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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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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越在大堂寻不到人,问了才知任平在门外等了许久,他只得亲自去将人给带了进来。

“任大人既来访,直接随小厮进来便是,何苦顶着日头立在门外,让人见了还以为我顾府是什么吃人的地方。”顾长越将人带去大堂,命人看茶。

任平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道:“未发拜帖便自前来实是无礼,又岂敢再登堂入室。”

上茶后,任平一连饮了几大口,这才缓过了劲,长舒了口气。

顾长越笑了笑,道:“任大人突然来找我,可是那些呈报太过棘手?”

任平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递给他:“非是棘手,只是这其中怀疑之处,唯有大人才能明白。”

听他这般说,顾长越便有些好奇了,若依着任平的才学,这世上岂有能难倒他的,他能说出这句话,恐怕只是因为这所谓怀疑之处,不是他能够招惹的起的。

任平笑着又喝了几口茶,转头去看院外的风景。

顾长越翻阅了一遍卷宗,看到其上记载的“三皇子”字眼,心下当即明了。

他笑着合起了卷宗,随手放在茶几上:“我有一事不甚明了,任大人博贯古今,兵法、官治、国策、刑狱无一不晓,以任大人这般才学,便是太傅也无可厚非,为何偏偏只是个国子监祭酒?”

任平笑了笑,放下茶盏道:“顾大人见笑,在下实在惜命,在国子监虽谈不上什么建功立业,好歹不必日日担惊受怕。”

顾长越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怕死,便把这得罪人的事交到自己手上,确实是个好法子。

毕竟放眼望去,这全天下敢下令逮捕皇子的,还真只有自己一人。

可惜他来晚了一步。

“朝廷人才凋敝,往后还得任大人多多费心。”顾长越端起茶盏浅抿一口,任平随即起身向他拱手:“堆积的呈报都处理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拜托顾大人。”

“辛苦。”顾长越回礼。

一连干了这么久的活,任平总算能喘口气回府歇息了,连出府的步子都轻快了些。

他左脚才踏出顾府,迎面就碰见办事回来的陆庭。

二人打了个照面,陆庭目送任平离去后,这才去寻了还在大堂喝茶的顾长越。

“大人,都按您吩咐的办了。”陆庭表面上只说了一句,但看他神情,却是憋了许多话想说。

陆庭平日里有什么话,从来就是想说就说,眼下却迟迟没有开口,顾长越反倒有些不习惯:“想说什么?一直憋着可不是你的作风。”

陆庭仍是紧闭着嘴。

顾长越见他似是很为难,于是起身拍了拍衣袖,作势要离开:“没什么事的话,我正好去补个觉,这几日都别来寻我。”

“大人。”陆庭总算开口:“属下想告假几日。”

“就这事?”顾长越回头看了他一日:“你忙了这么些日子,歇息几日也是应该的。”

“谢大人。”

陆庭垂首向顾长越道谢,下一秒顾长越却靠近一步,紧盯着他的脸:“你当真没有旁的事要说?”

平日里陆庭基本不告假,忽然这般心事重重,顾长越便不得不怀疑。

“属下回来的路上碰巧遇见公主府的人,听闻淑妃即将解禁足,想召大人和夫人进宫一见。”陆庭忽而提了另一件事。

顾长越挑了挑眉:“婉儿还未启程,为何淑妃不去见她?”

“公主似乎并不愿意进宫。”陆庭把听来的消息转述。

顾长越微微点头:“等宫里来人再说。”

待顾长越走后,陆庭也离开了顾府,一路经过街市。

路边的摊主都认得陆庭,看他路过时,都热心塞给他新出炉的吃食。

“这不是陆大人么,这么早下值,怎么也不回家歇息?”

王老汉的摊子一直都摆在陆庭家的巷口,见陆庭路过家门却步入,眼见着日头快要落下,便热情地包了几张大饼,伸长了手递给他。

“还有些事。”陆庭谢过王老汉,接了饼,将银子放在了桌上。

他走得飞快,王老汉拿着银子追都追不上,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陆庭一路没有停下脚步,直到走出街市三里地,来到一处荒废的寺庙。

这处寺庙肉眼可见荒废许久,但庙前的台阶却被人修补过,且庙门紧关,意味着里头其实有人。

陆庭一步跨过台阶来到门口,不待敲门便直接走了进去。

庙宇内,残破的佛像脚边正蜷缩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在听到有人走进后,他下意识抬头去看,许是陆庭的打扮太过显眼,他吓得立即滚下佛台想要逃。

“跑什么,我又不是来抓你的。”陆庭几个跨步就逼近了那道身影,一手就将人抓住。

乞丐生得比青阳要高些,但却比青阳瘦得多,轻而易举就被人拎了起来,

他一面挣扎一面叫喊道:“不是抓我的,你抓我做什么?!”

