜的孩子生生打死在牢里头给那些个达官显贵家的金孙子顶罪,可憎不?亏得眼下那孩子的弟弟出息,长大了当官了,回来替他哥哥翻案复仇咯!今日还不算最热闹的,再过几日是立冬,秋后问斩的日子,还有砍头看哩!那天才叫真热闹,哪回砍头大家不挤破了鞋跟抢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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