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前,一只麻雀站立在苗圃外的木桩上,地上正有着另一只麻雀不停的扑腾着翅膀,身后一群雏鸟瞧的聚精会神,个个争先恐后的效仿着。
只见徐幼柠一个扑腾,跑的慢些的幼鸟正在地上打着滚,小丫头乐得咯咯笑。
郭右舀着木桶内的薄肥,轻轻的抛洒在苗圃内的沟壑间,确认每一处都灌溉过后,他左手搭在腰间,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
徐幼柠轻轻捧起一只落单的幼鸟,用手指头不停地挠着它的咯吱窝,急的鸟妈妈一直在旁来回踱步。
两人已经用过晚饭,夕阳仍在山间。
郭右调动着灵海内为数不多的灵气,感叹着自己总算是正式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
叫停了一旁仍在玩闹的徐幼柠,两人依次洗过了澡。
回到卧房,郭右用着银杏木片,拨动着油灯内的灯芯,他觉着今天可以早点休息,不过还是要再看一会儿书。
正所谓温故而知新,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
徐幼柠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这不,她正趴在床上,盘点着乾坤袋内的家当,嘴里振振有词。
“算上季婆婆给的三枚铜板,一共有七枚铜板,还有一钱银子。”
至于原先的那身行头,她原封不动的放了进去,还有那三本先生赠与的书籍也一并放在了乾坤袋内,想来如今自己也算是半个有钱人了。
想到这,徐幼柠心情愉悦的翘着脚躺在床上,嘴里还不断哼唧着曲调。
郭右对此充耳不闻,只顾着温习之前学的圣贤道理,至于那本太上感应篇,他并未过多翻看,所谓修行有度,亦是如此。
入夜时分,他默默合上了书本,闭目静坐了一小会儿,这才起身。
只是来到床边之时,徐幼柠宛若一只小兽般扑腾而起,趴伏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的瞪着他,冲着他龇牙咧嘴,仿佛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她就会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对此要说没有怨言,那是假的,只是郭右心中的怨言无处诉说,最终话到嘴边成了一句:“我去柜子里再取一套床铺,铺地上睡。”
徐幼柠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放过了他。
郭右害怕她夜里着凉,又将昨夜给她盖着的小被,放在了床边,并嘱咐她夜里风凉,得盖着睡觉。
徐幼柠没好气道:“这还用你教?”
当真是好人没好报,一瞬间郭右觉得那些圣贤道理都是骗人的,但他也只好捂紧被子,蜷缩在地上将就了一夜,嘴里还不停地向圣贤们道着歉。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积攒了一夜的雨露顺着屋檐落在了门前,郭右早早的便起身开始准备早饭,今天依旧是大白馒头。
早课还未开始,镜月阁前便已经风起云涌。
白轩细细打量着坐在他位置上的黝黑蘑菇头,语气还算和善道:“叫大师兄。”
徐幼柠忽闪着眼睛,老实巴交的喊道:“大师兄。”
“啪”一声敲桌声响起,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丫头站起身,愤愤不平的指责道:“白轩,你凭什么让大家都喊你大师兄,红尘炼心都没开始,宗门座次还未排,你有什么资格强迫徐幼柠喊你大师兄?”
其他人虽说也都心有不满,但都畏惧着白轩,不敢言语。
白轩嗤笑一声,理所当然的说道:“凭我拳头大啊!”
说着,他气息外放,赫然已经比所有人都先做到了引气入体,并且还是那种大圆满的境界,离成丹已是不远。
双马尾小丫头咬紧一口银牙,逼迫着自己寸步不退,她名叫顾芙薇,也是门内长老的孩子,与白轩、郭右一样,只是她气不过白轩总是仗着自己天资聪颖,欺压同门。
“白轩师兄,既然回来了还是该遵守先生定下的规矩。”郭右起身拱手道。
“不错嘛,竟也引气成功了。”白轩傲然道,却并未停手。
从始至终,端木仁都在一旁瞧着,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他也在昨夜引气成功,只是相较众人而言,他看的最为透彻,甚至心中有了猜想。
他坚信在卜先生来之前,白轩不会向任何人出手。
顾芙薇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落在了两人身后,咬牙切齿道:“白轩,一会儿先生来了,定然还得罚你去壁幽阁思过!”
白轩轻抚着下巴点点头,左手微微抬起,指向顾芙薇,轻声道:“师妹,你火了。”
顾芙薇被白轩没来由的一句话,给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原先压迫着她的那股力量倒是消失了。
“芙薇姐姐,你的头发!”