“你不跑我便松手。”陆庭将饼举到乞丐面前,用香味诱惑他,乞丐果真点头答应。

两人同时松手,乞丐一把抓过烧饼,蹲去角落狼吞虎咽起来。

陆庭挡着路,就这般看着他很快把饼扯碎塞进嘴里,拼命下咽,几欲噎住,但好在没真的噎住,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饼全部吃进了肚子,闭着眼满足地斜靠在墙角。

“小山。”陆庭望了他一会儿,从腰间解下水壶扔给他:“喝完水,收拾收拾跟我回去。”

“回去?去哪儿?刑部大牢还是大理寺大牢?”石山毫不客气地灌了一大口水,吃饱喝足就打算开溜。

陆庭一只手又将他给拽了回来,看着他脏兮兮的脸正色道:“仅是盗窃罪不至死,坐牢不可怕,总比你在这饿死要强。”

“坐牢不可怕?呵呵,你可是堂堂巡捕大人,那地方自然熟悉得很,毕竟关的不是你啊,那当然不可怕了!”石山用上两只手,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陆庭手中挣开,退后至墙角,瞪大了眼睛与他保持距离。

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俨然如同猎物看待猎人般,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眼睁睁看着他喊自己“巡捕大人”,陆庭不由痛心道:“小山,你可还记得我们儿时的约定。”

此话一出,记忆中的画面瞬时浮现于石山的脑海。

那年正值北晋大旱,过后又是寒风刺骨的冬天,两个无家的幼子在街头相依为命。

那时的二人在酒楼旁等了三天三夜,才等到楼上的客人扔下半个饼,仅仅如此,二人便高兴得忘了冷,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分食了那半个饼,随后才寻了个檐角避寒。

在寒风交加的日子里,两个人相互拥抱着取暖,幻想着是死在睡梦里,还是未来有一日能够过上酒楼里那些贵人的生活。

“如果我们以后有谁富贵了,可别忘了彼此啊,每天要请对方吃吃不完的饼,喝上热腾腾的菜汤,不用再挨冻。”

“好,说到做到。”

年幼的二人定下这个承诺时,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而随着二人在一场讨饭事故中失散,陆庭遇到顾长越,被带顾府之后,数十年没再听到石山的音讯。

陆庭曾以为石山早就饿死在某个角落,谁成想就在前几日,自己竟然无意间在一户失窃的人家里看到了他。

幼时的记忆如何难忘,石山如何会不记得。

再次重逢本该是件高兴的事,然而数十年过去,对方转眼成了风光无限的巡捕,自己却仍是个不堪入目的乞丐。

靠偷窃和乞讨苟活了这么多年,跑遍了大江南北,石山原以为自己早炼就了一张金刚不入的脸皮,然而在看到陆庭一瞬间,便如薄镜般碎得彻底。

“你说过的,富贵后定然不能忘记彼此,如今我谋了职位,你也不必再流浪街头。”

陆庭不明白他的心理,只是认真反复保证道:“我在大人面前也算有一席之地,你若答应与我回去赎罪,刑满释放后,便能过上每日有饼吃、每日有汤喝的日子,那样不好么?”

石山的眼睛因为常年在黑暗里行事,白日里看东西已经有些模糊,在陆庭看来,那双瞳孔已经没有了光亮,如粗粝的石头般,丝毫起不了波澜。

石山看着陆庭,他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清他一身威严的巡捕服,还有腰间那把能砍下犯罪之人头颅的佩剑。

“不好,我不要坐牢。”

石山话音未落,便趁着陆庭不备,从他身侧一溜烟跑了,那速度快得如泥鳅般,陆庭来不及追赶,便已经跑了个没影。

陆庭无助地立在庙门口,傍晚的凉风伴着杂草吹过,他头疼得几乎快站不稳。

“小山……为何不信我……”

陆庭自小到大,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基本上都会去问顾长越,可眼下这事,他却想要自己解决。

“但若是大人,他会如何做呢?”

陆庭复而想起顾长越对贺兰尧的种种讨好,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罢了,左右这几日都有空,慢慢让他回心转意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过渡章,给你们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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