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题，颜语抬了抬信纸，“我可以确认，这不是陆奇的字迹。所以当初他是故意撒谎，说自己是笔友，来避免我们怀疑他在循环中的理由。”

“这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她又突然想到什么，“不，不仅是这样。他引出笔友这件事，是想借信里的内容，将矛头指向你，这样我们才能顺利成章的揭开你的身份。”

这样仔细一想，她有些不寒而栗。

陆一寻在他们汇合后的第一天就开始找人监控大家，而这些天的调查陆奇和肖雪云恐怕都是一起行动的。陆奇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看过信呢？

会不会是第五天晚上？

那时他们刚确认彼此身份，弄清了脱离循环的关键可能在牧瑶的案子上。那时，凶手一定是最有动力第一时间行动的人。

如果陆奇是凶手而且足够聪明，他肯定会立即开始编造一个合适的“身份”，否则大家怀疑他只是迟早的问题。

而且他可能是一早就通过孙桂兰知道了林哲松是牧瑶的父亲，先调查陆一寻转移矛盾，然后抛出“想见而不能靠近”的人揭穿林哲松是循环主使者。

最后，他聚集众人，借大家的口来逼迫林哲松透露循环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才能结束。

颜语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突然紧绷起来的情绪。

叮铃——林哲松的手机响起。

“喂？一寻？”林哲松原本拿着信纸的手轻轻一抖，眸色一沉，“好，我和颜语已经拿到信了，这就准备下楼。”

颜语起身，不准备再拿信，毕竟她需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

林哲松则小心的将这些信重新收好，放到了自己的背包里。一边收还一边解释，“我从前都没这个机会，现在能读一读她当时的想法，也挺好。”

颜语倏地有些鼻头发酸。

今天第九天了，这意味着林叔的生命也只剩下五天了。

当初父亲只有九天，他一天一天倒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林叔这样的心情。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多去体会自己即将失去的那些？

她撇开视线，试图掩盖眼中的情绪。

告别孙桂兰的时候，是早上十点钟。

等他们走出小区，陆一寻已经开着车先到一步。

他先开口问道，“确定了吗？”

颜语：“嗯，陆奇撒谎了，他并不是牧瑶的笔友，字迹完全不一样。你那边呢？”既然有人要除掉邹法医，那她知道的东西必然更加关键。

此时车停靠在一边，陆一寻从副驾驶的背包中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颜语，“这是邹法医给我的，第57页，你看一下。”

颜语拿起来，“里面有什么？”

“我和邹法医说起当年那桩案子之后，她就找到了这个笔记本。这里记录着她担任法医的时候，各种零零碎碎的思考。”

“第57页就是张岩警官提到的中年女人意外死亡事件。”

颜语翻开这一页，果然看到了相应的记录。

2017年7月27日，万华小区。

一名四十五岁上下的女子在一楼下台阶时不慎滑倒，磕破后脑、当场陷入昏迷，随后送医，抢救无效死亡。

疑点：颈部有针刺痕迹。

家庭情况：单身妈妈，唯一家属是十七岁的儿子，正在安蓝二中上高二年级。也是发现女子受伤并送医的目击证人，声称并未看到可疑人员。

“十七岁，安蓝二中？”

“对，”陆一寻和颜语想到一块去了，“我当时拿出了陆奇的照片给邹法医看，她认出来这确实就是那女人的孩子。”

“所以，当年是陆奇一口咬定他的妈妈是意外身亡，不接受尸检？”

“是的，邹法医当时劝过，说尸检能排除是否他杀，但陆奇坚持说，家里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切割，他希望母亲早日入土为安。”

“那警方就没有怀疑他吗？”毕竟他是现场第一发现人，又坚持不肯尸检。

“怀疑过，”陆一寻也问过邹法医一样的问题，“当时有一名警员四处暗中走访过，但后来告知邹法医没有找到任何相关证据。”

“据街坊邻居和同学所说，他家离学校太远，所以他周一到周五都是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住，但每周末都会回家。他妈妈的身体不好，他就主动买菜做饭，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

“所以，大家都认为他和妈妈关系很好，绝不可能伤害她。”

颜语又追问了句，“那有没有存在保险获益的情况？”这似乎是杀亲很常见的理由。

“没有，”陆一寻遗憾摇摇头，“他的母亲只有医疗险，没有意外险和寿险。所以，从明面上看，陆奇的妈妈死了，对他半点好处都没有。”