不知是谁在顾芙薇身后喊了一句,顿时她也闻到了一股焦味,赶忙向自己的头上摸去。
身后有反应快的学生,连忙掬了捧水浇在她的头上。
顾芙薇摸着自己已经消失了的一个马尾辫,心里有些委屈,顿时也顾不得白轩的修为比她高了,含着泪挥着拳就向他打去。
白轩哪里会让她得手,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顾芙薇的双手手腕便被他牢牢的攥在了手里,他还犹然不懂得怜香惜玉,一点点的加重着力道。
“顾师妹,本事不到家就别来献丑。”
这时,卜飞宇也已经到了,没有凡间先生的那般严厉,他只是语调寻常的道:“白轩,住手。”
一字一句温温吞吞,却有着让人无法抵抗的气魄。
白轩充耳未闻,瞬时鼻息加重,轻哼出声,与此同时手上更是加了一把力。
卜飞宇见状,大手一挥,白轩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了中间的一小方池塘里。
“自己去壁幽阁领罚。”卜飞宇的语气依旧如此。
白轩起身后,象征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低语道:“师妹,瞧见了没,这就是拳头大的道理。”
说罢,他犹有未尽的抬手指向卜飞宇,用着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卜老头,你再等我几年,回头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这次所有人都看向了卜飞宇,他们知道卜先生向来脾气好,对于之前那些他们并不觉着意外,因为寻常白轩也是这副德行,可这样的狠话,却是白轩第一次说。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位卜先生仅仅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补了一句:“去吧。”
端木仁暗暗点头,对于之前发生的那一切,都算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这个卜飞宇确实不简单,他相信大端王朝不说他父皇,即便任何一位朝中大臣都受不了这样的气。
徐幼柠目光柔和的瞧着白轩远去的背影,总觉着这位便宜大师兄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和感,她说不上来,这也是她乐意喊白轩大师兄的缘故。
今天的课堂与昨日一样沉闷,徐幼柠依照自己的想法回答了先生的提问,卜飞宇先是肯定了她的认真好学态度,然后纠正了她的看法,果然郭右才是对的。
只是与昨日一样,并未引起任何轰动,只是今天的弟子们大多兴致缺缺,仿佛有着天大的心事,徐幼柠心说:“要完。”
不过卜飞宇有着自己的方法,一改往日教学方案,开始带着弟子们尝试引气入体,大家一下子来了兴致,就连顾芙薇也不例外,只是徐幼柠进展缓慢,迟迟没有领会到精髓,不过她也不灰心,毕竟自己才来了两天。
课后依旧有着不少弟子围着卜飞宇,今天的郭右没有任何问题要问,于是又应着徐幼柠的要求来到了后山。
趁着郭右去准备食材的功夫,徐幼柠跟着季婆婆进了羊圈,原本瞧着凶巴巴的老绵羊,在季婆婆面前温顺的像只小羊羔似的。
“丫头,骑上去试试。”
老婆子鼓励道,这点小福利对于她而言简直信手拈来。
徐幼柠瞧着老绵羊咽了咽口水,这次不是嘴馋,是有些害怕,方才她只是说了句想体验一把大侠骑马的感觉,不过山上并没有养马,折中之下,季婆婆带她来了这里。
老绵羊低着头不敢吭声,于是徐幼柠搭着季婆婆伸出来的右手,翻身上了羊。
微风吹拂,阵阵青草香混着羊屎臭,扑面而来,煞是不美观,不过没关系,季婆婆一直牵着徐幼柠的手,带着她缓缓向前。
坐在绵羊身上很温暖也很柔软,又有季婆婆在一旁保驾护航,小丫头玩得乐此不疲,随风飞舞的秀发与那爽朗的笑声,正是未来的徐幼柠所回味的童年。
玩的有些累了,季婆婆便带着徐幼柠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知她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两颗橘子来,一老一少人手一个。
尝着鲜甜的橘子,徐幼柠如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早课上发生的一切讲给了季婆婆听。
季婆婆听后哈哈大笑,自然是对徐幼柠的那句“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可以给别人。”给都逗笑了,她觉着以后和小丫头搭班一定会很有趣。
不过随后她又有些怅然若失,其中一部分是在缅怀自己年轻的时候,一部分是觉得小丫头长大了可能未必有现在这般天真,另一部分则是因为白轩。
“丫头,白轩这孩子我是瞧着他长大的,他本性不坏的,只是不知为何,自打进了学堂开始,整个人都变了。”
“没以前可爱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点少年气都没有。”这句话季婆婆并未说出口,只是在心中想着,随后她又补了一句:“如果有机会,你帮婆婆多照顾照顾他。”
徐幼柠连忙点头道:“好的哩。”
对于季婆婆的要求,徐幼柠自然是一百个乐意答应的,当然也不光是因为这个,本身她也觉着白轩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