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顾大人摔沟里了?”
秦晩原来也在春日宴,原本因着之前的丢人现眼,他本打算低调行事,谁知一听说顾长越掉臭水沟里了,他立马精神起来,嚷得人尽皆知。
“呸,负心汉,这就是报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长越啊顾长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秦晩笑得实在太有感染力,带动着原本在忍的官员们也跟着偷笑。
“报应,确实是报应。”
林柏身边的官员也跟着对顾长越落井下石,毕竟顾长越平日里那般横的人,怎的好端端会掉臭水沟里,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晩像是失了智一直笑个不停,直到齐却尘突然出现,告知百官准备面圣。
春日宴到了末尾,百官需得拜完天子后才能结束宴会各自回府。
在一众官员不紧不慢步上官道时,顾长越顶着一身臭水湿透的官服出现,一个人落在百官身后慢悠悠走着。
一些胆大的官员故意落后,偷看他这幅狼狈模样,但顾长越却无视了他们,一路气定神闲地走着。
他行径之处,官道的地砖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印,乍一看像极了身后拖着的尾巴。
高台上,齐却尘敲鼓三下,示意百官加紧脚步。
顾长越顶着众人的目光一路来到自己的位置,身后那些官员也赶忙找到自己的位置。
然而到了地方他们却意外发现,自己所站的这一排,竟然刚好就站在了顾长越留下的那一条“尾巴”上。
“……”
顾长越站定后,齐却尘开始主持朝拜。
“拜!”
百官齐齐下跪,弯腰躬身,叩首。
“再拜!”
再叩首。
“三拜!”
再次叩首。
高台上,圣上仍在回味春日宴的美景美人。
高台下,沾了一脑门臭水的官员,两眼一白,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顾长越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嘴角微微勾起。
“众爱卿拜退。”
圣上一挥袖,春日宴便算彻底结束。
他一走,百官自行退去。
顾长越不紧不慢地转身,眼前的官员一群狂奔,他慢慢悠悠步上官道。
“呦,这不是顾大人么。”
秦晩的声音幽幽出现,顾长越脸上嘴角弧度一顿,斜睨了他一眼。
脑门上干干净净,算他运气好。
“您这是去哪儿凫水玩了,怎的也不喊上各位大人一起?”
秦晩从方才起便十分得意,眼下还不怕死地凑到顾长越面前,故意阴阳怪气。
说归说,可笑的是他还用手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顾长越,这幅模样看得周围官员暗暗加快了脚步。
顾长越甩了甩滴水的衣摆,自高而下看着秦晩,似笑非笑:“秦大人很感兴趣?”
秦晩笑得愈发得意:“在下可没有大人这般好的水性,若惹一身腥的是在下,怕是没脸再出现在人前了。”
顾长越冷冷一笑:“秦大人还真是谦虚。也不知道是谁被洒了一身的药灰,闷着头跑遍了半座天都才寻着路回的府。”
闻言,秦晩脸上笑容一僵。
顾长越哈哈一笑,对方瞬间涨红了脸,指着他道:“顾长越,别以为侥幸捡回条小命就万事大吉,自己做的孽自己清楚,往后有的是你受的!”
“哦,那烦请秦大人仔细说说,都是谁要我受的,还有谁敢让我受的?”顾长越往秦晩处逼近一步。
冷冽的气势和酸腐的臭味扑面而来,秦晩双腿一软,后退时踉跄一步,险些栽倒。
“顾长越你……”
他双眼狠狠瞪着顾长越,正欲开口,余光忽而瞥见一道倩影,出口时却话锋一转:“遥儿?”
他出声时,贺兰尧正往二人这边走来,一袭绯色纱裙迎风翩跹,在阳光下如仙子般绰约。
秦晩不由得看呆。
尽管先前在府里如何信誓旦旦要忘掉他,但再次看到他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顾长越被秦晩这一痴汉模样丑到眼睛,皱眉间,贺兰尧已经轻飘飘来到他面前,背对秦晩对他道:“大人,路上风大,先去偏殿换身衣裳吧。”
顾长越神色稍缓,正要和人去偏殿,谁知秦晩忽然开口:
“遥儿今日打扮,更胜从前。”
“……”
“……”
贺兰尧与顾长越对视一眼,二人十分默契地没理他,转身离去。
“遥儿?遥儿!”
“遥儿等等我,上回匆忙来不及介绍,我是你表亲啊!”
“三日后我府上开宴,遥儿可否赏脸?”
“遥儿!”
