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黎川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只可惜浑身酸痛，根本没这个条件，“那可是五圈，两千米啊，本来就打了篮球，额外加两千，谁受得了。”

陆一寻看着这个自作自受的家伙，“所以，下次输球就干脆点，别找茬。”

“我没输，”谷黎川辩解，“分明就是他违规，裁判竟然不吹，气死老子了。”

陆一寻懒得理他，“还走不走，去食堂吃晚饭了。”

“去去去，”谷黎川伸手，“来，拉我一把，我自己动不得。”

陆一寻抬手，将他扯起来。谷黎川哎呦哎呦的叫，惹得过路的少男少女们都是频频侧目，有的还在窃窃私语。

好在谷黎川还是注意形象的，起来走路之后倒是恢复了平时的人模狗样。

陆一寻路过操场，不知为何再次抬眼看去，刚才碰到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不在操场上了。他收回目光，问出了一个自己藏了很久的问题。

“谷黎川，你到底有几个笔友？”

谷黎川一愣，没想到陆一寻发现了，还有些心虚，“咋啦，就，三个。不行吗？”

陆一寻知道其中有猫腻，因为谷黎川去信箱那太过频繁。而且他们是同桌，他见过他写信，和今天信封上还不是一个笔名。

“你闲的？”陆一寻瞥他一眼。

谷黎川挺直腰板，“那老师也没说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笔友啊，我想要多交朋友，不行吗？”

陆一寻当然不信他这个理由，“你该不会又在搞什么人设试验吧？”

谷黎川摸了摸鼻子，没想到陆一寻这么快就能看穿他。之前他问过陆一寻，什么样的男生人设最受女生欢迎，这是一个他想在上大学前搞清楚的问题。

这样，上大学以后，他就能以最佳开局找到对象了。

陆一寻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谷黎川这个人向来桀骜不驯，思路清奇，但也没想到这人真的会做这么离谱的事。

“哎，我又不是诈骗，没说要骗对方钱，也没说要和她们谈恋爱啊。我就是试一试，而且我的笔友可能不一定是女的嘞，虽然字迹都很清秀来着......”

陆一寻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加快脚下的步子。

谷黎川在一中也是个风云人物，但并不是因为外型出众。而是因为他身为理科生，却能拿到全国征文大赛一等奖，对谁都彬彬有礼。

当然，这是外人看来。如果让陆一寻评价，这人只怕是个叛逆的逗比少年。

刚踏入食堂门口，谷黎川还在碎碎念什么“麻辣香锅”“麻辣兔头”的时候，陆一寻猛然想起一件事，扭过头看他，“你上次问我用什么耳机品牌，是什么意思？”

谷黎川小心肝一抖，他知道陆一寻聪明，但没想到他这思维联想能力这么强，立即装死，“哎呀好饿，今晚我请客，我请客！”

陆一寻拧眉被他拉着往前走，终究还是没继续追问。

......

随着枝头最后一片枯叶落下，清爽的凉风渐渐转变为刺骨的寒意。假期正式开始，学校里也变得空荡荡的。

颜语收到的最后一封信里，杜衡并没有提到交换联系方式的事。反而提到他很快要回老家过年，预祝寒假快乐，而且不知为什么突然提到，开学以后打算专注学习，可能会减少写信。

减少写信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颜语看得出来，对方是想停止联络了。

那一刻她是什么感受来着？似乎是有什么猛地从天上坠落，但后来并没有落到什么地方破碎，而只是分崩离析，飘散开来。

寒假第二天，颜语去了春熙街道的牛肉汤店，找了份兼职。

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寒假这么长，她需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而且，打工似乎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说不定能让她成长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林芝君并没有反对，反而全力支持她。

于是，颜语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她需要做的主要是点菜、结账、收拾桌子。牛肉汤店是一位年近六十的婆婆开的，每天晚上打工结束都会留颜语一起吃晚饭，甚至打包牛肉汤让颜语带回家。

刚过完年那两天，街上人不太多，三四点钟颜语和杨婆婆两个人窝在院子里晒太阳。

颜语想研究一下怎么更新店里的菜单，更符合现在的潮流审美。

杨婆婆却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这种事，“丫头，你到底为什么来我这打工啊？”

颜语愣了下，她其实对这个问题早就准备了答案的，对林芝君也是那么说的。可是突然被问到，却突然有些慌。

她沉默了片刻，“我有个喜欢的男孩子，他生日快到了。”她不想找林芝君要钱，如今家里的负担已经够重了。当然，她也想藏着自己的心思。

“哈哈，”杨婆婆似乎早有预料一样，“我就说呢。那孩子生日是什么时候？”

