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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倒吊人—戚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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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华大桥南街虽没有北街的商业圈,却也相对繁华,人口稠密,车流量大。

事故发生地在一个小商厦门前的十字路口,只在路中央有一个可移动的交通信号灯。

十字路口暂时封闭,车笛声叫骂声被隔绝于封锁线外。

向前陈郜到这里的时候,张河叶冲已经带着人分散开来取证了。

下车前,陈郜的手机响了一声,“向哥你先去,我回个电话。”

向前对陈郜的态度不是很满意,没搭理他,嘭一声甩上车门,站在路旁冲其他的警员吩咐事宜。

“老大和元宝去交警大队查车了,叶法医张主任,这现场还能找到有用物证吗?”

向前围着现场走了一圈,除了零零散散的部件碎片,他看不到怪异的地方,于是走到叶冲张河身后,两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冲扎在一起的两人丧气发问。

叶冲和张河凑在一起的原因,是地上的一小片血迹,伴随高处滴落的血滴,向同一方向延申,或者简单来说,是有人在受伤后被拖拽形成的印迹。

“医护人员救治伤员,会形成这样大力拖拽的痕迹吗?”叶冲自问。

“这时候的戚遇是不是有残存意识,看这儿,应该是他挣扎时留下的鞋印,无力、虚浮、凌乱。”张河伸出手圈着一小片散乱的鞋印。

“还有这一枚鞋印,这个应该和那辆救护车有关。”向前指着另一个更加清晰的鞋印附和。

痕检科警察蜂拥而至,该拍照拍照,该取证取证。

张河站起身,环顾一圈,和叶冲一同看向路旁的小型商厦。

“前进,有人去调监控了吗?”

向前叉腰点头,瞥了眼才下车走过来的陈郜,冲张河回:“已经派人过去了。”

叶冲和张河对视一眼,确定对方心中所想。

*

交警大队。

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不知道什么人把负责建华大桥南街车祸的小交警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事,已经在交警大队传开。

杨卓琛带人过去的时候,是个唯唯诺诺的女交警来接头。

心知对方与此事无关,杨卓琛没理会也没为难战战兢兢的女交警,看到原封不动放在院里的三辆车,冲人挥了挥手。

拿着交警给他的现场照片,杨卓琛最先走到出租车旁边,绕车走了一圈,停在右侧后车门位置。

整个车身右侧撞击程度最严重,中型货车车头将两扇车门都撞的凹陷进去。

救助左右都被封死的驾驶人唯一的办法,是前挡风玻璃。

蜘蛛网状裂缝还留在残存的玻璃上,砸玻璃的人不聪明,选择了驾驶室正上方,是钢化玻璃较为坚硬的部位。

后车门玻璃同样是被人打碎,却没有前面那么累赘,窗子右上角,一击即碎。

后车门变形,靠近把手的门缝处留有铁锈剐蹭印记,门锁破损情况同这场事故一样惨烈。

砸窗人用某一样铁质工具,类似撬棍,生硬地撬开后车门。

那么,在这之前砸窗是为了什么?开锁,试图直接打开车门。

只有在打不开门的情况下,他们才会选择用蛮力去撬。

车门打开后,杨卓琛发现车座上有被破坏过的拖拽式血痕,一路向外,在破破烂烂的车门处还有一个沾着血的掌印。

右手抓握车门,四指在车门内侧,拇指痕迹在外侧,像是背对车门被人拽下来的。

杨卓琛张开右手五指,盯着自己的手心又翻过看了看手背,准备和车门上的掌印比对。

“欸!手套!”

叶冲的声音打断了杨卓琛的动作,杨卓琛站起身,接过叶冲递过来的手套,冲落后一步的张河道:“门把手应该有指纹。”

“是撬棍吧,看这个痕迹像,玻璃一次击碎,他们工具挺全啊,行动这么迅速。”

叶冲一边说一边朝着出租车另外一边绕去。

“驾驶人在遇到车祸时,猛地向左打转,让右侧车厢迎上中型货车,以为给自己留了逃生的余地,却没想到紧随其后还有一辆小轿车,直冲车头。”

元宝从中型货车驾驶室探出身体,招呼了张河的一号徒弟过去,跳下车,黏在叶冲身旁忍不住开口:“他们还活着也是幸运,但为什么要带走戚遇,绑架勒索?还是蓄意报复?”

“戚遇,17岁,本地人,父母均已过世,只有一个6岁的弟弟戚小勇相依为命。”

吕晶向几个人走来,将手中的资料递给杨卓琛后,皱眉看着破烂一团的出租车继续汇报信息。

“你们出发不久,戚遇的手机来了电话,就是戚小勇脖子上那个。来电人显示顾先生,戚遇和戚小勇今天是要去人民医院骨髓捐赠的,接受戚遇捐赠的是顾先生的太太。”

杨卓琛点着头翻看戚遇相关的身份信息,脑中极快的思考元宝所说的两个可能性。

绑架勒索为什么绑戚遇一个没什么社会地位和钱财的少年?难道和等待救命的顾家有关。

结仇报复,可一个带着6岁孩子的少年想在社会中生存,他不能也不敢轻易与人结仇。

既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陌生人,戚遇,应该是一个善良的少年吧。

所以带走戚遇能得到什么?