“……”
见贺兰尧不回应,秦晩不死心地追了上去,临近时正想伸手去碰他的肩膀,谁知被顾长越一把制住爪子反手一拧,痛呼声回荡在整条官道。
顾长越冷笑道:“我看赏脸倒是不必,毕竟秦大人你天赋异禀。”脸皮足有三层楼厚。
贺兰尧全程没有回头,在不远处停了脚步,默默听顾长越教训秦晩。
“滚。”
顾长越狠狠收拾了秦晩一顿,连带着把莫名被踹臭水沟的气一并发泄了,直到秦晩开口求饶才放他走。
耽误了些功夫,以为贺兰尧已经走远,然而回头见人还在不远处等他,便大步跟了上去。
“欠收拾。”顾长越嘀咕了一句,贺兰尧微微一笑。
二人在道上并肩而行,日头逐渐下沉,落日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长重叠。
一路无话。
待来到偏殿,顾长越看到榻上叠放着的干净衣裳,想也没想就动手解自己的腰带。
贺兰尧默默关上了门,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等顾长越把整个上半身都露出来后,他才拾起里衣递到他手边。
碰到贺兰尧手的刹那,顾长越浑身一颤,耳根不由得爬上一抹红:“你……你怎么没走?”
贺兰尧抖开里衣,对着他的双手亲自帮他套上:“青阳不在,自是我帮大人更衣。”
“其实不必……”
不待顾长越拒绝,里衣已然被套上了他的身。
贺兰尧的动作格外轻柔,帮顾长越穿衣的同时,指尖不时轻抚过结实紧致的身躯,惹得顾长越耳根愈发透红。
顾长越来不及开口,赶忙自己系紧衣带,正想告诉贺兰尧不用伺候,谁知对方紧接着又帮他套下一件。
过程中,每当顾长越表现出拒绝的征兆时,贺兰尧总是恰到好处地堵住他的动作,让他不自觉张开双臂,老老实实等着衣服自己套到身上。
顾长越不禁怀疑贺兰尧有读心术。
“后面我自己来就好!”
顾长越觉得让贺兰尧帮自己穿衣已是越界,故而守好底线,不仅衣带都要亲自系,到要换下半身时赶忙躲到了屏风后。
贺兰尧自是知道他怎么想,老老实实等到顾长越从屏风后换完衣裤出来,他才取来布巾,动作小心地为他擦脸。
贺兰尧忽然贴近,顾长越被吓了一跳,不待他反应,二人之间的距离便陡然被拉近,几乎就快贴到了一起。
然而贺兰尧却丝毫未觉不妥,一脸认真地帮他擦着脸。
柔软的布巾随着人的动作在脸上轻柔擦拭,温热的气息拂过喉结,激起一阵痒意。
顾长越下意识垂眼,正对上那一双纯澈的水眸。
那双水眸正认真看向一处,忽然间感受到顾长越的目光,那双眼微微一弯,下一秒径直撞入了他的眸中。
仿佛被一股力量直击内心,顾长越慌忙开口:
“且慢!”
他立即抓住了脸颊处的手,对方微微一怔,目光随即落在二人相握处。
“……我自己来。”
感受到自己耳根红得发烫,顾长越暗暗骂了自己一顿。
不得不说,二人成亲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是近几日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名义上的夫人的身形外貌。
这身高,这体形,竟然意外地跟贺兰尧十分相似。
以至于方才他靠近的刹那,自己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浮现了贺兰尧的身影。
尤其是在那细腻的指尖滑过脸颊时,顿时生出一些不该有的画面。
顾长越这才猛然惊醒,及时从幻想中抽离出来。
见顾长越一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说话,贺兰尧微不可察地弯了嘴角,柔柔道:“大人,不放手么?”
分散的眸色陡然汇聚,顾长越瞬间松手,同时转过身背对贺兰尧,将自己发红的脖颈也暴露了出来。
“抱歉……”
贺兰尧看着他快要熟透的耳根,轻笑一声:“不碍事。”
偏殿外路过几道宫女的脚步声,偏殿内顾长越拾起布巾胡乱擦了把脸,又胡乱一扔,想要立刻离开此地:“走吧。”
“大人先行一步,我把换下的官服收拾好便来。”贺兰尧语气平静道。
寻常的衣服扔了便扔了,但官服必须妥善保管。
他这话没有怀疑的理由,顾长越也没多想,点点头走到门口。
见他动身,贺兰尧兀自收拾起换下的官服,然而收拾到一半,余光却瞥见顾长越不知为何停在了门口,似是有话要说。
他不动声色,佯装没看见,继续低头整理。
而门口的顾长越,耳边则响起了萧婉的话。
“还不如直接跟她说清楚,嫂嫂会理解的。”
说清楚,现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