“邹法医还暗自观察过陆奇一段时间，但他确实就是个普通高中生。在母亲去世以后，独自一人处理各种丧葬事宜，将家里的房子卖出去来筹集学费和生活费。”

久而久之，邹法医也就放下了心里那猜测。

颜语：“但是昨天邹法医死了，这是不是就能说明陆奇有问题？”

陆一寻点头，“不仅如此，昨天林叔提醒我，王月敏可能存在共犯，让我排查一圈她的社会关系吗？今天早上，我让吴警官帮我查，很快发现了一处线索。”

他打开手机，翻到和吴警官的聊天记录，点开一张照片放大，递到了颜语面前，“你看下这个，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颜语扫到他眼中的跃跃欲试，有些无奈。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开始孩子气，还出道题来让她尝试一下？不能直接说出来吗？

可这也说明了，眼下这张照片必然隐藏了十分重要的线索。

照片是街道办做的人口流动记录表，她很快就在第十二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王月敏，居住地春熙路金源小区5栋702。

颜语思索了片刻，突然意识到金源小区不就在学校不远吗？走路十分钟就到了，听说很多想要临时给孩子陪读一年的家长都会选那里。

“这是王月敏和孟江的家吗？”

陆一寻摇头，揭示答案，“不，王月敏流产以后，确切地说是周心妍死后一段时间，她和孟江分居，独自住到金源小区。”

果然，颜语往下又看到了另一个女性的名字。

郑晓晴，居住地春熙路金源小区5栋702。

“所以，王月敏竟然是与人合租？可这样对方不是很容易发现她有问题吗？”换做是她，可能更愿意租一个一居室。

“吴警官查过了，这个郑晓晴是二房东，她先将这一套房子整租下来，然后在网上发布了招室友的帖子。她本人经常出差不在家，所以要求室友不养宠物、独自居住。”

原来如此，不过颜语又回过神来，“怎么又绕到王月敏身上了，我们刚才不是在说陆奇吗？”

“确实是这样，”陆一寻点了下手机，翻出了另一张照片，“你再看看这个。”

照片上依然是长得和之前一样的登记表，但看上去稍微新一点点，她下意识寻找王月敏的名字，但却看到了——

陆奇，居住地春熙路金源小区5栋702。

谷黎川，居住地春熙路金源小区5栋702。

颜语瞪大双眼，“陆奇和谷黎川合租的房子，竟然就是王月敏之前待过的房子？”

“是的。王月敏于2016年9月去世，但她的租约实际上签到了2016年12月。她室友知道王月敏出了事故以后觉得晦气，所以很快就搬了出去。”

“房东将房子重新收了回来，但这次租出去却没那么好租，直到2017年3月新学期开学，谷黎川和陆奇在学生租房网上一起看中了这套房子。你猜猜，是谁分到了王月敏那间次卧？”

答案不言而喻。

颜语快速在脑海中梳理着时间线。

2016年9月，王月敏过世。

2017年3月，陆奇搬入了王月敏那间房。

2017年7月，陆奇的母亲过世，且死法与王月敏的受害者有共通之处。

“所以，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那陆奇很有可能拿到了王月敏的某些东西。比如犯罪的方法和记录，又比如麻醉药物和注射剂等等。”

颜语一抬头，眼神就落入了陆一寻深邃的双眸。

那一刻，似乎是什么碰撞出了火花。

心有灵犀，莫过于此。

“咳，”颜语不自然的撇开视线，掩饰性的提起另一件事，“那邹法医现在怎么样了？你有提示她注意安全吗？”

陆一寻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嗯，我劝邹法医今天出去走一走，最好到云城或者其他城市去旅游一天。她最后说，可以出发到儿子那住一晚。”

颜语松了口气，他们今天的进展果然神速。

“那，”林哲松也听明白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牧瑶无意中发现了什么，所以陆奇才打算杀掉牧瑶？”

颜语一怔，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之前，他们从犯罪手法上推测出，对牧瑶动手的人应该是临时起意，而非提前计划。所以对方是突然有了不得不动手的理由。

“之前陆奇说过，谷黎川偶尔会带牧瑶去他家里。”年轻人谈恋爱，找个私密的地方再正常不过了，但这也意味着，牧瑶有可能撞破陆奇的秘密。

“我们该怎么确定这一点？”颜语问。

“还有另一件事，我们也不能忘记，”陆一寻开口提醒，“陆奇现在和肖雪云老师一组，这意味着肖老师的处境也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