恰好途径一辆所有人都不设防的救护车,那肇事司机会不会也和他们有关。

“元宝下来,咱们去趟人民医院;吕晶你重点查肇事司机最近的异变,让底下人去查戚遇还有那位顾先生的人际关系,看他们有没有和谁结过仇;嫌疑人是一个团体,身手敏捷,目的性强;车把手如果有指纹,先从有犯罪前科的人进行比对。”

“有指纹,不少,你们走吧,勘测的事儿交给我们。”

叶冲原地武装好准备进入车厢,张河头都不抬地驱赶杨卓琛。

“辛苦。”

“嘿,”张河觉得杨卓琛今天客气了不少,强调格外稀奇古怪,“为人民服务,咱们的义务。”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汽车快速行驶的回音。

元宝开着车,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他很愤怒。

在分局大厅,杨卓琛那番苛责批判的话让他觉得热血翻涌,像张河所说,他一直以自己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为荣,尽管他进入专案组,是沾了陈郜的光。

哪怕现在中队还是有很多人带着有色眼镜看他,可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经手的每个案子能不能破,在乎每一位受害人和家属能不能得到真相。

穿了这身衣服,要对得起抬头宣誓的警徽,也要对得起胸前佩戴的警号,他们是人民的人,是维护社会安定,清扫社会罪恶的人。

分局里,他跟在杨卓琛身后下楼时,只一眼就被定在了原地,戚小勇那双黑亮的眼睛蒙了重重水雾,穿过人群直直望进他的眼里,无助、害怕、惊惧,瘦小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来到公安局报案,他或许都不知道报案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哥哥被人抢走后可以求助的,是警察。

现在看来,这就是一场阴谋,杨卓琛是对的,元宝再次从心里默念,他要成为像杨队这样的人,他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他要揭露罪恶、惩治罪恶,他要让阳光照在津海每个角落。

一段充斥复杂情绪且波澜壮阔的宣誓,在抵达人民医院前,无声无息完毕。

杨卓琛下车时,看到了元宝眼底炙热的光,好像看到曾经刚进入分局的自己,一样的满怀热忱、一样的朝气蓬勃。

“走,咱们去会会那位顾先生。”

骨髓移植,血液科。

杨卓琛轻车熟路的在医院穿梭,顺利找到血液科所在楼层。

正值中午,走廊里有许多病人家属,乍一看见两个穿着正装的警察有些新鲜,每每经过都要看上几眼。

护士站很快根据杨卓琛的叙述,提供了一个人名——黎兰。

黎兰住的是单人病房,杨卓琛敲了敲门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开门的人是顾先生,和杨卓琛身量差不多,但身形要壮硕许多,面容憔悴,两侧鬓角的白发已经蔓延至头顶,想来是为爱人的病操劳至此。

顾先生身后跟着一个瘦高的幼童,八九岁,孩子看到他们并不意外,顾先生冲他耳语几句后,便重新回到了屋内。

“杨队,可以去护士站里头的休息室。”

顾平鹤,四十二岁,津海人,顾氏集团董事长。

津海七个区,顾氏占一个。这句玩笑话杨卓琛几年前就有听说,不过那时候,他从没觉得他能见到天边儿的人。

“这是那个肇事司机的信息,时间匆忙,只查到些皮毛,我不敢肯定戚遇的事跟我没关系,所以,我的人也会跟进这个案子,如果戚遇出事和集团内部纷争有关,我会和您通气,抓住幕后黑手。”

见到顾平鹤开诚布公的条件,杨卓琛没说话,只是接过了顾平鹤递过来的肇事司机信息。

“但如果想牵制黎兰的病而牵制我,为什么要冒着暴露的风险从现场带走戚遇呢?”

确实,如果对方真有这个想法,那戚遇不一定能在车祸中幸存。

但窦医生曾经说过,犯罪人缺乏道德感,常人的自然感情,他们也是缺失状态,那么,谁也不能确定,犯罪人的想法。

“戚遇是个好孩子,起初他在我这里最大的价值就是他的骨髓,但半年来的接触让我觉得,我的想法是狭隘的,所以我成立了救助会,我儿子很喜欢他们兄弟俩,我也已经申请了两份收养手续,杨警官,请你们找到他,我的儿子,戚遇。”

在这一段包含着感慨、回忆、自我批评与无形施压的话里,杨卓琛迅速捕捉到一个重点——价值!

对就是价值!

刻意制造一场车祸,随时待命的救护车,这样高消耗的作案手段,只是为了带走戚遇,那么,戚遇身上一定有他们非要这样做的,价值!

如果对于曾经的顾平鹤来说,戚遇的价值是他能救命的骨髓。

那对于带走戚遇的人来说,戚遇的价值又是什么呢?

会不会,也和一个人的性命,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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