“开学第一周。”

杨婆婆算了算，“那你需要多少钱，和婆婆说。”

“我需要大概三千块，”寒假她在这里去掉假期打工天数大概是二十五天，所以应该能凑够。

“你要是早说这个，婆婆就给你多开一点薪资了。”

“不不，不用，”颜语确实没想着从婆婆这里抠钱，她只是需要那么恰好那么多。

“哎，”杨婆婆突然有些伤感，“那等开学了，又只剩下我老婆子一个人了。”

店里的生意其实没有那么好，不足以让婆婆额外再招一个长期的全职侍应生。而且婆婆也想让自己忙碌一点，这样才能打发一个人生活的时间。

“那开学以后，我也来婆婆这里蹭饭可以吗？”颜语想的是她下午最后一堂课到晚自习还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这里离学校也不远，过来帮个忙，陪一陪婆婆还是可以的。

“好啊，”杨婆婆很高兴。

冬去春来，新的学期如约而至。

那一天，颜语很早来到学校，将礼物盒子放在了他的抽屉里。她留下的落款是自己的笔名，这样对方能知道礼物确实是给他的，但又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陆一寻来的还算早，打开课桌抽屉的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一张小卡片上写着，“祝你生日快乐，所愿皆坦途——by 忘忧。”

他打开盒子，不出乎意料的看到了自己喜欢的那个品牌的蓝牙耳机。这一刻，他心情很是复杂，恼怒、烦躁，又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动容、嫉妒。

“忘忧”，他知道这个名字，是谷黎川其中一个笔友。所以，谷黎川利用他的喜好造了个人设，而对方真的为了这个人设，精心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不过，为什么是在他桌子里，而不是在谷黎川桌子里？

“早，”谷黎川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看向他的抽屉，“怎么啦，又有女孩子给你送早餐？”

陆一寻啪的一声将抽屉关上，他明明应该将礼物直接交给谷黎川，让他去处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说了。

他蹭的一声站起来，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喂喂，早自习快开始了，你去哪啊？”谷黎川的声音还在回响。

陆一寻成绩不错，父亲还和校董有点关系，所以和教务处的老师们相处向来融洽。他以编了个“不小心弄丢对方联系方式，但需要回礼”的借口，探听到了“忘忧”的真实身份。

知道是她的一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误解。是因为那次帮谷黎川送信。

这一天的课，陆一寻都没怎么听进去。如果不想将礼物交给谷黎川，那他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找到颜语，说明实情。但......这多少有些残忍。

下课以后，陆一寻一句话也没和谷黎川说，来到了颜语的班级。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颜语是谁。谷黎川是个八卦且多话的，叽叽喳喳说了不少校花原牧瑶的事情。也曾提到过原牧瑶身边这位“跟班”颜语。

他的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虽然不是很漂亮，但脸蛋有点婴儿肥，皮肤像牛奶一样白，挺可爱的。”但陆一寻记得，她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明明就是她的眼睛。

像一朵落樱落在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无端的叫人心静。

“你找颜语啊？”同班同学凑到一旁问了问，“她好像是去春熙路牛肉汤店了。听说她寒假就在那边打工来着。”

陆一寻顺着同学的指示，走到了那家店门口。此时只有五点多，店里客人不多，他站在小店的侧门处，看到了正在收银柜台的颜语。

“怎么样，礼物送出去了吗？”杨婆婆好奇的问。

颜语觉得耳朵有些发热，不敢抬头，“送出去了，不过是放他抽屉里的。”

“哎，”杨婆婆有些惋惜道，“如果能当面送就好了。”

颜语也眸色微动，是啊，如果能当面送就好了。但以后，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陆一寻捏着口袋里的小礼盒，却挪不动步子。他应该现在立即走进去的，告诉她，你的笔友不是我，你误会了。而且你的笔友谷黎川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但他反而是退了两步，找了个更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看着她。

“寒假再牛肉汤店打工”，所以这份礼物不是她拿家里钱买的，甚至这样的东西在她看来可能很奢侈。但她依然为了这东西，贡献出了自己的寒假休息时间。

不知不觉，晚自习的时间到了，颜语匆匆抓起书包跑了出去。

“婆婆拜拜，我明天再来。”

陆一寻腹中咕噜响起，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站了一个多小时，连晚饭也忘了吃。

手指摩挲着礼物盒子，他想，明天吧，明天再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不进来坐坐吗？”

陆一寻下意识后退一步，将礼盒收到袖子里，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婆婆已经从店里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